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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族-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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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吗?”
  阿夫塞又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就先谈谈你的梦吧。或许你也知道,梦境的一个基本作用就是延长睡眠。”
  “我的梦显然没做到这点。”阿夫塞说,“把我弄醒的正是它们。”
  “这只是表面现象。要不是有梦境,我们就会一直处于清醒的状态:或许会为前一天担心的事情绞尽脑汁,抑或觉得自己很容易受到伤害而四下查看确保自己的安全。但是,梦境能阻止这些情况的发生。由于人生需要梦境,它实际上成为了我们继续生存的条件。”
  “默克蕾博,但我的梦境却阻止我得到一晚上安逸的睡眠。”
  “嗯,是的,这种情况也会发生。我就快讲到这一点了。但先让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做这样的梦:你努力想去某个地方或做某件事情,但始终无法做到。尽管如此,你仍一味地尝试,却又一直失败?”
  “噢,是的。我想每个人的梦差不多都是这样吧。我还记得有一个梦是我想找到走廊的出口,那条走廊很普通,曲曲折折,看不见别的人。我不断地推开走廊两侧的房门,却一无所获。要么门转轴生锈了,要么开门的横杆断了,要么门背后有东西抵着,诸如此类的。”
  “而到了最后,你就醒了。”
  “很显然。”
  “你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我记不得了。”
  “我来告诉你当时做了什么。下次做这样的梦时观察一下,你会发现自己在做同样的事情:你当时从地上爬起来,离开睡房,找到尿桶小便。”
  “就这样?没什么反常的。”
  “当然不反常了。但你明白梦境的作用了吗?你的膀胱已经满得让你很不舒服了。你的意识中有一部分希望起来去上厕所,但你的潜意识构造了这个梦境,给你一个最基本的信息:‘如果醒过来就得面临一个难题,我得想办法解决。’这就阻止你醒过来,并因此延长睡眠。”
  “但等到某个时候,我还是醒过来了。”
  “正是如此。在睡梦中解决问题的尝试会暂时延缓你真正的需要,但最终想要小便的急迫感会战胜睡眠,然后你就醒了。”
  “那我做的噩梦呢?那些可怕的形象怎么可能延长睡眠?”
  “你知道舞台剧演员要戴面具吗?”
  “当然知道。他们必须得戴,否则当表演者的鼻口因为念了不符合自身事实的台词而变蓝时,就会转移观众的注意力。”
  “正是。梦境就像这样的面具:它们掩盖了事情的真相。你那个关于走廊的梦就是一个例子。你的意识进行自我欺骗,让你以为没有想小便的愿望。它捏造出一个故事,让你以为自己在寻找一扇有出口的门,而不是单纯地躺在那里休息。同样,你做的噩梦也是面具。这些梦境以意识认为更容易处理的形式,间接代表了在现实中困扰你的难题。梦境似乎可怕,但还是我先前说过的那句话——它们只是在试图延长睡眠。无论梦境有多可怕,在这些形象背后真正让你寝食难安的,是你的意识认为更加棘手并因此拒绝直接面对的问题。我们必须把面具揭开,阿夫塞,才能看清梦境的真实面孔。”
  弗拉图勒尔省的天空中阳光灿烂,白云轻飘。娜娃托坐在海边一根断裂的树枝上,膝头摆着的木板上放着一张皮革画。她正在描绘岩壁从石块向蓝色材料的转化。
  嘉瑞尔斯走到离她二十步的地方。以他们的交情来衡量,十步才是正常的地盘距离。多出来的距离往往暗示着接近某人时的犹豫不决。
  娜娃托看见他过来了。只要有可能,人总是尽量在到达之前就被对方看见。
  “你好,娜娃托,”他说,“我有没有打搅你?”
  “你好,嘉瑞尔斯。看在上帝份上,哈哈特丹。走近些。”
  嘉瑞尔斯又向前走了几步,满脸尴尬地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娜娃托将绘图炭笔放进饰带上的小袋子里。“哦?”
  “嗯。”嘉瑞尔斯长长的鼻口向下冲着她说,“你现在已经三十六千日大了。”
  娜娃托磕了磕牙,说:“哎,我这把老骨头也感觉到了。”
  “我们认识已经很久了。”嘉瑞尔斯说。他停顿了一下,说,“实际上我们深交已经十八千日了。”他又顿了一下,“整整一年①。”
  “是的。”娜娃托说。
  “现在你已经两岁了。”
  “是的。”她又说。
  “很快,”嘉瑞尔斯说,“你就要寻找配偶了。”
  “我想是的。”娜娃托说,“尽管我还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十八千日前,当你走完第一年生命的时候,你也在寻找一个配偶。”他顿了一下,说,“当时我回应了你。”
  ①一年:“上帝之脸”围绕太阳公转一周的时间,大约相当于18310~18335个昆特格利欧日。昆特格利欧女性在每成长一年的年末都会到发情期。
  娜娃托的语气谨慎起来。“是的,是你。”
  “正常情况下,”嘉瑞尔斯说,“那原本应该是你第一次交配。”
  “是的。”娜娃托说。
  “但在那以前你已经交配过一次了,是在正常期之前几千日。”
  “倒也没那么不正常。”娜娃托的语气有一点儿自我辩护的意味。
  “那当然,那当然。但你是同阿夫塞交配的。”
  “没错。”
  “一位女性和同一个人交配两次,呃,也不算反常。”
  “这是女性的选择,”娜娃托说,“有些人这样做,有些那样做。”
  “是的。但既然你又快到发情期了,我,呃,我在想,你会不会同从前的配偶再次交配呢?”
