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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刘公公就来到了慧景宫。乐云笑着请刘公公出宫时带一点点砒霜回来,因为她最近总是头痛,想用一个要砒霜做药引子的偏方。刘公公犹豫了一下,砒霜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但是,他经不住乐云的一再恳求,终于答应为她买砒霜回来。只是,刘公公带回来的砒霜剂量很少,这怎么行呢?于是,乐云就不得不头疼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令刘公公带回足够分量的砒霜回来。
备好药,乐云就开始了她的计划。每次萧衍来慧景宫,她总是殷勤地给他炮上一壶好茶,而且,每次都是刘公公在身边伺候着端给皇上的。因为每次下的药剂量都很少,所以,萧衍一时到也毫无察觉。计划在顺利地进行着。
一个月后,萧衍在早朝中突然昏倒在大殿上,经太医诊断,是中了砒霜的毒!宫中所有的人都大惊,什么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给皇上下了毒呢?太后大怒,下令在后宫搜寻砒霜,一定要找出这个凶手。
这其中只有禄儿隐隐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她吓得面色发青,抖抖索索地说不话来。很快,在慧景宫就搜出了还没有用完的砒霜。太后招乐云去德景宫问话,问她的砒霜是从哪里来的?
乐云淡淡地说:“是我求刘公公为我买的。”
“你买砒霜做什么?”
“我一直有头痛的毛病,这是皇上知道的,买砒霜是为了治头痛,而且每次我买的分量都不多,根本就不足以制人于死命,这您完全可以去问刘公公。”乐云昂然说道。她不管太后是信也好,不信也好,只要能引太后去怀疑刘公公,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果然,太后大怒,马上命传刘公公。刘公公一听太医说皇上是中了砒霜的毒,他隐隐约约就觉出事情不妙了,似乎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做的一个圈套。
他战战兢兢来到太后面前,趴在地上,缩成一团。乐云轻蔑地看着他,他逼潘娘娘和红袖喝毒酒的时候是多么趾高气昂啊,如今,却又象一条哈巴狗一样的可怜。
“你为什么要去买砒霜?”太后厉声喝问道。
“回禀太后,是红袖姑娘要我去买的。”刘公公可怜巴巴的说。
“她让你去买,每次的分量不是很轻吗?你有没有看着她喝下去?你自己有没有私藏?”
刘公公仔细想了想,他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你既不知道她买来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去买?”太后越来越严厉地质问着他。
“我,我……”刘公公结结巴巴的,他怎么能想到红袖会用他买的砒霜来害皇上呢。她那么得宠,应该是没有理由的呀。但是,随即,他想起来了,他想起那天他看着潘贵妃和“乐云公主”喝下毒酒时红袖那充满怨毒的目光。她是来报复的呀。
“太后,太后明鉴,我是中了那小贱人的计呀。”刘公公扯着嗓子喊,那样子就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
“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如果这么容易上别人的当,皇上的性命还有保障吗?陛下的饮食还能由你负责吗?”
刘公公涕泗四流,他恳求着请太后看在他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他一命。
“好,就赏你个全尸吧,来啊,赐三丈白绫。”太后漠然地说,任你多少次忠心也不能抹杀掉一次过错。
看着刘公公被拖下去,乐云的心中畅快极了,她的第一个报复计划已经成功了。潘娘娘和红袖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太后直直地凝望着她,每次她看见“红袖”,总觉得心里特别不自在,这份不安搅得她彻夜难眠。凭直觉,她认定“红袖”会毁了儿子一生。此时不除去她,更待何时?
“我无话可说,如果太后一定要冤枉我,我能分辨什么呢?”乐云不屑地说,她只要能得到萧衍已死的确信,她就满足了。至于她自己,她不是已经安排好毒药了吗?
“你先别得意,我现在还不想让你死,我要等皇上亲自来审问你。”看着她嚣张的模样,太后恨恨地说,皇上怎么就没有看清她这么跋扈的一面呢?
这段时间里,她被太后下到大牢里去关了起来,只等萧衍病好了之后亲自来审问她。忽然之间,她心灵上的负担放了下来,让她无比的轻松。她只耐心地等待着萧衍的消息,她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毒药,萧衍一死,她就下去陪他。
只是,每一次只要她一想到,萧衍此时正处于生死边缘,她的心就没来由的隐隐作痛起来。那种痛楚没有来路,没有去处,就那么根深蒂固的郁结在她的心中,让她分不清是外来的因素引起的,还是她本身所固有的。
这几天,时光在牢狱里仿佛凝固了起来,看不见日升日落,看不见黑夜白天的更替。她的希望一点一点坍塌陷溺,萧衍并没有死吗?为什么她得不到半点消息?如果他死了,世界断断不会这么平静。然而,她的心里竟然有一点点的窃喜,那份喜悦还在缓缓扩大,逐渐充盈到她的全身。
冷姐姐说得没有错,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要想想做这件事之后,自己能不能获得平静。那么,她的快乐居然是构筑在萧衍的生之上了?那与她时时刻刻希望的他的死是背道而驰的呀。但是,不管怎么样,她的喜与悲都是建立在他身上的。她无助地想着。
突然有一天,牢门大开,牢役对着她说:“你出去吧,皇上在外面等着你!”
在那一刻,她突然有股想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的冲动,是她害了她,她其实是没脸见他的。她踌躇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留留走走之间,她彷徨无依。谁能告诉她,她行走的方向到底在哪里?
