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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笑着把谢大宝硬按下去道:“大宝啊,这防护林要弄起来赶好啊,虽然风沙不多,但可保住水份。只是人家要种的是经济林,是果木树和经济林,可不是搞绿化的防护林,种得不能太密,密了就不能成材,这要种稀了吗,地就白白荒了。你不看也知道,那树行里种庄稼还怎么个种法!先别说它长不长,一样拖拉机地掉不过头来,再要叫我们倒退十几年用大刀放么?”
“就是,这些东西在山地上种好,”大宝涨红脸,用手指头把桌子敲得咚咚响,“拉咱大田种,就叫糟塌良田,这,这我得找老史谈谈!”他俨然和那史书记是弟兄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宝醉乎乎站起来,活动活动腿,发现已经已经十二点了。那一弯清莹玲珑的残月,仿佛一阵冰雹就能把它打碎。
他只好在刘七的小床上挤了一夜,好容易捱到天蒙蒙亮。他提着那破车一步三晃地走到家里,又赶紧去邻家借了辆车子,飞奔到史书记家去了。
到地点时,已经八点半了。谢大宝赶紧找水漱了酒气,就跑去敲门,没人应。他又用劲敲敲,门吱得开了一条缝,探出一个女人的头来,把谢大宝吓了一跳。那女人头发乱蓬蓬的,像一个鸡窝,只不过是鸡走了,剩下一堆乱草来,还好那乱草丛中的两颗小眼珠倒像一汪秋水。
谢大宝认得那是史书记老婆。女人耷着脸,显得很疲 惫。她打量了一下谢大宝,怒道:“你干吗?敲什么门,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天吗!”
“我,我有急……”谢大宝刚陪笑着挤出几个字来,那边“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里面传来几声男人的咳嗽道:“有什么事,过明儿再说吧!”
“书记,我是谢大宝,我……”门又开了一条缝,史书记光着膀子探出头来说:“叫你到政府大院去,我洗洗脸就去!”门“咕咚”一声关上了。里面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这笑声追着谢大宝,围着他转,迫使他一路小跑进了乡政府大院才摆脱了那声音。政府大院的铁门颇有效地挡住了那令人发毛的笑声。
大院里空荡荡的连只鸟也没有。星期日的阳光洒满了庭院。
大宝在台阶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了,独自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一品黄山,这本是拿在人面上装潢用的。他一想什么时候抽还不是进肚子。于是点火抽了一根,重新封上口,又自把钱朝口袋里按了按,心里时踏实了许多。这阳光也重新变得温暖了。这时大门竟“砰、砰、砰”响了起来。他赶忙从地上跳起来,把烟揣进兜里,拍净了身上尘土,直挺挺的立在台阶是。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男人拎着一个大包,缩头缩脑地进来。他一看这院子里竟添了一个活物,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也是人。谢大宝忙挪开步子,对他做了一个极友好的表情,意思是:“老兄,给点面子,办事应该按秩序排对进行,你没我先来,先得书记解决了我的问题,才轮到你!”那人也回敬了一个礼貌的动作:“你身子不太硬朗,你先歇着,我办了事,你再起来!”
“你有什么事么?”谢大宝机警地问,声音就像一只探路的狗。“没什么,就是有点小事关于种树的找书记商量商量!”那人倒坦白。谢大宝心想:“正碰我那上去了,我得和他连连着!”于是忙道:“你哪的?”
那人道:“苇庄子的!”
“大苇庄子,小苇庄子?”谢大宝问:“卖席子的?”
“嗯,小苇庄,本来苇子挺好的,打席子,一条接一条,也有头卖,这会儿要填苇塘种什么果木树,我看还没咱苇子值钱!”他接着掏出烟来抽。
谢大宝也忙掏出自己的,炫耀似的给那人递了一支。那人接过他的烟红着脸把自己的装进口袋里,借着大宝的火,问道:“你哪的?”
“谢家湾的,我叫谢大宝!也是为这种树的事来着!”
