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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默克蕾博转过身来,路口的矮树林边闪出来一个人,是鲍尔—坎杜尔。“等等!”他又叫了一声,迈着长长的腿朝她飞奔过来。默克蕾博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坎杜尔跑到了离她不到八步远的地方。“别走,”坎杜尔说,“阿夫塞这就来了。”
她转而望向路口。很快,阿夫塞真的出现在那里了。他左手拿着自己的探路杖,右手握着高克的组绳。默克蕾博拖着不太利索的膝盖快步走向阿夫塞,坎杜尔大步流星地跟着她走过来。等他们之间相距不远了,默克蕾博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阿夫塞神采奕奕地说:“我很抱歉,默克蕾博。”然后,他深深鞠了一躬,说:“我睡过头了。”
第二十六章
默克蕾博和阿夫塞走向他们一贯所坐的岩石。阿夫塞急迫地想弄明白默克蕾博在上次的交谈过程中所提及的所有暗示。
“如果你的潜意识记得自己曾被血祭司筛选,”默克蕾博说,“那可能所有的昆特格利欧恐龙都记得这一点。我怀疑被我们压制的关于筛选的记忆主要在地盘争斗本能中得以体现。当我们同别人争斗时,我们的举动缺乏理智,也毫无逻辑,并非天性的表现。实际上,是我们的意识,我们遭受创伤的理智,使我们投入到失控的争斗中去,直到自己或对手倒地身亡。”
“你听起来像迪博国王。他认为这一点能使我们打败异族恐龙。”
默克蕾博点点头,说:“他很可能说对了。”
“但听起来你倒像是在说我们发疯了。”
“这个词过分了些,我倒想用‘不理智’这个词。但是,作为一个种族,我们确实很疯狂。”
“但从定义上讲,大部分人代表的通常是理智的。疯狂或不理智是相对于正常的偏离。”
“这是个语义学游戏,阿夫塞,而且说多了容易走火入魔。我们的很多祖先曾一度奉行野蛮主义,如今我们却觉得这个概念面目可憎。简单意义上的大多数敌不过一个对行为有约束力的高级主管。”
“也许是吧。”阿夫塞说,“但血祭司的筛选跟地盘争斗本能引发的疯狂有什么关系呢?听起来你似乎想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是的,正是筛选遗留下的精神创伤让我们对地盘入侵有那么狂野的反应。好好想想!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有人——那个人就是血祭司——入侵我们的地盘时,结局是我们眼前的死亡、毁灭和难以名状的恐惧!所以,我们后来对入侵的反应如此激烈也就不足为怪了——其激烈程度强过任何动物的本能。”
阿夫塞一边思考,一边摆动着尾巴。“这是个简洁的理论,默克蕾博,这一点我很赞同。但你知道,你所提出的只是个未经证实的理论,是个假设命题。你无法证实它。”
“哦,好阿夫塞,这你就错了。这个理论已经得到了证实。”
“这是什么意思?”
“想想你的儿子托雷卡。”
“嗯?”
“我们曾经谈到过他。他就没有地盘争斗本能。”
“他可不喜欢别人提到这个。”
“嗯,毫无疑问,这会让他比较尴尬。但这是事实,对吧?他在别人走近他身边时并不觉得有发动挑战的必要。”
“是的。”
“而当他看见异族恐龙时,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毫无反应。他的公函里怎么写的?‘一看见他们就能激发起除我以外的所有人的地盘争斗本能。’”
“是的。”
“这就是了,你明白了吗?难道你没看出来这是为什么吗?托雷卡跟大家有什么不同?”
“他——啊!不,默克蕾博,原因不可能那么简单……”
“但这就是原因!我很肯定。托雷卡跟大家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没有经历过血祭司的筛选。你和瓦博—娜娃托所生的孩子们都没有经历过筛选。”
“但他们并不是都没有地盘争斗本能啊。”阿夫塞说。
“是的,没错。尽管据我所知,他们没有人曾参与到地盘争斗的挑战中去。”
“提到这个话题我很难受,默克蕾博,可我的儿子德罗图德……”
“啊,对了,那个谋杀犯。”默克蕾博扬起一只手,“请原谅,我不该这么说话。是的,德罗图德的确是个难题。他杀掉了你另外两个孩了。”
阿夫塞小声说:“是的。”
“但是,好阿夫塞,再想想他是如何犯下,呃,罪行的。”
“他接近了他的姐姐和弟弟,”阿夫塞说,“很可能是偷偷接近的,然后用一块镜子碎片割裂了他们的喉咙。”
“你以前说过,是的。我们来想想。他能走到离他的姐姐和弟弟很近的地方,却很显然没有引起他们的地盘条件反射。”
“他偷偷走上前去的。”阿夫塞说。
“也许是。但也有可能他们自己的地盘争斗本能十分淡漠,以至于能让他公然接近他们。”
阿夫塞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词:“也许吧。”
“阿夫塞,你还记得血祭司名誉受损期间激起了很多人的地盘争斗本能吗?”
“怎么会有人忘记呢?”阿夫塞的声音十分沉重。
“是啊。但是,是谁平息了大家的疯狂情绪?是谁骑着‘铲嘴’带了一群猎物进城,使屠杀昆特格利欧恐龙的暴力活动演化成了猎取食物的活动呢?”
“鲍尔—坎杜尔。”
“坎杜尔,是的。一名训练有素、将保卫你的地盘作为自己的地盘争斗目标的驯兽人,请原谅我这么说。当他认为你处于危险境地时,他的行为就受到你的指挥。还有谁协助平息了暴动?谁也骑在了‘铲嘴’背上而不是待在宫廷屠宰场边?”
