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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白不理会子惜的逐客令,道:“整一年,端华的衣食起居全是嫣儿在打理。端华刚醒身体僵硬下不了床,嫣儿每天不厌其烦地替他擦洗手脚,喂他吃饭。端华逐渐好转,嫣儿每天搀扶他下床走路,寸步不离地陪伴他。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你只是一味的杀人寻求痛快!你什么都没为端华做过,而嫣儿却为端华付出了生命!”
是啊,她为师父做过什么?
子惜陷入一种内心崩溃的疯魔状态。
临近产期的她,情绪就不稳定,每个孕妇或多或少都会急躁、不安,再经由镜白的恶意挑唆,失了最后的冷静。
镜白句句歹毒,他要子惜愧疚,就算得到端华也不得安宁。凭什么她杀了那么多人,却没有偿命?凭什么她还能安享太平日子?
江湖上有句话叫“子惜杀天下人,端华杀子惜”,这不是胡编乱造的,要想治住子惜,唯有从端华入手!
他做对了!
第6卷 第758节:情债(7)
他做对了!
这都是她逼他的!
只是要她的女儿陪他终老而已,又不是要她女儿的命!
她拒绝,就得为此付出代价,否则嫣儿岂非白白牺牲了?现在就算他一剑刺死子惜和她腹中的胎儿,江湖人也只会拍手叫好,因为他为江湖除害了,为昔日死在子惜手上的江湖正派们报仇了,甚至阻止了下一代恶魔的诞生。可是,以他那刚够自保的武功是杀不了子惜,那么,他就要摧残她的思想,折磨她的心灵,要她一辈子活在疯癫和痛苦之中。
“是的!我杀人求痛快!谁叫他们杀了我的人!”子惜猛然醒悟过,双眼泛着仇恨的红光,紧咬牙关,像是在克制自己入魔,“你可知魅姬是怎么死的?她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自杀的!你可知风叔是怎么死的?他是被人一刀一刀活活砍死的!你可知二狗子又是怎么死的?”
没能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子惜陡然间仰天长笑。
那笑声,凄厉如午夜的鬼魅;
那笑声,惨绝如垂死的野兽;
那笑声,直冲云霄,仿佛在召唤亡者归。
感官陷入一种麻痹状态,她感觉不到疼痛,胸臆里是永无止尽的悲与哀。笑声携着内力,是在发泄压抑已久的悲恸,四周的空气疾速流动,湖水被搅得爆炸开,水花四溅,犹如一场泪之雨。
蓦地,子惜止住了笑声,煞白的脸庞上,是眼泪?是湖水?已经分不清了。
她赤红的双眼逼视着镜白,一字一顿地道:“他死的最惨,粉身碎骨,什么都没剩下。都死了,一个一个倒在我的怀里,我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闭上眼睛,温度一点一点的消失,彻底的消失。”
子惜迈前一步,死死地盯住镜白的眼睛,低低地冷笑,道:“我会杀人,完全是被你们这些伪君子逼出的!”
镜白不由自主地退后,他的目光在颤抖,身体仿佛坠入冰窟,冷冽异常。子惜的话,他听了前半段,再也没心思去听后半段,更没时间去体会那段话里的恩怨是非,孰对孰错。
传闻中的魔教教主,他终于见识到了!此刻在他眼前的子惜,才是当年震慑整个江湖,乃至整个天下的大魔头。她身上残虐而绝决的气息,叫人喘不过气。
不对!
镜白稍稍地缓过气。
当年偷盗端华时,他远远地见过子惜。那时候的子惜,释放出的逼人气息是很自然的,而此刻,子惜似乎在强迫自己释放骇人的气息,似乎想以此治住他。
镜白的心里虽然觉得今天的子惜不足为惧,可在子惜的逼视下,仍在不断后退,直到后腰撞在护栏上,终于无路可退。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身后的碧湖,湖面仿佛闪过一个人影,一个很像端华的男人,那个人似乎叫梦华。
子惜的弱点在于端华——这个信息最初是梦华告诉他的。要想子惜一次又一次败下阵,需从端华入手。
第6卷 第759节:情债(8)
然而,梦华最后也告诫过他,从端华入手的代价是巨大的,因为子惜为了端华会不惜屠杀所有人,哪怕是受牵连的无辜的人。
所以,能利用端华对子惜下手,并且全身而退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梦华,因为梦华有着和端华十分相似的脸,子惜不会对梦华痛下杀手。
想到此,镜白的脸比哭还难看。
他曾在子惜手中顺利地抢走端华,仅有的一次胜利,令他忽视了许多问题,其中就包括和子惜正面交锋时,他能不能赢,显然不太可能。把子惜逼疯的下场,是自己成为她的手下亡魂。他没意识到,死在子惜手里的那些人,都曾经把子惜逼上绝路。
“我是没为师父做点什么,甚至经常惹他生气,你们为师父做了这么多,真是令我感动,你怎么不告诉我,当年你们为什么劫持我的师父?是为救师父?还是想从师父身上得到点什么?”子惜步步逼近,“嫣儿为什么会付出生命?因为她抢了我的师父、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别以为我不知道师父是因何失忆的!”
镜白的手紧紧地抓住护栏,他已经有些站不稳脚跟了。
是心虚吗?
当年劫持端华,是想从端华的体内取得魔教神功——日月同辉群星陨落。然而,端华体内的神功早已不见踪影,他一无所获,想将端华送还给子惜的,可是嫣儿却爱上了一个死人,这才有了后,喂端华喝下遗忘水的事情。
是啊!是他们抢了她的丈夫!
