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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要波里斯别这样喊他,但遇到危急情况,波里斯却很清楚地叫出了这个称呼。原本要走近的男子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之后,忽地跃身踩过眼前一块破裂的冰块,瞬间来到少年立足的那块冰上。
可是他还来不及抓到少年的手,冰块就因为他的压力,又裂成了两块。冰块下快 速流动的水流将冰块推向下游,他站着的冰块冲撞到后方冰块的那一瞬间,少年一个重 心不稳滑倒了。重量倾向一边,随即冰块也跟着倾斜压向水中,少年在同一时间落水。
那种水是冷得一碰触就会令全身冻僵水。
“糟糕!”
少年头已沉到水里,不见踪影,接着身体也沉了下去,照这种情形看,少年在冻死之前就 可能先因无法呼吸而失去神智。微弱的阳光下,只见黑黑的河水闪烁着。一时想不出办法的 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正想往水里跳……
“噗呼,呼……”
少年的头突然浮上来又再沉下去。难道这孩子会游泳?男子根本没空去判断,趴在冰上,伸 出一只手,抓住了少年的肩膀,然后用力往后拉。
“……”
落水才这么一瞬间,少年的身体就变得有如结冻的鱼一般僵硬。虽然男子用惊人的力气把他的上半身抓了上来,成功地让他得以呼吸,但是这样的姿势却无法再把少年拉得更上来一点。继续用力下去,搞不好连他现在靠着的那块冰也会破掉。
“我……没有……关系……”
其实少年瞬间冻僵的双腿早已动弹不得。在他眼前出现的,是那个紧抓着他不放的人的焦急眼神。虽然他很想移动手臂抓住冰块,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难道我就要死了……
少年的脑子里像微弱火苗般浮现出这个想法,突然间……
他好像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陌生的喊叫声。难道是幻想,是错觉?
然后这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水上的男子和水里的少年都听得到。那是音调特别的典型雷米方言。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咧?在这寒冷的冬天,难道想洗澡吗?”
全身趴在冰上的男子好不容易转头一看,在对岸,像是农民模样的三名男子和一名女子正盯着他们看,嘴里还嘀嘀咕咕着。喊出声音的正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可是在这急迫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在嘻嘻笑!
一直紧抓住少年的男子生气地喊:“人都要死了……你们还只顾着笑?”
“你说谁要死了?哈,你觉得掉到浅盘子里会淹死吗?”
突然间,男子像是脑袋上挨了一记。这时少年伸长原本弯屈的脚,试着去踏踩水底。由于双脚已没有知觉,所以无法马上判断出来,不过,他发现脚一伸直,水只到胸口高度,脚下踩的是坚硬的河床。
“……”
和这群男子一起的女子瞪了男子们一眼,说道:“喂,你们怎么可以戏弄不知道的人?再这样下去,那孩子就要冻伤了!”女子身穿一件用羊毛织成的厚裙,手握一支超过两米的长竿,令人意外的是,她毫不犹豫就站上了冰块,然后一面把长竿拄着水底,利用那股反作用力跃身,只反覆了几次就来到了两人眼前。她踩踏冰块的方式非常轻盈,刚才男子踩踏的方式与她根本无法比拟。就在两人呆愣住的时候,女子已经倚着长竿,向孩子伸手,说道:“抓紧,用力踢一下水底!”
就这一瞬间,女子数了三、二、一,就一口气把少年从水里拉了上来,放在冰上。由于少年着地太急,结果冰块很快又再裂开,可是他一下子就又被女子拉了起来。女子只用一支长竿,却仿佛像是攀在一棵耸立的大树般,以熟练的动作将少年带到了河畔。
“啊啊……呼……”
少年一时讲不出话来。她看到少年因为全身湿透而不停颤抖,很快抢下身旁男子的斗篷,将少年整个人包裹起来。而斗篷被抢的男子倒也没抗议什么,只是觉得很扫兴地笑着。等该做的都做完了之后,女子抖了抖木竿,把水气甩掉,便望着至今仍然趴在冰上、表情呆滞的男子。接着,她耸了耸肩,丢出了一句话:
“大人自己上岸。”农夫们盛情款待了他们。大概是他们之前的傻事逗得农夫们开心,反而让人们对他们很有好感。 雷米人一般都很排斥外地人,但是某一瞬间感觉对了,就会突然变得无限度地热情。他们就是这种性格。事实上,他们不仅准备了睡觉的地方和食物,甚至还为落水的少年准备了热热的洗澡水,展现出令人惊讶的热情。
当然,第二天早上,伊斯德。珊和波里斯。贞奈曼,才知道这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早 餐吃得较晚,用完餐后一走到屋外,就发现每个经过身边的人都是一看到他们就转头偷笑 。原来代价就是让人取笑!当然,掉到比小孩身高还浅的河里,却做出一副面临生死离别的 举动,一想到这个,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十分可笑。
“真是的,认识你以后,连我也一直在不断做傻事!”波里斯不发一语,只是露出微笑。用这种方式骂波里斯不懂事,其实是伊斯德的习惯,也可说是他说话的魅力吧!
说起来,两人原本是在比赛,看谁能在寒地里两天内不眠不休地走得更久。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打这种赌。要不是因为如此,他们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那样过河的。
事发前一天他们已经彻夜不眠地开始赶路,隔天还是没有休息继续走,就这样一直走着。结果只是落水,连耳朵或手都没冻伤,已经算是他们非常地好运了。在宁姆半岛这地处北德雷克斯山脉东边地方的十二月里发生这种事,在雷米人看来,他们两个简直就像是笨蛋。波里斯瞄了一下对方,低声地说:
“不管怎样,我输了。”
突然间,伊斯德用发怒的口吻喊道:
“你这小子,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四季不融雪,积着万年雪的地方。我可是在那片雪中玩耍长大的。这种寒冷对我来说,本来就不算什么!这种比赛一开始你就输定了嘛!”波里斯稍微抬头,嘻嘻笑着说:
“不过不是幸好都没事嘛?”
