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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夫塞嘟哝了一声,他的声音十分微弱。“我没事。”但在微弱的光线中,无法看清他是不是在说实话。
第二天早上,阿夫塞和托雷卡仍在海上航行。夜里的休息似乎让阿夫塞恢复了些许元气。托雷卡跳下水抓了一些鱼,虽然阿夫塞吞咽起来有点儿困难——这就进一步证明了金属弹丸打中了他的气管——但他在进食后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觉得自己像个背负着重担的罪人,”托雷卡说,“我之前还很有信心觉得我们能说服他们,可现在他们却知道了我们的薄弱点。我害了我们的人民。”
阿夫塞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你知道码头无人守卫,是因为你听到了我们离开时的简报。”
“是的。真希望我们当时没听到那次简报。”他抬起一只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当时坚持要参加会议是对的。”
“当然了。”阿失塞说,“你没发现做简报的人选不太寻常吗?”
正在放帆缆改变主帆方向的托雷卡点了点头。“一开始察觉到了,但后来我想,迪博又不是战略家,那个人或许有这方面的资质。”
“实际上,迪博的贡献是无法估量的。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①省会市南面的一个港口。
“我当然认出他来了,他是德特—埃德克拉克。我们曾就我的进化学理论展开过辩论。”
“他是首席祭司。”
“是的。”
“一名祭司。”
“是的。”
“他能在青天白日下撒谎。”
“什么?”
“我说,他能在青天白日下撒谎。”
“我听见了。这不可能。”
“对他而言是可能的,对某些祭司而言的确可能。”
“那为什么要让他来做简报呢?我是说——噢,阿夫塞,不。”
“他说的码头是我们最薄弱的环节之类的话是假的。我们实际上在那里设下了埋伏等待着异族恐龙。”
“我的上帝啊。那将是——”
“一场大屠杀,我想。”
“但你怎么知道异族恐龙会对我逼供呢?”
“我也不确定。”阿夫塞轻轻挪了挪身子,却疼得龇牙咧嘴,“你说过你完全信任这个裘恩,但我以前曾遭遇过同样的情形。”他顿了一下,喘了几口气,说,“我曾经很信任我的朋友迪博,但这毁掉了我的双眼。迪博被当时的首席祭司所左右了。”船在大浪中颠簸了一下,阿夫塞再次疼得龇牙咧嘴,“我很担心你的朋友裘恩会孤掌难鸣。”
“你刚才说,那将是一场大屠杀?”
“毫无疑问。”
托雷卡一脸悲伤地说:“我原本不希望这一切发生的。”
“我也是啊,这就是我同你走这一趟的原因。”他顿了一下,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就跟我警告过迪博一样,一个领导人对于自己的作为多半别无选择。”
“但就算异族恐龙会威逼我,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说出来呢?耶纳尔博威胁你的时候,你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
“没错,可当时并没有我所关心的人直接受到威胁。善良就是你的弱点。”
“你错了,爸爸,”托雷卡坚定地说,“那是我最大的力量源泉。”
阿夫塞耸耸肩,说:“无论如何,如果这次我们成功了,至少默克蕾博会很高兴的。”
“我不明白。”托雷卡说。
阿夫塞忍不住剧痛皱了皱鼻口,说:“她认为我就是那个人,就像鲁巴尔说过的那样,‘那个人将战胜陆地和水里的魔鬼。’”
