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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如梦-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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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我想,这大约是麻痹年羹尧的举动吧,毕竟,雍正眼前最大的麻烦,来自自已的兄弟。  
   十阿哥允誐出事是意料之中的,这年四月他奉派往蒙古,却不肯前往,竟在张家口住了下来。初八,雍正将他滞留张家口的责任一股及儿算到了允禩头上,训斥了一顿后又说:“朕今施以恩泽而不知感,喻以法令而不知惧。朕自当明罚敕法,虽系兄弟,亦难顾惜。” 
   到了四月二十六日,允誐终究被革爵拘禁,我不知道允誐为什么仍旧如此糊涂,雍正摆明了要整治他们,虽然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但是,也不该递这样大的把柄给人呀?这其中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不能说明的原因?我不多想,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自已,因为一切才只有一个开始而已。 
   后来我便不许弘昌议论朝政,允祥更是对朝堂上的事情只字不提,就这样,又一年过去了。 
   雍正三年,九阿哥允禟被革去贝子,既而,十二月二十一日,雍正又下旨命每旗派马兵若干在允禩府周围防守,又于上三旗侍卫内每日派出四员,随允禩出入行走。 
   带给我这个消息的,是我意想不到的人,除夕前夜,下着很大的雪,丫头秋合来悄悄告诉我,门外一个老女人披头散发,跪在那里一整天了,口口声声要见我,她也是无意中听见门口的侍卫说起,那女人的衣衫都结冰了,实在可怜见的。 
   在见与无见间犹豫了一阵,我终还是出去,什么人会这样想见我,说实话,我满好奇的,门外的女人衣衫结了冰,却仍跪得笔直,我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是吟儿。 
  “吟儿姑姑,怎么是你?”我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吟儿的头发竟然大半斑白,也不过是二十多年的光景,她怎么会憔悴如斯? 
  “福晋,求你救救碧蓝。”吟儿掐开我欲扶起起身的手,就这样在雪地里咣咣地对我磕头,雪虽厚,却仍能听见她额头与青石板碰撞的声音,几下子,皑皑的白上就有了鲜艳的颜色。 
  “你这是做什么?”我拉不起来她,只能对门口的人说,“你们看什么,还不过来扶她起来。” 
  “救救碧蓝吧。”侍卫上前拉起吟儿,她却只是重复这样的一句话。 
  “碧蓝在哪里?”我问她。 
   吟儿回身,几十米外的墙下,一张席子,一床棉被,裹着一个人,侍卫们过去,又跑过来:“主子,是个女人,一身的伤,就剩一口气了。” 
  “先带她们进来。”我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边请大夫诊治,一边着人去允禩府打听。 
   回来的人只说,允禩府里的侍妾碧蓝触怒了凌霜,被打得半死,逐出了府门。 
  “那八爷竟没说什么?”这才是让我惊讶的,以凌霜的脾气,该是早就容不下碧蓝,怎么直到今天才赶人呢? 
  “没有。”我派支的人回答。 
   我皱眉,回到客房,吟儿已经清醒了。 
   我听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原来她当年放出宫,嫁的丈夫没三年就去世了,家里兄弟欺她无子,将她赶了出来,幸亏允禩遇见了她,不然,她也就死在那年了。 
   后来碧蓝出宫进府,她就一直照顾、服侍碧蓝,两个人相依为命到了今天。 
  “今天八福晋为什么赶你们出来,八爷竟也没阻拦?”我问。 
  “婉然,天底下的女人,并不都如你一般幸运,八福晋不是坏人,八爷也是为了我们好罢了。”吟儿说,语气悲凉。 
  “怎么讲?”我心里明白,却不愿相信。 
  “八爷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所以,你走吧’,”吟儿说着,眼泪滚滚而下,“碧蓝的脾气你知道,她对八爷死心塌地,怎么肯在大难临头时一走了之,何况如今,八爷府里上下,还有谁能走脱?八福晋闯了进来,叫人狠打了碧蓝一顿,才蒙混监视、看守的一群人,把我们送出来了。” 
  “你说,八爷的府邸已经……”我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允禩同雍正斗了半生,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吗? 
