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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径自笑了一下,走出院门。
屋里的人见他走远了,怨道:“仁树也太不像话了,找这个糟货来支事,弄得没个体统了。”
赵新阳皱了皱眉道:“废了不少钱的,倒没有干多少事情,天天只翻着花样折腾人!”老头听了反而豁然开朗似的笑起来,“这话只当咱爷们说说,莫传到那小子耳朵里,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那当然,费钱又废不到咱腰里一个子。”赵新阳笑道:“我管他散尽了财呢,是他自找的,只是咱有点吃亏了,谢大宝这厮又不是咱姓赵的,倒得叫他讨了这个便宜去了。”
老头乐呵呵的道:“都说我老了,固执,你倒更死倔性子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有本事会耍的就上去捞几把,没本事的都站在边上瞎看着人家玩,看到什么都黄了,你也就完了,不是吗?”赵新阳拍手道:“可还不是这样的呢,生姜还是老的辣,这话就夹在我心坎上了,到底就是这么个理,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像您这样的明眼人,哪有什么事看不破呢?”
“说你不会捞,也是贬损你了!”老头被他恭维一番也笑道:“刚才买纸的钱让你吃了多少?”
“您老说话客气点嘛!”赵新阳笑道:“什么吃不吃的,也该算几个跑腿费吧,外头帮工的也拿几包烟呢,咱这两个也算个烟钱,况且我不吃也叫别人吃了去,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来,您抽支烟!”他掏出烟点上火给那老头,老头笑道:“又来糊弄我了,你既要了饭,我也就倚老卖老刷几根锅底。”
赵新阳摊摊手道:“您老眼也花了,刷锅总该找口肥油的锅来刷吧,我这个干了清水的破瓦罐子还能刷出点油来不成?”
老头听他这么说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冷冷说:“现在没油,怎知以后没油,现在就说这样的话,以后还不吧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俩人在此计较着。赵新阳道:“能成吗?”老头道:“一定能成,仁树这小子,别看有几个臭钱啊,可最信这个不过了!”他拍拍赵新阳的背道:“回头给老葫芦多烧几刀纸,咱们整他不屑儿子,给他出气,也要顾着人家亲爷俩,不要做绝了,让他生气找上我们就麻烦了!”赵新阳连连笑诺。
“还有我两条梅芳烟,能做到吗?”
“您还不了解我,我说过的一定做到,做不到叫天打雷劈,只要事成就行!”他抬头看了看钟道:“不早了,我去叫厨子了。”
他走到门口,老头追出来道:“别忘了我两条‘梅芳’,还有等到过年时候再干,装得像一点就是了。”赵新阳扭头答道:“是了!”便走开了。没走几十步,迎头见赵仁树满头大汗得跑过来。赵仁树见了他一把拉住道:“新阳,从哪里来的?”
“帐房!”
“帐房?大宝在那吗?”