“……”
伊斯德会激动是因为气自己为了想挫这小子的固执,而做出了不理性的行为。然而即使如此,在波里斯落水那一刻,他确实很担心他的性命安危,也暗自责备自己太轻率行事。
不过,他这个大人,个性却还很天真。因为隔不了多久,他就在开始思考要如何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如何,在浅盘里游泳的感觉怎么样?”手持长竿的女子和另一名男子正朝他们走来。他们在空地中央点了营火,周围有几个男人在干杯。这么一大早就喝酒!不愧是以酷寒著称之地的风俗习惯啊!
伊斯德有些不满地回答:
“是啊,我们一进到浅盘,才发现原来雷米著名的寒冷也不过就是如此。”
“不是每个雷米人都是被冷死的。在这块被遗弃的土地上,上天偶尔也是会降下恩宠的。”这名女子讲的不是雷米方言,而是他们所熟悉的南方话,她字正腔圆地说着,并走过来站到他们面前。她双手叉腰,看了一下身形高大的伊斯德,接着像是很惊讶地说:“你,怎么我觉得以前好像见过你?”
“你说得对。”伊斯德回答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波里斯很清楚伊斯德的说话方式,所以并不特别在意,但是这名女子却继续用怀疑的眼神仔细打量着对方。然后又再说道:“好像是几年前吧,你曾经来过这里。没错。你的名字是?”
“伊斯德,伊斯德。珊。”
“应该不是这个名字吧。”
“难道是我哥哥来过这里?”
看他用泰然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这么问,波里斯实在是忍不住想笑。接着,伊斯德耸了耸肩,问道:
“你也该说出你的名字吧。”
那名女子握了握长竿,一副觉得不甘愿的样子,回答道:“荷贝提凯。”
“哦,没有姓氏的女子,这真是个优雅的名字!”自称荷贝提凯的女子用长竿啪啪地拍着另一支手的手掌,面无表情地说:“听到了我的名字,你还不知道我有何要求吗?你难道是野蛮人吗?还是你这个男的没挨几拳,就不会乖乖听话?”
对刚认识的人说出这种话,未免太无礼了吧!不过伊斯德却神色自若地说:
“说我是野蛮人?真是太见外了。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如果听到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荷贝提凯的表情在瞬间变得不同。她皱着眉头说:
“你知道他?他在哪里?”
“喂,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难道你真的把我看成了野蛮人?我只是听说而已。而且我是看你很像,才这么说的。”
“你说我像什么?喂,你有完没完啊?”和荷贝提凯一起的男子嘻嘻笑了出来,说道:
“荷贝提凯从十岁起就开始摇桨了。他们家从祖母那一代就做船工,她操长竿的技术在这附近可是无人能比的。你要是把她当小姐般小看她,当心碰一鼻子灰!”
“是吗?我想我摇桨真的摇不过她。就当我输给她了好吗。呵呵。”
那名女子看着伊斯德,露出像是“谁说要跟你赛摇桨了”的啼笑皆非的表情。不过,伊斯德却接着继续说道:
“你的名字应该再加个姓氏。只有名字好像缺了点什么。荷贝提凯。卡詹妮斯怎么样?荷贝提凯。阿茨罗兹也不错,荷贝提凯。索尔伦也很好啊!”
“喂,你再这样乱开玩笑,真的想找揍啊!”荷贝提凯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脸孔白皙,头后面扎着一束长长的褐色头发。当她身旁的男子警告完后,她又手握长竿,从一只手交给另一支手,然后将长竿放下。说道:“现在我想起来了。大约是在四年前……应该是吧。感觉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就是那个在达坎蛮族侵略我们的时候,没有特别答应要帮忙,就自愿了加入战斗,之后又失去踪影的那个人,对不对?所以你才知道我哥!”伊斯德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样,说道:
“啊,对对。如果不是我哥哥,那么那个人应该就是我吧!”荷贝提凯又把手中的长竿往地上敲了几下,很露骨地说:
“你就这么不喜欢听到人家跟你说谢谢吗?”
伊斯德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但回答的话却令这个女子听得有些变了脸色。
“会记得以前恩情还拿出来讲的人,通常都会有第二次的请求。”
女子先是嘟起嘴巴,只是紧抓着长竿。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单刀直入地说道:“对啊,你说得没错。我是有事相求。”“你就用一句话说来听听。”
“像那时候一样,帮我们一次吧。”
“又要我去打斗?”
伊斯德像是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然后轻轻摇着头说:“我现在老了,没办法了。难道没有别的请求吗?像是为明年播种去帮忙犁田,或者烦恼葡萄酒太多喝不完。如果是这类的事,我一定很乐意帮忙。”
荷贝提凯突然露出笑容,说道:
“其实说起来这跟我的请求并不算是两回事啊!你如果认真帮忙,会让你尽情享用葡萄酒的 。”
“哦,是吗?如果喝不完,带着走也可以喽?”
伊斯德也不细问要帮的是什么忙,就爽快地答应了她的提议。荷贝提凯举起手,指着北边耸起的山丘,要他们明天一早到那里去。
伊斯德点了点头,就和她道别走了,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