那人突然叫道:“哎呀!原来是你,你就那选出来的,这十里八乡谁个不知道,你那选村长,开天辟地头一回嘛!”
大宝心里甜蜜蜜的,又寒暄了一阵道:“这好好的良田,要全种树,咱吃北风哪!”
那人道:“我也是,早想找书记弄到盐碱地不宜种经济林的证明!”
大宝道:“你,你就是那村的支书吗?”
那人道:“我叫吴玉树,名字可没你那么响亮!”
大宝挨了夸奖,一面偷偷发笑,一面整顿表情。但此时他的肌肉不受大脑控制了,全都绽成一片片黑里透红的玩意儿。这吴玉树当然看在眼里,心里暗自讥笑谢大宝是个浅薄之人,表面又没话找话似的说:“这你村的旱地一共种了树再加上咱村的苇地全种了树,咱两个,哪个损失倒算起来更……”
“这嘛……”
这时大门“吱悠”一声开了很大的缝。俩人立刻闭嘴巴。从门外闪进一男子,是史书记。
“书记好!”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说。
“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抱歉!”书记回答说。谢大宝这时看了看手表,快到十点了。
“书记!”两人又同时说。
史书记这时打开门,领着他俩进屋去。他掸了掸办公桌上的坐。然后坐到一大堆纸的后面。对他俩:“你们不来,我也知道你们的意思,不想种树是不是?”没等两人谁答,他站起来道:“这是县里规划好的,不种也得种,种也得种,你们找我,我也没办法!”吴玉树把身上的包放在床上,道:“真累人,又烦神,可是,您,您也得想想,”他顿了顿,忙给史书记点上一枝烟道:“想想咱们那,这农民谁个想种什么树啊!”
“我们苇子沟光苇地就几百亩,还有那么些水田,”吴玉树用手比划着桌面说:“要种树就得填苇地和水田,先不管这费时费钱,这树一旦种上了,让咱们就着西风啃树皮啊!再说咱这儿又不是什么山地什么沙丘的!县上到底错乱了么!”他神情激动起来,红彤彤的脸衬着一个举世无双的扁鼻子。
史书记正笑着听他们讲,他一只手麻利地掐灭烟头,一只手迅速的又抽了一支烟点上,放在嘴里猛吸一口,一丝丝烟圈从鼻子里绕出来。这小房间顿时充满了烟味,连蚊子都不肯进来了。
“我也是这样考虑呢,据说这是县上的发展经济在招商引资呢!这可能就是第一例吧!对方许是资本雄厚的大公司呢!”
“什么大公司,小鲍司,这不是咱身上放血么,还有提多什么条件头年给二千,树长成给一万?”谢大宝道:“他到时要不给咱怎么办?就算他给了,这从人高的树苗长大成材的大树,起码也要十的时间,这十年头一个中等户大约六亩地,没年才两千够个啥,还吃个屁?”
“唉,我也正愁呢,你两个别急,这事的确这样,上面肯定要想办法解决的,我也多给你们跑跑!”
那书记突然有了精神,一按桌子站起来。谢大宝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说什么豪言壮语了,哪知他却有气无力道:“唉,你们好歹也要替我想想,这上头难,下头难,你让我怎办,你们好歹也回去多做做工作,也要去劝劝……”史书记索性闭了眼,又坐了下去。
“劝谁……”谢大宝道。
“劝劝群众嘛!”
