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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邪恶的白蛇”的那一瞬间,戴斯弗伊娜忽然脸色大变。连奈武普利温也瞪大了眼睛。
所谓“邪恶的白蛇”,是代表他们月之巡礼者们在离开古代王国之前所看到的不祥象征怪物 。虽然王国不是因白蛇而灭亡的,但那条蛇出现之后便接着发生了可怕事情,最后使他们 不得不离开那里。奈武普利温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再吐气,然后再吸一口气,最后像是再 也忍不住似地吐了口气,说道: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为何把那种不祥的东西和这孩子联想在一起?到底你想说什么!”默勒费乌思摇头说道:
“不,我只是要你们意识到那东西的可怕潜力。绝对不是想污蔑那孩子。”“不是就好,可是现在你说的已经有这种含意了!”
“好!算了,我不说了。”
戴斯弗伊娜拉了一下奈武普利温的手腕,又再放下。然后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她看到眼前 曾经是自己必须安慰照顾、反抗性很强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长大,而且还想庇护另一 个孩子。心中很微妙地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默勒费祭司说的是有些过。忘了白蛇的事吧!不过,我基本上赞成默勒费的说法。”
奈武普利温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心情,听到这里,他惊讶地看着戴斯弗伊娜,说道:
“什么?您赞成他说的哪一句话?”
奈武普利温认为默勒费乌思还没有讲到重点。到底要如何处理那把剑,是不是还继续研究 。
可是戴斯弗伊娜像知道他话中含意似地,接着说:
“他认为那把剑潜藏危险,如果置之不理并非正确解决方法,我赞同的是这个看法。默勒费祭司的方式或许有些过于激烈,但根本上还是没有错。如果达夫南回来了,我会亲自出 面来探究这剑到底有何力量。”“可是……”
戴斯弗伊娜看到奈武普利温的神情,便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奈武普利温祭司,你是不是害怕达夫南那孩子被赶出岛,也担心他可能会被处罚或隔离 ,是吗?”
突然被叫出职衔,奈武普利温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用认真的表情回答:
“是的。还有,我想跟您说,不能从那孩子身边夺走那把剑。”“不可以?为什么呢?”
奈武普利温不知该如何回答。戴斯弗伊娜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直盯着他。她说“亲自出 面探究剑的力量”,那就是要让达夫南和冬霜剑分开一段时间。
“这……这是……因为那是他执意要的方式。”虽然这么说似乎没什么说服力,也没有道理,但也可说是无法再后退一步的底线了。
奈武普利温希望达夫南不要活在别人的命令或约束下。他希望不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达 夫南都能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步伐去前进。达夫南,不对,是波里斯。贞奈曼,他将 那把剑视为死去哥哥的分身,守着这剑可说是年纪还小的他唯一能报答哥哥的一条路。所以 不可以让其他人把这把剑拿走。
当然,奈武普利温爱这少年。但这是少年可以自己意志进行选择的东西,即使这东西属于恶魔,他也不希望少年因为怕而去逃避。尽管奈武普利温一直在徒劳地否认自己是月 岛巡礼者的事实,但身为巡礼者,他确实拥有不惧现实、重视意志与理想的精神。那就是不 作假,选择危机的精神。
少年是他的一面镜子,他正走向自己无法得到的那条人生路。奈武普利温希望自己能尽力帮少年完成,而不是让危机自行消失。
“他执意要的方式……”戴斯弗伊娜抬头望着上面有木梁刻画出线条的天花板,低声喃喃地说:“奈武普利温,你真是个可怕的老师,也是硬要同伴发挥力量的朋友。如果你是那孩子 的父亲,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地下此结论。我有小孩所以我很清楚那感觉。 你对我说过,那孩子在大陆经历过太多的痛苦。但你却还要那孩子再受伤、再经历更伤痛 的事,企图将他磨炼为真正的宝石!”
“不是。”
奈武普利温摇了摇头,看着戴斯弗伊娜的眼睛,说道:“我只是希望那孩子能自行决定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只是想当一面墙壁,希望能够帮年纪 还小的他挡住侵袭他的风。最好他能早点成为一个不再需要老师的人,我想要他学到' 需要的所有一切都在自己身上'的道理,那么世上所有人所有事就都是他的老师了。那孩子现在确实是依靠着我,但结束的时刻很快就会来临。不是我要拒绝他,而是他自己会离开我,自立自强。”
在一片绿色田野之中,一颗突起的白色岩石正受到阳光的照射。她原本想用手去触摸 ,但她还是算了。她只是一直看着白色岩石,看得眼睛都痛了。但她还是一点儿也不厌倦 ,就这么一直地看着。
其实岩石上什么也没有。
第一天时,她认为可能是因为忙才会这样。第二天,她只是觉得心情怪怪的,可能是因 为没做一件熟悉的事。反正心里就是有些空虚。
看了空荡荡的岩石一会儿之后,她动了动嘴唇,试着吟唱起歌谣。这是几天前教的圣歌 中的一部分,今天吟唱起来却显得有些枯燥。看来今天实在不是唱歌的日子。
“你应该对我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仿佛像是有人在听她说话似地,她出声说道。这一刻她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同于吟唱, 甚至有些陌生。这里没有其他人,她只是演独脚戏似地说着话,但她做的实在是太怪异了。
她又一次说话。
“快回答啊!”达夫南睁开了眼睛。
“我叫恩迪米温。”
那是一直回荡在他耳边的一句话。像是才听到,又像是已听到了很久。从那时到现在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作梦。
他想起自己问对方:“那么,我应该怎么叫你?”