牢役不耐烦地催促着她,她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外面的阳光突然一下涌入她的眼睛里,刺得她睁不开眼。冬天的阳光不应该是这么毒辣的呀,她心酸的想。但是,感谢阳光,感谢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令她深藏了许久许久的泪水终于发泄出来。
她闭着眼,流着泪,她是不敢去面对萧衍啊,她不知道面对他,她是该痛恨呢,还是该悔恨?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萧衍朗声说道。是的,他是一国之君,没有任何病魔能催垮他,现在,他不是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吗?一切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他不愿再提,他也不愿她多想。
乐云看着谈笑风生的萧衍,忽然之间百感交集。她终究是逃不过他的审判的呀,她的过错是因为他的大度才得以化为无形,他可以让她生也可以让她死。而她却不能,她不能让他死,也不想让他生,她第一次发觉了自己的渺小。
她突然之间那么那么的恨着自己,恨她的心屈从在他的深情里,恨她的人屈从在他的度量里。她不要这种感觉,她的仇呢?她的冷漠呢?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的外衣呢?为什么顷刻之间化为无踪?她的血管里奔流的应该是复仇的血液,现在,为什么它们都披上了温情的外衣?
她默默地和萧衍走在回慧景宫的路上。一路上,他牵着她的手,生怕她遗失了似的,珍而重之的牢握着。
乐云没有争脱,从昏暗的牢房里重新看见温暖的阳光,她的心里仍是无限的依恋,就让她短暂地贪恋一会人间的温暖吧。是的,和萧衍在一起,她由衷地感到温暖,宁静。
他们一路走到慧景宫的门口,站定,然后怔怔地对视。乐云举起手来,轻轻地敲门,萧衍仍然握着她的另一只手,直到禄儿兴奋地声音从门里响起,他们的手才分开。乐云默默地走进门,在铁门从身后关上的瞬间,她还看见了萧衍那双定定的眸子,说不清是忧还是喜!
第二天,意外的,乐云发觉慧景宫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她惊疑不定地走出来,这才发现院子里黑压压地跪了一群人。
“娘娘千岁,千千岁?”
听到这些话,乐云象是被蛇咬了一般,快速地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的望着她们。
“娘娘,您还不知道吧,皇上封您为贵妃娘娘了。”禄儿眨着眼说,这可是宫中所有女人都羡慕的殊荣呵。当皇上醒过来后,一听说乐云被关进了大牢,他就和太后吵了起来,为了以示乐云的清白,他封她为贵妃娘娘,用自己的性命来试她的忠心。
“不,不。”乐云惊惶地摇着头。事情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呢?她从来没想过要受萧衍的封,如果她接受了,她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她的态度深深的刺伤了站在门外的萧衍,他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然而,她的态度却是那么的惊恐。她到底是怎么了?依母后的话来说,她是不识抬举。他从来猜不透她要的是什么,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那种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孩。或许,连她自己在做些什么,她都是不清楚的。然而,她却又分外的固执,她一直在坚守着一些什么,坚守她内心深处的某一项东西。一有什么人,什么事物碰触到了她内心固守的那样东西,她就象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跳起来捍卫。
但是,萧衍知道,她其实是茫然无措的,她找不到自己要走的路,她把自己给弄丢了。他很想帮助她,她却那么坚决地拒绝他的帮助,甚至拿他当仇人般看待。
他黯然地挥挥手,命令所有的人都下去,拆掉慧景宫里所有的布置,收回成命。说完这些,他落寞地往外走,也不管身后众人惊异的目光。他希望,她能自己醒悟过来,他不会逼迫她的。
虽然,乐云拒绝接受萧衍的封赏,但是,全宫上下已经俨然当她是贵妃娘娘一般对待了。而萧衍本人则更是三不无时就往慧景宫里跑,全然忘记了自己所拥有的三宫妃嫔。
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围炉对坐,喝酒赏花是他们的一大乐事。闻着满园冷香,喝着杯中热酒,谈一谈风花雪月,好象人世间的恩怨情仇都离得他们远了,剩下的只是彼此心心相惜的关爱。
只是,这样的温馨情怀也是不能长久在他们之间存在的。在萧衍持续呆在慧景宫里的第十天,太后身边的小宫女来到慧景宫拜见皇上,说余妃娘娘卧病在床,太后请皇上过去瞧瞧。
萧衍颇感不耐地挥挥手,说:“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上,太后吩咐了,要奴婢跟着皇上过去看看情况好回禀太后。”小宫女诚惶诚恐地说。
萧衍为难地看了一眼乐云,太后摆明了是非请到皇上不可,他总不能不去敷衍一句。乐云将头扭向暖阁的外面,默不出声,这时候,她应该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呀。
萧衍叹了口气,和小宫女一起走出了慧景宫。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乐云怔怔地,理不清纷乱的思绪。理智告诉她,应该离萧衍远点,然而,感情上她又是那么的依赖他,渴望着亲近他。
她望着对面空空的座位,一动也不动,任由屋外满天的飞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暖阁似乎是她的壳,她把自己缩在这层壳里,不哭,不笑,不移,不动。
从来没有任何时刻象现在这样的渴望解脱。她宁愿把自己包起来,也不肯正视她心内翻涌着的醋意。
她是不该吃醋的呀,她凭什么吃醋呢?然而,她只要一想到此时此刻萧衍正在余妃的病榻前嘘寒问暖,她的心就象掉进冰窟窿一般的冷彻骨髓。
暖阁里的火炉熄灭了,她也没有感觉,她全身全心只觉得疲软乏力,但是,她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