  “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娜娃托说。
  “正常情况下,我原本应该是你惟一的前配偶。”
  “是的。”
  “但你却,嗯,有两名前配偶:阿夫塞和我。”
  “是的。”
  “你为我们两个人都生过蛋。”
  “是的。”
  “你知道谁是你跟阿夫塞的孩子;他们被赦免不遭血祭司的筛选吞噬。”
  娜娃托点点头。
  “而当你的第二窝蛋被筛选后,有一个孩子成为了首都部族的成员,如今他应该已经成人了。当然,我们并不知道哪一名部族成员是他。”
  娜娃托看起来想说点儿什么,却又忍住了。过了一会儿,她不带一丝感情地简单重复了那句老话:“孩子们都是部族的孩子。”
  “哦,我知道。”嘉瑞尔斯说,“原谅我,我只是随口说说。不管怎样,当你要再次交配的时候,好娜娃托,你,呃,你将会有三种选择,对吧?你可以选择阿夫塞,选择我,或是另外一个人。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孩子气,而且这么问不对,但这个问题一直让我坐立不安。你会选谁?”
  “嘉瑞尔斯,我们共事很久了,我们是朋友。想到你总是让我觉得很温暖。”
  “但是?”
  “没什么但是。我还没感到情绪波动,虽然可能等不了多久了。天知道我到时候会怎么想,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找谁。”
  “但我是候选人之一?”
  “你精明强壮,为人善良,当然是候选人之一了。”
  “谢谢你,”嘉瑞尔斯说,“非常感谢。”
  戴着黑臂章的异族恐龙将托雷卡领到其中一栋八边形建筑。一走进去,托雷卡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木结构建筑而不必考虑安全隐患:整个屋顶都是玻璃制成的,能让外面的日光直接照射进来。在“上帝之脸”照耀下,这里永远也没有无边的黑夜,因此没必要点灯。
  托雷卡不得不等很久。一名异族恐龙拿来很多瓶水和一种粉红色冒着泡泡的透明液体。他在游上岸的过程中已经喝饱了,因此很不愿意品尝粉红色液体,那可能是某种植物的浆汁。异族恐龙还端来一大盘小片的肉。托雷卡扫了一眼,以为是阴干的肉片——他习惯吃这样的肉——但后来才意识到这些肉是被热能烤成这样的。而同他一起等待的异族恐龙却毫不迟疑地大吃起来。托雷卡决定入乡随俗迎合主人,就试着吃了一小片。肉还是温的,但不是刚屠宰的动物的体温。托雷卡对水也改变了主意,喝下了一大口。
  终于,他们等待的人来了。托雷卡猜想着在“陆地”会由谁来接待一名游到岸边码头的陌生人。迪博国王?一开始当然不会了。皇家卫兵?也许吧。现在他想到了,这些戴着黑色臂章的人——现在满屋子都是——就相当于皇家卫兵吧。托雷卡想起好多千日前的一场暴风雨后,一只长着触须的庞大的软体动物被冲到了岸边,身体有四步长。当时被征召过去的是一名学者,知识排序主管老沃斯菲克。也许刚来的这个人同样也是一名受人尊敬的思想家,他被派来解开出现在他们中间的这个绿色幽灵之谜。
  来人同托雷卡身形相当,既然异族恐龙总体身材偏小,那他或她也许已经很老了。异族恐龙身上散发出激素,但托雷卡解读不了,他真希望知道该如何辨认性别。来人细细打量着托雷卡,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从对方金色的眼睛中能明显看出来他在看哪一个部位,在昆特格利欧恐龙之间,这样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会被认为是在入侵别人的地盘。来人同一名戴着黑色臂章的家伙简短说了几句,然后转向托雷卡说了几个词。
  托雷卡耸耸肩说:“我听不懂。”
  异族学者像是着了迷。他又开口说了一句,戴黑臂章的家伙猛地抬起了头。托雷卡猜测这老人一定是说了什么煽动性的话来试他,看他是不是在假装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托雷卡又耸了耸肩,自娱自乐地说:“但愿一千只‘翼指’飞过你的肛门。”
  学者显得很满意,看来双方确实存在语言障碍。他指着自己的胸脯说:“裘恩。”
  啊,托雷卡想,总算有点儿意思了。
  学者向托雷卡做了一个手势,将手伸出来,握成一个松松的拳头。
  托雷卡正要开口回答,却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裘恩是学者自己的名字还是他们整个种族的名字?托雷卡指向戴着黑色臂章的家伙。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学者的表情很失望。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指着防护安全的那家伙说:“莫博。”然后,他又指着脖子上戴的链子上的铜质铭牌,铭牌上雕刻着很大的几何符号。“裘恩。”他说。
  裘恩的装饰品,托雷卡想,或者至少是他姓名的代表。他指着自己的胸脯说:“托雷卡。”然后更加缓慢地说,“托——雷——卡。”
  裘恩指着自己,又说了一遍“裘恩”,然后指着托雷卡说“托雷卡”。
  托雷卡磕了磕牙,指着莫博。“莫博。”他说。
  这是个开始。
  第八章
  “大多数梦境里的形象,”默克蕾博说,“都是从狩猎中得来的。我们尽情享受占有和征服的快乐,发泄积蓄的暴力,吞咽新鲜的肉块。”
  阿夫塞磕了磕牙。“不是你错了就是我不正常,”他说,“我很少梦到狩猎。”
  “也许不是直接梦到狩猎,”默克蕾博说,“但请告诉我:你是不是经常在梦中奔跑?”
  “奔跑……哦,是的,我想是的。”
  “那就是追踪猎物。你还时常跳跃吗?”
  “在空中腾起,没有。”阿夫塞又磕了磕牙,“有时候倒是猛地吓一跳就醒转过来。”
  “那也是跳跃,无论是字面上的,还是隐含的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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