“你找他做什么?他买纸去了。”
“买纸去了?唉!这个瘪三,菜买来了,厨子还没请,倒跑去胡闹了!”他愤愤得跺着脚说。
“找厨子?他临走时说请过了!”赵新阳道:“拿两包烟来,我去招呼一下。”
赵仁树没法,不给又怕人家笑话,只得叫赵新阳去店里拿几包烟。赵新阳得了这个口儿欢欢喜喜的拿烟去找人了。赵仁树看他走去得背影,自个站了一会,索然无味,又低头细细得理了一下这几会混乱的事情,渐渐得理出点头绪:父亲昨晚上到今天早上没得时候,抢救费让医院捣鼓几下就去了两千五,然后回来搭棚子,买松枝纸器等又花了一千多,外加灯火不算,买菜花了一千多,加上个烟酒什么的,再加上买鞭炮得四百多,扯帐篷二百多,这一算起来就是五千多了,谢大宝租的碗筷费还有几百元,收礼到现在一共收了两千多块钱。
“他妈的!”他愤骂着谢大宝:“又不知跑到哪儿去填饭袋了!”一面又不禁懊恼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一点云也没有,倒不像刚才那么热了,偶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呢,肚子这是也趁机翻腾起来。 本来好好的,一想到饭便感到浑身筋骨像散了魂似的拿不起来。他硬撑着到厨房找了两个凉馍,又就着一碗开水吃了起来。感觉好些了,胃不像刚才那发烧似的难受了,只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索性把肘子支在桌子上,头窝在那里睡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恍惚中有人叫他,他睁眼是管帐房的老头,那老头道:“仁树,你看看,这谢大宝太不像话了,用这么好的纸去扎纸器,竟还用红纸写!”赵仁树朦胧着眼看了一下,竟发现老葫芦的脸在那纸上冲着他看,一面又变做他老婆的脸,一面又仿佛鲜血四泻。在这滔天红浪中,他又仿佛看见老头气极败坏的嚷,然后谢大宝大摇大摆的对他指指点点,然后一阵喧闹伴随着一阵微风逐渐的消逝了。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了,隐隐的外面传来了喇叭声。他清醒了一下,那喇叭声越来越大了,他娘和老婆正在那里哭的不成样子。谢大宝他们在一旁劝着。见他醒了来,王麻子一摸他前额道:“没有事了热都退了,好好养养吧,天大的事也不该糟蹋自己啊,你要什么三长两短的教他娘俩怎么过!”
这时他娘和他老婆都略略镇定了下来,谢大宝趁机道:“两班大喇叭都来了,什么事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赵仁树苦笑了一声,挣扎着要下床,那娘俩又急道:“快好生养着吧,这里没你事了,还下床做什么?”
赵仁树道:“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不过累了,又饿了些时候!”谢大宝便叫厨子拿了几样菜来,盛一碗热饭与他吃了。方觉得神清气爽了一些。他老婆又让他上床躺着,他执意不从道:“这不都好了吗,论理今晚得守灵,要是因为这点小病就不尽孝,父亲也会不高兴得走——”
他老婆无奈,只得弄了两捆麦穰铺在地上,又铺了床被子才叫他睡去。远处的喇叭声渐渐地小了,赵仁树躺在干草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又胡乱过了几日,老葫芦下葬,丧事完毕。他又重新算了一次帐,倒贴了几千元。他心中爱惜只得私下里咒骂几声谢大宝。 饼些日子倒也渐渐地淡忘了。
第七章
夜,已经很深了。清风伴着乡村特有的清香丝丝地拂过梦中的人们。
李长江躺在床上,昏昏噩噩地打着翻儿,想睡着却睡不着,有时迷糊中睡着了,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又像半空里的霹雳打在他心上,让他惊惧着喊了出来。他摸摸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了,身旁的妻子仍沉沉的睡着,远远地传来了几声“汪汪汪”的狗叫声。声音在空旷的村子里回荡着,显得有些恐怖和凄凉。
他扭开电灯,看着大衣柜镜中的自己,脸像死人一样苍白,身子也明显瘦了一圈。
“明天再去看看吧!”他叹了口气又愤愤地说:“妈的,被老子找到,老子把他妈的活剥了!”