第二十九章
第一批异族船只正朝着首都的港口驶来。迪博国王已命令所有的昆特格利欧船只撤离这里。即使是异族恐龙没有踏入阿夫塞的圈套,港口这个目标也十分引人注目;码头是沿着岩石上的石阶进入城市的便捷通道。
迪博站在码头北边的山顶,用望远器注视着逐渐靠近的船只。看着甲板上挤作一团的黄色生物,他感到万分讶异。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吹向“陆地”的稳定的风推动着船上怪异的三角形风帆。
靠近了,更近些了。终于,迪博像猎队队长发号施令那样扬起了他的左手,戴在手腕上象征着他的头衔的三只金属手镯滑到了胳膊肘。然后,他作出一个砍斫的手势,示意开始发动进攻。
依照娜娃托的图纸建造的小型滑翔机鲁比—卡登号,从悬崖边缘猛地飞起,翱翔在海上的船只上空。滑翔机很像一只以木头为骨架的大型“翼指”,有宽阔的三角形机翼和可容一只昆特格利欧恐龙趴在里面的小机舱。飞行员的尾巴通过枢纽同机首相连,依靠摆动尾巴就可以调节枢纽以控制方向。
飞行员今天的表现已经比几千日前娜娃托首次飞上天空时好很多了;这名女性飞行员毫不费力地沿着既定路线飞行,而且能借助吹到岩石上后反弹入空中的风力,在空中停留很长时间。
迪博看见甲板上小小的黄色生物正指向天空。不难猜到他们的惊讶程度:昆特格利欧恐龙对于飞行也都还很陌生,他敢肯定异族恐龙还没发明这项技术。实际上,娜娃托直到得到真正的飞鸟标本后才将其研究出来,而鸟类标本只有蓝色飞船上才有,异族恐龙不可能得到。
迪博看见一些异族恐龙正摆弄着甲板上沉重的金属管子,试图瞄准高飞的滑翔机。但这些管子的设计限制了它们在那个方向上的转动,在瞄向高空之前,后端就已经顶在了甲板上。
一些异族恐龙还用手持的管子对准滑翔机,但到目前为止仍徒劳无功。
鲁比—卡登号正在领队船上空盘旋。迪博看着第一颗炸弹从它正中央的底盘落下:炸弹是一只很沉的陶瓷罐子,中间隔开,装进了两种不同的化学制品。等罐子砸到甲板上时——此刻已经砸下去了——陶瓷裂开,化学制品混合在一起带着火光爆炸开来。
迪博看着第一圈火光在帆船的前甲板上蔓延,然后迅速爬上桅杆,点燃了三角形主帆,整张风帆“轰”地燃了起来。几只异族恐龙跳进了水里,但他们的武器和其他物资将很快沉入海底。
鲁比—卡登号已飞到了第二艘船上空,扔下了另一个陶瓷炸药罐,但这次没扔准,掉进了波涛中。飞行员又盘旋一圈,扔下了第三颗炸弹,这次炸弹击中了桅杆顶端,火苗蹿下三角形风帆向甲板扩散。
迪博再次用手臂作了一个砍斫的动作,第二架滑翔机冲下了悬崖。这架埃博—法尔鲍姆号一路冲出去很远,飞向了船队尾部的船只。它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圆弧,接二连三地迅速将炸弹扔向最远的三艘船:它们缓慢而持续地燃烧着。黄色生物们很快就开始靠救生船或游泳逃离火海。
附近一艘船上,一只异族恐龙爬上了桅杆顶端的瞭望捅,用金属管子仔细地瞄准滑翔机,发射出三颗弹丸。第一颗完全没对准目标,第二颗在埃博—法尔鲍姆号的羽毛翅膀上打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小洞,但第三颗竟直接击中了其中一枚陶瓷炸弹。一串火光从滑翔机上直冲向海面;在炸弹完全将滑翔机点燃之前,已有足够的火花蹿了上去。滑翔机像《圣卷》中描写的幽灵一样耀眼地燃烧着,飞行员勇敢地将燃烧的滑翔机对准一艘异族船只,一头扎到它的甲板上,像点燃的木头一样滑行着散开,最终在前桅杆底部撞得粉碎。片刻之后,异族帆船也被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撕裂了空气,迪博用双手掩住耳洞。海面上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四处浓烟滚滚。其中一艘帆船一定是装载了黑火药,以至于猛然被大火引燃了。