他已经习惯岛民们把名字缩简称呼人,所以不经意地问出这句话。可是恩迪米 温却露出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的表情。
“你就叫我恩迪米温,难到我还有其他的名字吗?你想知道我的绰号?”
达夫南自觉失言。没准他们生前名字是不缩减称呼的,这对他们而言可能是很神 圣的事。
恩迪米温在距离他不远的湿洞壁下方放了一样东西,然后就走了。那是一个青铜 制的大碗,里面有十几个像鸽蛋般大小的圆石子。
碗的旁边某个地方一直有水在滴滴答答落下,仿佛像在计算时间似的。他这时正躺在一个洞 穴里,透过圆圆的洞口,可以 看到外面的黑暗夜空。四周的空气有些潮湿,像是刚刚下过一场雨。
达夫南计算着自己在这里呆多久了。他不觉得饿,所以应该不太久。不过,这里除了 一直能听到的水滴声,其它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坐起身子,把放在脚边的青铜碗拉了过来 。那个碗比看起来要重些。
然后他拿起一颗石子。那石子外表有着淡绿色的彩光与微微的银光。他把石子放在手掌里滚动。同时慢慢地回忆起来。
当时幽灵少年“恩迪米温”和他的朋友们说过,不能让这个异空间里其他的“大幽灵们(他 们为了让达夫南理解,就用这种方式来称呼)”知道达夫南的存在。他说,一把剑能够 任意穿越原本应该分隔开的两个空间,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此剑可能会被夺走,而且 他也可能会被抓,并且永远不能出去。
达夫南也同意这种看法,当他握住恩迪米温伸出的手时,周围的模样已有改变, 此时洞外天上的月亮和在他那个世界所看到的月亮一样,令他安心了许多。此时月亮是下弦月。
“你最好还是睡一下。你既然无法吃这里的食物,也有可能感受不到其他的。所以你还是睡吧。这样一来你会感觉比较安全。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去找找可以让你回去 的方法。”
达夫南当时像个听话的孩子般,躺了下来,接着就立刻入睡, 还做了梦。
按照恩迪米温所说,每个梦都可以从达夫南脚边放着的那些石珠子上显现出来的。他首先 看到的是什么也没有的一片漆黑,接下来便出现了一片白亮的沙漠。达夫南没见过沙漠 ,所以不知道沙漠为何会如此发亮。走过去一摸,才知道那全是非常精细的沙子。
他还做了另一个梦。梦里很像他初到岛上时看到的废墟幻影,其中有一口老井。只是,废墟的模样并不像那时看到那样已严重毁损。只是梦里是空荡荡的,看不到任何其他人。他走近那口井,先观察它的周围。见那里长了许多黑色青苔。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青苔。接着,他朝里探看。
井里没有任何东西。似乎可以遥遥通往某处。
“你醒了啊。”
达夫南正一一回想他做的梦时,突然听到个陌生的声音,不久便有个不陌生的人影慢慢 地现身于空着的空间。等到完整呈现面貌,恩迪米温已经走到了达夫南的面前。他那半透 明的头发轻轻浮起之后又再垂了下来。
“你是不是作梦了?”
“嗯。”
恩迪米温看到达夫南手上拿的石珠,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一下。随即啪地一声,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像,之后便消失不见。影像里面有一口井。
“原来你最后梦见的是这个!我们称为老人之井。”
“那是什么意思?”
“那口井会把往井里看的人变成老人。呵,当然,也不都如此,只是在某些特别的日子 就有作用,使一些人脸孔变老,一些人心境变老,想拥有老人一智慧的人会脸孔变 得满是皱纹,而想要快点成人的小孩则会变得对世事毫无兴趣。”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要去看井里呢?”
“因为那里面有绝对不能失去但却已经失去的东西。”
达夫南这时瞥见洞外正要西下的月亮光映了进来,仅存魂魄的少年因那月光呈现出脸孔的轮廓,显出一副失落的眼神,盯着达夫南。
一双惑人的碧色眼瞳在盯着他。
在现实世界里,夜晚正要来临。岛上的三名祭司在大礼堂举行了简短仪式之后,只留下 戴斯弗伊娜,其余两名祭司先各自回家了。
奈武普利温推开那扇挂着“谢绝探病”告示牌的门,进到了家里,找出油灯点上,屋里便亮了起来。
接着他便呆住了。
因为,居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在屋里等着他。他虽惊讶于此人竟然在看到 拒绝访客的告示后还大胆进门,但更令他惊讶的却是:他没想到这个 人会来他家!因为自从七年前的事件之后,两人虽都活着,却形同陌路。
原来,坐在椅子上的是伊索蕾!
“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
伊索蕾站起身子,瞄了一眼挂在她前方门把上的艾鹃苔花环。奈武普利温露出有气无力的微 笑,答道:
“我是指好久不见你来找我。”
生活在同一座岛上,其实应常有机会碰面。谁也没有刻意躲避谁,只是都很快速地走开。两 人偶尔会有对话,但都只限于必要时,像她这样找到他家来,还的确的是很久以来的头一遭 。
啊,确实有七年之久了。
“我并不是来找祭司大人的。”
奈武普利温请她先坐下的轻轻做了个手势。
“看得出来你不是来找我的。”
突然沉默了一下。两人与其说是尴尬,倒不如说是无话可说,就像与初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