“劝群众,找死啊,人家当面不说,背后也要戳断咱脊梁骨!”吴玉树笑道。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吧!这事也不太急,再拖一拖,我再到上面转转,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史书记自信的说,仿佛那两全其美的法子正在他大脑的某个角落里冬眠,只等到春光明媚之时输送到嘴巴里。
没奈何,吴玉树和谢大宝嘟囔了几声,先后走了出去。“劝老百姓?什么,劝他们拔树,什么狗屁!”吴玉树愤然地说,他手往上一伸,碰到一棵小树,顺手折断往地上狠狠刷了几下,顿时地上起了道白烟,尔后露出半深不浅的印子,有如南飞的雁儿一字排开去。吴玉树望着他的杰作得意的笑了笑。
谢大宝一路上琢磨着怎样说才能让村里人满意,让史书记也高兴。正想着猛一抬头见已经到了村口,他心里一阵惋惜,恨不能把路延长,好让思想迸出更多的智慧火花,他又使劲想了想,可他的智慧火花就不迸出来。
他径直走到家里。他老婆在家里煮了几个鸡蛋,他随手拿了一个往墙上砸了几下,用手一掰,往嘴里一扔,啪啪一齐下肚。然后亦不脱袜子,往床上就睡,他老婆见他情绪不对劲,就避而远之,任其蒙头大睡。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下午,子云父亲拎着一篮蘑菇到村长家里。
登门求人,一向是谢父想象中的耻辱,但为了儿子,他只好去耻辱一回。这蘑菇倒是刚从棚里下来的,水灵新鲜,一派喜气洋洋的势头,这与谢父的脸型成对比,又与谢父的笑容成正比。谢大宝受过谢父的恩惠,自然愿意帮助些利人不损已的事。于是提笔在谢父手中纸上写了“贫困生”三个字,又盖了章道:“在我这完了,要申请减免学费,得乡里证明才行,明儿去乡里,顺便帮你弄一下!”
谢父忙笑道:“大宝,这可就麻烦你了啊!”忙把蘑菇放在他家门口,谢大宝也道:“这是干啥,这蘑菇咱断不能要,别说咱是自家弟兄,就是外人帮这个小忙,也不能收别人东西哪!”谢父也道:“这没关系,自家弟兄,就是你不给帮忙,这蘑菇也得给你下点酒,你全当作没事好了!”谢大宝推托一番,收下。谢父又道:“家里最后一茌就下了,我就先去忙了,这事可就全让你费心了!”
“行,包行,包在我身上了,你先回去忙你的吧!”谢大宝一拍胸脯保证道。谢父顿时觉得谢大宝是个肯为群众办实事的人了。他走在到门口,又转过来看了看。谢大宝朝他点点头,以示诚意。
谢父回家后赶紧叫子云一起钻进棚子里收拾蘑菇。这棚子原是泥垛子上架个竿成个框子蒙上几层塑料布,再压着一排排轧好的稻草,用绳子一摁,成了不透风的暗房。里面空气很差,只好在原垛子上打内个洞,稍微放进些新鲜空气来。
谢子云打着手电,随父亲钻进棚子。棚子暗得像抗战时民兵挖的地道。因为蘑菇要长得白白胖胖就见不得阳光,一见阳光,便一会就变成灰白色。 本来白里带灰的蘑菇是挺健康的,然而人类爱干净,所以喜欢吃些变态的东西。蘑菇自然要为人类吃点苦,整天呆在棚子里,暗无天日,哪一天见到了太阳,哪一天便进到人类肚子里。
谢父用打火机点亮角落里的蜡烛,从通气孔吹来的风让蜡烛摇曳不定晃得昏暗的棚子像一座古老的墓室,四处散发着湿气还混着一股淡淡的杀虫剂味儿。子云也熄端了蜡烛过来帮着掰。掰蘑菇可不是容易的活儿。首先用力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用力时间要长一些,不像砍树桩那样,一挥斧头,一刀两断。蘑菇要压住谤掰,但不能伤了根,这样下一茌容易长。弄的好蘑菇能长好几茌,若弄不好最多长三茌而已。养蘑菇需水多,日日要湿水,谢父虽活少但勤快谨慎,日日侍弄蘑菇,比侍弄谢子云还周到。这蘑菇也不负所望,长得奇盛,个头都不大,但叶子厚,一溜儿排开,像小孩子嫩嫩的手掌惹人喜爱。这种小蚌头厚子叶的蘑菇在市面上卖得开。因为城里人吃蘑菇有一个讲究不喜欢吃大的,只喜欢吃小的。
这一季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