  “碧蓝伤得不轻,你们先住下吧。”我起身回房,傍晚允祥回来,我大概讲了吟儿同碧蓝来投靠我的前后,允说却半晌不语。 
  “你觉得我这样做太冒失吗?”我问。 
  “不是,婉然,傻丫头,你心地这样好,是我最珍惜的,碧蓝原也可怜,八哥这番心意……我们不收留她,又有谁收留她呢?放心吧,一切有我。”允祥拉靠入他怀中,“四哥这次……不说了,你不要太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点头,允祥既然说没事,那我也就可以安心收留吟儿同碧蓝了。 
   雍正四处一月,一道圣旨,将凌霜革去福晋,休回外家。旨意上说:“圣祖曾言允禩之妻残刻。朕即位后,允禩终怀异心,未必非其妻唆使所致。朕晋封允禩为亲王时,其妻外家向其称贺,却云‘何喜之有,不知陨首何日’等语。朕令皇后面加开导,允禩之妻不可留于允禩之家,着革去福晋,休回外家,由外家另开给房屋数间居住,严加看守。”到了二月,又令凌霜自尽,焚尸扬灰。 
   消息传开那日,正是二月底,最后一声春雪下过后。 
   我还没进客房的门,已经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这些日子,碧蓝的情况时好时坏,医生也说,她的病是忧伤过度,伤及肝脏,加上受了风寒和外伤,分外棘手。 
  “碧蓝,你这又何若,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当时还不知情,只劝她不哭。 
  “福晋虽然对人严苛,却不是坏人,不该有此一报的,她尚且如此,爷将来还不知会怎样……”碧蓝哭着哭着,竟呕出了鲜血。 
  “快去请大夫!”我着急,叫秋合快去,客房一时乱成一团,我只觉得心里难受,回房就见弘昌正等着我,见我回来,也不说话,只挨了坐下,将头埋在我的腿上。 
  “八伯母……”他哽咽难言,我心中一阵酸,胀胀的痛,凌霜,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结局,当年那个猎场上驰骋如飞的火红身影,如今也只能永存于记忆中了。对她,我不是没有怨过,同样,也存着感激和怜惜,到了如今,恩恩怨怨,终于一切随风飘散了,只是我不懂,怎样的恨,才能让胤禛如此决绝呢? 
  “婉然,我求你念在年少时的情分,去和十三爷求求情,让我……去陪八阿哥吧,福晋死了,他如今,只剩下我了,就是死,也让我陪他吧。”几天后碧蓝能起身时,就跪到我门外,抱住我的腿大哭,继而,又晕了过去。 
   我知道,如今她的日子也不多了,只是,这个请求却是我做不到的,允祥同允禩立场不同,纵然我心里有一千一万个想要帮她的心,在这个雍正下了决心要彻底打垮允禩的时候,我都不能对允祥提这个要求,因为他于公于私都不该出面;而我,当日我选择回到允祥和弘昌身边的时候,曾经答应过胤禛,终我一世,不进宫、不见他,更不能见元寿。所以,我只能愧疚地看着她,只是,她却很少再清醒地来。 
   碧蓝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每每发着高烧,只口口声声叫允允禩的名字。 
   吟儿一直守着她,几次我悄悄过去,听见她在喃喃地说:“都是痴人呀!” 
