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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索蕾难以置信地盯着少年。就算生长在多么荒芜的环境里,也不会有这种事的……不对,最重要的是,一首歌曲也不会,怎么会想来学圣歌呢?
随即,少年用认真的语气,答道:
“不是。实在是因为我无法在教圣歌的老师面前,唱出那种'可爱松鼠怎么样'的歌曲。 ”噗,她笑了出来。达夫南惊讶地看她,伊索蕾随即赶紧停止大笑,然后摇摇头,说 道:“不要叫我老师。听起来很别扭。”
“那请问要我叫你什么好呢?”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你是我的老师,而且年纪也比我大,我不能叫你名字。”伊索蕾兴味索然地说:
“为何我连你要怎么叫我也不能选择?如果不想叫名字,就干脆不要叫我好了。”达夫南闭上了嘴,过了好一阵子才说:
“知道了。那我就只叫你名字,伊索蕾。我的名字是达夫南。”
伊索蕾只是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往后跟她一定不怎么好相处。
达夫南再度跟地鼠欧伊吉司单独碰面,是三天以后的事了。这期间欧伊吉司身体不舒服, 没有去上学。
“那、那个……”
达夫南没想到他会找自己说话。他停下脚步,回头看这小子。
“跟我……去一下,一下子就好,可以吗?绝对不是危险的地方。没有其他孩子在那里。拜托你……真的,我不会再烦你了。”
达夫南有些犹豫。一想到上次帮他之后遇到的麻烦事,这次该不会又是受谁逼迫才来找 他的吧。这个胆小的少年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看到达夫南带着充满怀疑的眼神不愿跟着去,欧伊吉司双眼噙着泪水,双手合在胸前,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知道你因为上一次的事,不相信我。但是……这一次绝对不是。我甚至可以以月女王之名发誓。就这一次,听我的请求。有个地方我希望你能跟我去。”
一听到他说月女王,达夫南的心动摇了。这个胆小的少年应该不会坏到或者大胆到以月女王之名说谎。要是有骗人的意图,他就更不会把这个名字说出口了。跟着欧伊吉司去的地方,是在通往村庄后面三座山峰之中最左边山峰的路上。爬了很久才到那边。当走到高度可以遍览全村的地方时,他眼前出现了令人惊讶的景象。欧伊吉司停下了脚步,达夫南也停住了。
在那里,有个高度似乎超过十米的木造高塔。
塔的形状实在很奇怪。虽然像圆柱般圆圆的,但地基面积和高度相较,实在太过狭小,越往上面越尖,令人联想到针的模样。紧闭着的木门上面,可以看到几个有外层窗的窗户,根本看不出究竟有几层,就像随便堆叠上去似的。在那座塔内,窗户是在地面上呢,还是在层与层之间呢?
一座像是小孩涂鸦玩画出的高塔,就这么立在那里。背景则是青绿色的峭壁,这般陌生的色调令人觉得这塔像是被错误地放置在这里。
“那个……到底是什么啊?”
欧伊吉司有些脸红地说:
“那个,嗯……是我的秘密城堡。是一个很幸福的地方。”
欧伊吉司率先走过去,敲了敲门。结果没有回应,但他还是推开门走进里面。
大概是因为从明亮的地方一下子进去,所以感觉里面非常昏暗。他们进到一个直径大约五米的窄小圆形房间。地面铺着类似地毯的东西,几张椅子围着放在上面。还有一个没有点火的壁炉。
事实上,从外面看塔的形状,就猜得出里面不可能会有多宽阔的空间。角落有一个梯子,上面则有个像是通往上层的洞。看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间,从那个方向传来了说话声。
“我们的小学者来啦。咦,今天还带了朋友一起来吗?”
接着,从梯子上走下来一位外表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大叔。他穿着类似工作服的衣服,外 面围了件围裙,头上戴着一条褪色的头巾。
一走下地面,他很快地脱下头巾,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微笑着要跟达夫南握手。他的手很大 而且柔软,却都是灰尘。
“欧伊吉司带朋友来,你是头一个哦!真高兴见到你。我叫杰洛。”
因为他的下巴长满灰褐色的胡须,一说话就会晃动,所以那里也一直掉出灰尘。握过他的手之后,达夫南的手心也一下子都变得黑黑的。
“我叫达夫南。”
“达夫南?咦,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欧伊吉司在一旁嘻嘻笑着说:“我之前不是曾经跟您说过嘛?他是从大陆来的。”
“啊,对!”
突然间,杰洛用双手紧握住达夫南的手,一副很高兴认识他的表情。然后他甚至还握到手腕 ,对他说:
“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听说你帮了他。真是谢谢你!这家伙只喜欢书,不懂得如何交朋友, 颇令人担心的。听他说,他是头一次和同龄小孩像那样,讲话讲那么久呢。”
达夫南有些惊讶,他看了欧伊吉司一眼。这个大叔就像只呆在这形状怪异的木塔里, 对外界的消息似乎全然不知。欧伊吉司红着脸,赶紧拉住杰洛叔叔的手臂。
“不,不要再说这些了,那个……请听我说。”于是三个人拉了椅子,面对面坐了下来。首先开口的是达夫南。
“请问您是欧伊吉司的父亲吗?”杰洛叔叔张大嘴巴,并露出微笑,摇了摇头。这个人脸上长了很多皱纹,看起来很慈祥。“我不是。这家伙的父亲是齐弗洛仕先生。我只是这家伙的好朋友。呵呵呵。”在他喊一个孩子为“朋友”的那一瞬间,达夫南想起了奈武普利温的脸孔。在雷米,他们两 人 也以朋友相待。既不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也不是大人与小孩的关系,亦非旅行者与被其保 护的少年的那种关系。
欧伊吉司跟杰洛叔叔比他跟奈武普利温的年龄差距更大。可是同坐在一起咧嘴笑着的两人, 脸上的表情却真的就像朋友似的。
欧伊吉司开始讲话了。他边讲话,目光却如同找不到可以驻留的地方,不安地到处张望。“叔叔,我上次跟你说的时候,有些话没跟你提。”“嗯,什么话呢?”