难道他们是罪有应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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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华在房听见子惜的狂笑声,那笑声没有拨音功,却有着极其狂躁的内力。
得知她怀孕后,他明令禁止她滥用武功,他的话她都会听,现在动用内功,显然是出事了。当下丢掉笔,飞身出了房,循声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如风般一掠而过,不消片刻便找到了子惜。
子惜在湖对面,连接水榭的小桥上,一步步地逼近镜白,镜白几乎要被她逼得投湖。
端华不去想镜白为何出现在这里,子惜目前的情况很糟糕,狰狞可怖的表情,仿佛野兽露出了森森獠牙,死死地盯住镜白。她的背微微有些拱,手紧紧按着肚子,腰已经直不起了,那个样子像是肚子痛而没办法站直身躯。即便如此,她仍是不放过镜白,像是入魔了,灵魂和肉体被迫分开,彼此感觉不到对方的疼痛。
“惜儿!”
端华亟亟地呼唤,提一口气,横越宽阔的碧湖,三两下蜻蜓点水,便在子惜的身边落定。
他一把搂住子惜,发现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眼睛却像是要吃人。
他曾和神医耗费一年时间调理她的身子,在她服用的诸多汤药中,其实大部分是静心安神的药材,这事他从没告诉她。
“惜儿,惜儿,冷静下。”端华轻轻地拥着子惜,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气息,“师父就在你身边。”
第6卷 第760节:情债(9)
那些年,他不在她身边;
那些年,一个又一个朋友、亲人离她而去;
那些年,她不断的杀人,好的坏的,只要是她认为该杀的,统统杀之!
仇恨日积月累,仇恨化解后,她又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自责,心理的负担更大于身体的负担。时间将她的戾气、哀痛、不安与疯狂沉淀下去,经历岁月的洗礼,使她变得稳重,变得越越富有韵味,但这一切必须是在不涉及到他的前提下,一旦危及到他,或者用他去威胁她,她就会露出獠牙,变得疯狂。
所以,要让她安静下,他必须告诉她——他就在她的身边,他很好。
从小到大,她不止一次向他认错,求他原谅。
实际上,错的是他才对。一味的享受她给他的爱,他却没想过要以相同的爱回报她。认为他是她的师父,他得到她的爱,享受她的爱,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他爱不爱她,她不需要知道。他总是以高她一等的姿态对待她,她的心长久以便一直悬在半空,小心翼翼的,害怕着,哪天又会失去他。久而久之,使她变得格外敏感,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
是天下人把她逼得冷酷嗜血的,也是他把她逼得疯癫痴狂的。
闻到熟悉的味道,听见端华温柔而担忧的声音,子惜终于回了神,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便靠着端华的胸口,让自己慢慢地放松。
情绪平静下,腹痛随之而,刚才激烈的情绪波动影响了胎儿,一阵一阵的疼痛,令子惜立刻攥住端华的胳膊,强忍着痛,道:“要生了……”
端华手一抖,比预测的产期早了近十天。
他一把横抱起子惜,对镜白说道:“镜白,过帮忙。”语气平静自然,好像他们是多年的老友。
镜白是端华失忆期间认识的,对一个没有过去的失忆人说,他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镜白,所以镜白对端华的意义非同一般。
镜白懂医术,端华很清楚。子惜要生了,多一个大夫在旁关照,等于是多一份安心。眼下势态紧迫,端华无暇思考别的问题,况且这种时刻,作为丈夫和父亲,叫他如何冷静?他早已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端华了!
镜白就比端华冷静多了。
子惜突然腹痛,和他的恶意刺激脱不了关系。刚才子惜碍于有孕在身杀不了他,等她生完,还不是一掌劈死他?要他过去帮忙?帮忙让自己早点死吗?别看端华客客气气的,却也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必定是纵妻行凶!
镜白不动,端华也没空盯着他,抱着子惜冲向产房。
子惜对端华何其熟悉,端华简单的一句话,她便嗅出了端华和镜白的关系不一般,此时阵痛有所减轻,抬头便问:“你记得嫣儿吗?”
“记得。”端华不是个会说谎的人,记得就是记得。
子惜听罢,张口咬住端华的手臂。
她太熟悉端华了。
第6卷 第761节:辛苦了(1)
端华寡情,也是没心没肺的冷漠的人,若非意义深刻,对他说特别的人,他不会用心去记。
记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看见嫣儿时的画面,嫣儿乖顺地蹲在端华身边,近得触手可及。端华喜欢听话的人,嫣儿显然是十分听话的。若说端华失忆后性子改变,却也不完全是。端华后随她去了玄溟教,依然不爱与人亲近。
所以,他允许嫣儿靠近自己,是因为嫣儿为他付出很多,他动容了吗?假如她没有找回他,假如他还在那座避世的小院子,如今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子惜不敢想象下去,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思考。
端华抱着她一路疾行,她的头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思维一旦停下,阵痛便越越强烈,这是宝宝即将出生的预兆,随着阵痛愈发频繁,持续的时间越越长,距离宝宝出生也就越越近了。
子惜不知是因为疼痛难忍,还是气愤难消,突然抬头,狠狠地咬住了端华的手臂。
端华手臂吃痛,步伐也随之加快。近段时间研读医,知道女人生产是极痛的,显然子惜是痛到极致,忍无可忍,只好咬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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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早在得知子惜怀孕的那刻起,就一直在着手准备,到最近几个月已完全备妥。稳婆是悠城屈指可数的名人,祖上都是以替产妇接生为业,有着丰富的经验。稳婆一个月前吃住都在端府,随时等着子惜临盆。给稳婆打下手的丫鬟们,个个机灵能干。
端华将子惜送入产房时,整个产房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运作了,整个端府也都做好迎接小主人的准备,管家、家丁、丫鬟、婆子,全府上下各就各位,没人敢偷懒,夫人生产这件事,在管家的带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