随后他仍复躺在床上想着假如碰到了那公司的人该说什么怎么说怎样才能把本捞回来。“几千块钱哪!”他想:“几千块钱对那个赵仁树不算什么,但对他李长江来说就是命哪!”本来希望挺大的能有万把块的赚头,后来谢老大家的蘑菇长出来了,他家的仍没个影儿,人家蘑菇卖掉一茌了,他家的才发了个芽儿,过几天竟全烂了。
他仿佛上午去了那个“兴隆野生菌种殖中心”见里面人正在把招牌卸下。后来一问,人家说今天不上班,他愣了愣站了一会儿,见人把卸下的招牌拉走了。他又过去问:“把这个弄下来干吗?”那人不耐烦地推开他道:“没看见牌子旧了吗,眼瞎脑袋瓜不灵了,旧了就要换新的!”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道:是,是。"他想转身回家,可是脚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开,仍是呆呆地看着。人们把那块招牌放上“嘟嘟”的汽车,然后跳上去,车子屁股一冒烟转了弯儿,从他面前呼啸着开过去,随后一片沙尘刮起来。他站立不稳,向后一跌了一跤,见大门已经锁了,只好翻墙而过。忽然有一个甜甜的声音喊他:“小李!”他扭头一看,原来是王华菁。那王华菁扭头就跑,他甩开就追,追着追着好像,又到了那个地方。许多人在叫嚷着等他。他手里有一把大砍刀,他刀一举对那人说:“快还我钱来!”那人跪下求饶道:“千不该,万不该,是我们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老总王华菁罢,我死不要紧,我不要她死啊!”说着就要撞墙。这时王华菁花枝招展地走出来甜甜地笑道:“要死大家一块死!”李长江本来看见王华菁出来,一下子高兴了许多。王华菁又笑道:“你仔细看一看我!”小李就听她的话一看,见她手里竟手竟托着个炸药包,导火索正“嘶,嘶”地燃着,他吓得掉头就跑,不料脚步软了一跤摔倒,他惊急之中,双手捂住头,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饼了许久,仍不见动静。他慢慢的抬起头,往后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了,四面雾茫茫地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他叹了口气道:“没文化,没见识搞什么也不行啊!”竟不知不觉中晃晃悠悠回来家。一推门大吃一惊,他看见王华菁正拿刀架在他老婆头上,见他来了,旁边钻出一个钟行道:“干掉他!”那王华菁猛的朝下一砍,李长江惨叫一声:老婆!“就扑了上去。
只听见“咕咚”一声,他慢慢睁开眼见,发现自己双手正抓着床栏,头撞在墙上隐隐约约有些痛。自己正歪着半个身子椅在被子上,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又用手摸摸脑袋,幸好没撞成包,一面懒懒地站起来拉开窗帘。秋日的阳光已经透过上玻璃窗照了进来,窗棂夹着树枝几条斑驳的倒影映在床上。他“卟嗵”一声朝床上一躺翘起大腿,顺手掏过烟来点上,“卟嗒”吸一口,一缕无可奈何的烟慢慢地从他嘴里喷出。
这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老婆伸进半个头来道:“做什么事刚才喊我?”小李瞄了她一下道:“没有什么事,刚才做梦的!”他老婆笑道:“我以为什么事的呢!梦魇了!还不快来吃饭!”
小李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爬起来去吃饭。他老婆端了盆猪食去喂猪了。他夹了一筷头菜在碗里,径自向蘑菇棚走去。一掀门帘,里面腐烂的臭气迎面扑来,他不敢再朝里面看,慌忙逃出来,脚步沉了许多。待捱到屋里,的饭已经凉了。他屁股坐到椅子上,却明显得感到一滴水落到碗里,一尝咸了,是泪。
他默默地吃完饭,披上衣服就要走,他老婆赶过来道:“还去吗?”
“不去怎样?”他问道:“咱几千块钱就白淌了!”他指甲用力地摁进桌逢里然后呼的一下子拔出来,也不觉得很痛,多少把心中的痛苦减轻了一点儿。他拍拍他老婆的肩膀,推自行车正要走出大门。他老婆咕哝着想着说些什么,但到了噪子她又噎住了,看着他走了,自己便回来收拾家务。
半个小时小李到了兴隆野生菌养殖技术推广有限公司。崭新的招牌挂在上面,画了许多品种蘑菇木耳之类的。小李不暇细看,到了里面倒吃了一惊,里面许多台柜台,灯光照的他也分不清了。
这个地方他一共来过才两次,第一次是王华菁带他来的,没进门就走了。这一次进来倒摸不清方向了。
他胡乱来到一个柜台前,一个女职员笑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