三艘异族船只已经掉转了船头,朝着港口的反方向仓皇逃窜。
迪博发射了第三架滑翔机索尔—登卡尔号,但它在起飞时没把握好风的方向,疯狂地打着转栽进了波涛中。当它击中海面时,异族一枝大金属管将它连同飞行员一起击得粉碎,掀起的海浪甚至飞溅到了昆特格利欧码头上。
迪博又一抬手,第四艘滑翔机杰尔—特特克丝号飞上了天空,准备扔下一系列的炸弹。
与此同时,鲁比—卡登号又击中了四艘船,海面上满是燃烧的木头和划着水逃向岸边的黄色脊背。滑翔机再次盘旋一周,完美地把握住了气流的方向,飞翔着连续扔下了最后几颗炸弹——砰!砰!砰!——又击中了三艘船。接着,飞行员在空中兜了一大圈绕回悬崖顶端,嗡嗡地飞过石柱区,稳稳地降落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
除了三艘远远逃离的船只外,附近海面上只剩下两艘异族船只了。而迪博则只剩下了最后一架滑翔机:塔科—萨理德号,是娜娃托发明的第一架滑翔机——在首航后从海上被打捞起来改建的,相对于别的滑翔机而言个头稍小,稳定性较差。迪博原本不希望用它,但现在已别无选择。他的手臂再次切下,塔科—萨理德号在悬崖上飞起,升空时明显在颤动,让迪博以为它就要分崩离析了。
飞行员似乎在控制机首时遇到了麻烦——这个问题在测试过程中就出现过,但迪博以为已经修好了。机首左右摇晃,使得机身也随之摇摆不定。但飞行员很快就将它控制住,转而飞向海面,冲过船队,掉头折了回来。
同时,剩下的船只中又有一只被解决掉了:一艘淹没在火海中、被完全放弃的船冲了过去,被撞上的这艘船没来得及躲开。两艘船的船壳同时裂开,烈焰将它们一起吞没了。
塔科—萨理德号正在做最后一圈飞行,但飞行员过于专注水面上的情景了。迪博大喊道:“小心!”但风中的飞行员是不可能听得见的。他只能惊恐地看着摇摇晃晃的萨理德号在半空中撞向杰尔—特特克丝号。他还以为它们只是微微擦过,但实际上萨理德号完全被撞碎了,机翼撞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机舱的木板像嫩树枝一样折断了。而特特克丝号的左机翼也断裂开来,旋转着落向滚滚波涛,剩下的机身在萨理德号的冲撞力下往一旁继续飞了几拍。萨理德号上有四颗炸弹,其中两颗从机身上脱落,罐子的形状减小了空气阻力而一路落下,沉向海底。没过多久,两架滑翔机也坠落海中。迪博埋下头静静地祈祷。两名飞行员显然也不可能生还了。
哦,不——一个绿色的身影正冲开波浪前进。她们当中还有一个活着;看上去像是萨理德号的飞行员奎缇柯。她的滑翔机坠落在离最后一艘完好无损的异族船只不远的海面,但她不是在朝那艘船游去。附近还有一艘船,甲板上燃烧着零星的火焰,但还未殃及风帆;奎缇柯的尾巴拨动着海水,朝着那艘船游去。
完好的船上,三名异族恐龙开始朝奎缇柯开火;大的圆柱形武器无法很快瞄准目标,所以他们用起了手持式金属管子。迪博从望远器里看见奎缇柯猛吸了一口气,潜入水底。等她再次出现时,她已经爬上了悬挂在燃烧的船只一侧的绳梯,那是刚才异族恐龙们逃亡时用过的。过了一会儿,奎缇柯就已经在船上了。
她用牙咬断了控制桅杆横梁的绳子,风帆转了过来,船也随之掉头,然后,她找到了巨大的舵把,倒转身用肩膀和脊背的力量使劲推,改变了船的航向。附近那艘港湾中惟一毫发无伤的船疯狂地想掉头逃开,但整个港湾中全是燃烧的船只,根本没多大回旋的余地。奎缇柯那艘船甲板上的火还在蔓延,然后——哗!——整张帆也着火了。但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