   碧蓝在糊涂地拖了将近四月后的一日,忽然清醒,我闻讯赶过去,她拉了我的手说:“婉然,我们姐妹一场,这些年你富贵荣华,却没有嫌我卑贱而不理睬我,我虽然远看着你,可是心里仍把你当最好的姐妹,如今我是真的不行了,只求你最后一件事,把我烧成了灰,然后把我交到爷手中,这一生完了,我仍要陪着他,行吗?”看她竟然能说这样一大段话,我泪落无声,知道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这些年我在爷身边,我知道的,八福晋的苦,弘旺额娘的苦,我的苦……爷的心里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他得不到,只能日日夜夜在心里念着、想着。当时良妃娘娘去了,爷挣扎着料理完所有的事后大病了一场,半年都下不了地,皇上曾经把一幅画像送来,爷常日夜看着,一日还照样画了一幅。后来我偷偷瞧过,爷看的那画像,是良妃娘娘,自已画的那幅,却是你,穿的还是那个他赏我们的淡紫红的袄子。那一刻,我明白了,所以我恨你,你好狠的心。”碧蓝哭了,“这些年我待在他身边,看他自苦,也为他苦着,我才真的明白,爱人不是错,被人爱也不是错,只是,为什么不是我呢?我们明明是一起认识他的,就因为你像良妃娘娘年轻时的样子吗?” 
   我握住碧蓝的手,与吟儿一起扶住她,只是,我却无泪,只觉得心如刀绞。 
   碧蓝去的日子,正是六月初一,这一天,朝堂上,雍正将允禩、允禟、允禵的罪状颁示诸王、贝勒、贝子、公,满汉文武大臣,历数了允禩在康熙、雍正两朝诸罪,主要有:希图储位暗蓄刺客,谋划不轨;诡托矫廉,收买人心;擅自销毁圣祖朱批折子,悖逆不敬;晋封亲王,出言怨诽;蒙恩委任,挟私怀诈,遇事播弄;拘禁宗人府,全无恐惧,反有一愿全尸之语。 
  “凶恶之性,古今罕闻”,是雍正给允禩最后的评价。 
   允祥越发地忙碌,常常是我们一块儿睡下,到了半夜我醒来,却见他竟已起身,在案前看他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账目、文书。  
   三个月后。 
  “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我知道是为难你的,她当时人糊涂了,就算了,将来,你将她葬到八爷身边吧,这样就好了,”碧蓝去后,吟儿再三不肯不留下,她说,“我厌倦了,这些年我没有学会别的,只明白一件,就是这眼前的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其实都是过眼去烟,百年之后,帝王将相,还不是一堆黄土,既如此,还留恋什么?” 
   吟儿的话倒叫我无言,她已然顿语,从此无牵无挂也好。 
   只是,我却依然是万丈红尘之下的平凡女子,吟儿的离开,倒叫我下定了决心,人生在世,遗憾已经太多了,到了如今,我若不为碧蓝完成这最后的心愿,只怕我们都会抱憾终生。 
   允祥说一切有他,很快,他就找到了机会,带我去了宗人府。 
  “早知今日,你后悔吗?”再见允禩,我几乎已经认不出他了,虽然他的衣着仍旧整洁,虽然他的发辫仍旧梳得一丝不苟,但是,眼前的人,形销骨立,只有侧影,也就只有侧影,还依稀是那年的风华卓然。 
  “成王败寇,若没料到如今,若真怕输不起,当时,就不是这样的活法了。”允禩的笑容仍旧温暖,“婉然,你这些年还好吧?” 
  “很好。”我想笑,只是终究笑不出来。 
  “碧蓝她……”允禩想了想,终究问出了出来。 
  “她在这里,”我微微低下头,“她说今后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不离开你,”我将怀里抱着的罐子交到他手上,“我今天来,就是帮她做这最后一件事。” 
   允禩面色一时苍白如雪,却终究笑了出来:“好,这样也好,今生,终于了无牵挂了。” 
  “你……”我微微抬起头,却再说不话,令自已收回眼泪,“保重吧。”匆匆转身,再逗留一刻,只怕真的要哭了,只是,哭又有什么用呢? 
  “婉然,你等一下。”允禩却在背后叫住我。 
  “什么?”我回身,允禩递上一小块玉佩,“这个是我自已刻的,玉是十四弟在西北军中征战时无意中自一块石头中得的,上次回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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