阿夫塞扬起头,鼻口冲着默克蕾博,说:“嗯——迪博国王。”
“迪博!确实是他。而迪博跟你的儿子托雷卡有什么相似之处?”
“我不知道……”
“再想想!是什么事情让血祭司被驱逐出部族的?”
“对皇室育婴堂渎职的揭发。”阿夫塞说,“皇族的八个小孩子都存活下来了。”
“正是!八个小孩子全都活了下来。跟托雷卡一样,迪博也从未面对过血祭司的筛选,从未亲眼见过自己的兄弟姐妹在小时候被囫囵吞下去。”
“也许吧。”阿夫塞说,“也许吧。”但他又说,“但我见过迪博差点被激发出来的地盘争斗本能。那是在我们搭乘戴西特尔号进行朝圣旅行的过程中发生的,当时他遭到了甘帕尔的袭击。”
“可你告诉过我,杀死那名水手的是你,而不是迪博。你说的都无法证明迪博会主动同甘帕尔搏斗至死。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除非是必要而又理智的自我防护。但在7128千日的群众暴动中,迪博虽孤身一人却没有陷入疯狂,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能理智地应对,就是因为他从未遭受过目睹血祭司筛选的精神创伤。”
阿夫塞仔细地思考着。“不可思议,”他最终说,“那你的意思就是说——”
“我是说,将来的孩子们不能再遭受血祭司筛选带来的精神伤害了。你自己也说过,阿夫塞,为人父母很关健:那是我们同自己孩子们的关系。我们必须找到另一种控制人口的方法。我们能够改变现状,改变植根于我们身上的疯狂。我们要克服的不是本能——根本不是!而是应该终止对孩子们的虐待。”
戴西特尔号终于接近“陆地”了,克尼尔觉得可以冒险跟异族恐龙的船只拉开距离了,他们肯定会追随同样的路线走完剩下的路程。他扬起戴西特尔号的另外两张风帆,开始飞速前进,比异族恐龙提前五天抵达了“陆地”。
戴西特尔号一靠岸,托雷卡和克尼尔就急匆匆赶去觐见迪博国王。
嘉瑞尔斯赶紧将迪博征召娜娃托即刻返回首都的消息告诉了她。嘉瑞尔斯当然不会让娜娃托独自一人返回阿夫塞所在的城市了,于是,他们一同搭乘快船出发了。但刚一回到首都,娜娃托就撇下了嘉瑞尔斯径直拜访阿夫塞去了。当嘉瑞尔斯再次看到她时,她正同那位失明的智者走在一起,身边还跟随着他的大蜥蜴。
“你好,嘉瑞尔斯。”走近时,娜娃托说,“我们能进入你的地盘吗?”
嘉瑞尔斯抬起头,看看娜娃托又看看阿夫塞,然后又看了看娜娃托。“哈哈特丹。”
“很高兴又能和你在一起,嘉瑞尔斯。”阿夫塞说。
“阿夫塞,”嘉瑞尔斯有些简慢地说,接着好像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的语气,又补上一句,“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我也是。”阿夫塞说。
一阵过长的沉默。
“我已经做出选择了。”娜娃托说。
嘉瑞尔斯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语气中仍满怀希望:“嗯?”
娜娃托的语气十分柔和地说:“我很抱歉,嘉瑞尔斯,但这次也只能是阿夫塞。”
嘉瑞尔斯摇了摇尾巴。“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希望的并非如此,”娜娃托说,“请你理解,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不,”嘉瑞尔斯说,“不,当然不会了。”
阿夫塞正用脚爪划着地面。“尽管如此,”他说,“对我们种族而言,少了些像你这么有天赋的人的后代的确是个损失。”
“你真好,太过奖了。”嘉瑞尔斯语气平和地说。
“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阿夫塞问,“我希望你去见一个人,一个跟我很,嗯,很亲密的人。”
“是谁啊?”
“她的名字叫默克蕾博,”阿夫塞说,“娜乌—默克蕾博。”
“哦?”他顿了一下,“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她多大了吗?”
阿夫塞耸耸肩。“我还真不知道,我从没亲眼见过她。”
“哦,我还以为你要……没什么。”
“但我想你会觉得她,嗯,对刚结交的人很热情开放,”阿夫塞说,“我自己曾经费了很大力气来抗拒她。走吧,嘉瑞尔斯,她真的是个很有吸引力的人。”
尽管具有地盘争斗本能,首都的昆特格利欧恐龙们还是情愿居住在街区中而不是单独的庭院里,因为街区的抗震性更强,修缮也更加方便。娜娃托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公寓跟她出发去弗拉图勒尔省前一样;当然,她在长途旅行前也做好了所有的预防措施,比如,将易碎物品从架子上取下来放在地板上之类。
如今所有的东西又被放回了原处,空出一大块地板——正好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提供了便利。她同阿夫塞躺在地板上,窗户已经关严实了,娜娃托的激素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他们相距五步躺在地上,讲述着一些重要的往事、他们一起经历的过往点滴、共同的欢乐和悲伤。他们轻柔而温和地亲密交谈着,娜娃托的激素在他们四周荡漾。
他们一直聊了几个分日,不时因回忆起从前共度的快乐时光而惬意地磕一磕牙。最后,阿夫塞沉浸在激素的气味中,垂肉开始鼓胀起来。他从地板上直起身来,虽然双目失明却仍准确无误地挪到了娜娃托身边。他将手放在她肩头抚摸着她,感受她温暖的肌肤。他的爪子仍留在爪骨鞘中,娜娃托也是如此。他轻柔地前后抚弄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的皮肤那迷人的粗糙感。娜娃托轻声呻吟着。
在时隔二十多千日后,阿夫塞终于再次接近了她。他俩一起享受着每一刻美好的时光。
第二天早上,阿夫塞和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