“正确地说,我有些事瞒了你。当时我不是说过我挺喜欢达夫南的?不过……”
达夫南有些惊讶地看着欧伊吉司,但这孩子并没有把眼光转向他,只是一直望着杰洛。在他脸上,可以感觉到有股非常大的决心。
“事实上,我背叛了达夫南。我害怕那些威胁要打我的孩子……就说了谎言。讲一些没有发生的事,对达夫南不利。当时要不是有伊索蕾姐姐和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达夫南说不定早就发生大事了。不对,坦白说,达夫南当时带着剑……”
其实达夫南现在也带着剑。杰洛的眼睛很快地瞄了他的剑一眼。
“……就在他快被处以切掉三根手指头的……可怕重罚时……我当时明明应该为达夫南辩护的,我应该说他是因为要帮助我才打其他孩子的,打我的是他们。可是……我做不到。我这个人真的很胆小没用。根本没有资格称作他的朋友。”
“……”
杰洛一直紧闭着嘴巴听他说,听到这里,他静静地拉起了欧伊吉司的手,然后小声地说:“如果这只手的三根手指头被切掉了……恐怕你就没办法拿得动上面那些重重的书本了。以后你自己也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好了,对你所做过的行为,你要好好反省才行,你要当成自己的手指被切掉了。”“……好,我知道。”然后杰洛看着达夫南,开口说道:
“发生了这种事,要你跟他成为朋友应该是不可能了。看来这家伙带你来这里,是想在我面前承认自己的错。他还小不懂事,只知道要减轻自己的内心压力,其他什么都不会。你愿意来这里,看来能做的已经是到最极限了。有你这种好孩子,以后欧伊吉司一定很幸福 。”达夫南难以轻易开口答话,但却不是没有想法。过了片刻,他慢慢地开口说道:
“我也是……曾经有过胆怯的时候,到现在还是无法忘记。好几次想起来,痛苦地回想起当时的责任,同时对无法挽回的事感到非常难过。幸好,这一次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事。说不定这是天赐给欧伊吉司的幸运吧。我对此觉得很羡慕。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能挽回那件事,我甚至可以不惜一切来挽回。即使我所拥有的不多……”
欧伊吉司惊讶地看着他。达夫南的语气虽然越来越低沉,像是回到记忆中的痛苦中。 在杰洛眼中看来,也觉得这种语气不该是他那种年纪的少年会有的。
“那样的我怎么可以不原谅人呢?那个人曾要我不可以去恨人。活着的时候,一直存着怨恨与报复心,会如同点着昏暗的灯一样。我的生命早巳经够昏暗了,所以我应该要多点几盏明亮的灯才对。”
在碧翠湖的亡灵面前,他曾丢下哥哥逃走……代价就是让守护弟弟的哥哥丧失了生命,自己也因而活了下来,这件事他一刻也忘不了。
“我并没有特别怨恨欧伊吉司,也没有不能成为朋友的原因,但是也不必一定要做朋友。我要是再聪明一点,一开始就不该理会他被欺负的事。就是因为做不到,才会让自己惹上这些事情。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达夫南站了起来。欧伊吉司缩着身体,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一直低着头。杰洛跟着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本书,递给了他。
“你既然都到这里来了,带本书回去吧。这个地方是岛上的藏书馆。可是没什么人来 这里。所以第一次进来这里的,原则上都会送一本书。不要觉得有负担,希望它能对你有所 帮助。”
达夫南轻轻地点头之后,收下了那本书。事实上,最近他开始有点怀念书本了,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拒绝那份诚意的理由。
“再来玩吧。”
砰!门被关上了。
思可理的生活对达夫南来说其实并不怎么好过。
第一天和棍棒护身术老师发生那件事,隔天和校长谈话之后就去找伊索蕾,所以没有去上课 。而第三天正式开始的课业,他则是从头就开始感到绝望。
并不是因为课程内容太难的关系。那些课程对他而言反而是太过简单。孩子们的课业水准都很差,而且都只是在虚混上课时间。一到休息时间,孩子们就忙着争论棍棒护身术的实力谁好谁赢。魔法课里,也只有几个孩子对魔法有兴趣——他们可能已经决定毕业后要走的路了… …多数的孩子对此都是兴致缺缺。
而且达夫南还是无法插入孩子们的对话。在第一天上棍棒护身术、和贺托勒打斗之前,还有孩子带着好奇心跑来找他说话。可是那件事之后,所有孩子都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
所谓无视他的存在,并不是嘲笑或捉弄他的意思。事实上,他们的行为就像是排挤狮子的豺狼般。譬如,他们会避免接近他,如果他走过去,他们会停止说话,很快地散开。要不然就是露骨地投予不高兴的目光。有个孩子甚至提起勇气,说他是“大陆来的恶魔”。
他们会有这种转变,可想而知,一定和贺托勒有关系。不过,究竟是贺托勒要他们这么做,还是他们自己害怕才这么做,就不知道了。
如果要说有人例外,那就只有莉莉欧佩。虽然她年纪还小,但在各个科目的程度都很 高,所以只有一堂课有机会和她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