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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近邻各国号称无敌的帕尔斯骑兵队一波又一波地倒在地上。就像一群被雷雨打散的泥人一样。数万条的生命和无数的夸矜,以及一国的历史似乎就要在箭雨和白茫茫的雾中归于尘土了。亚尔斯兰用手拍打着附在袖子和斗篷上的火焰,因为浓浓的烟雾而不停地咳嗽,同时一边大声地叫着:“父王!达龙!巴夫利斯!”
没有人回答他。
突破火焰包围网的帕尔斯骑兵再度挥舞着剑,一边任斗蓬上的火焰燃烧着,一边往前冲,鲁西达尼亚的骑兵迎了上来。
正面的激烈冲突产生了一种必然的结果,不管是在马术或是在马上剑技,鲁西达尼亚军都不是帕尔斯军的对手。鲁西达尼亚兵的血被帕尔斯骑兵的剑刃吸走了,后者就像秋风扫落叶般将敌人一一斩杀。鲁西达尼亚兵的尸体一个接一个重叠在帕尔斯兵上面。
“帕尔斯军真是强悍得惊人啊!如果真要跟他们正面冲突,根本就没有赢的机会。”
鲁西达尼亚的将军蒙菲拉特在被三层栅栏和壕沟防护着的已方军阵中喃喃地说道。而站在他旁边的将军波德旺闻言也不住地点头。虽然眼看着胜利就要来临了,然而,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好像罩着一层寒霜似的。
帕尔斯骑兵在他们眼前不断地推起了尸体,帕尔斯骑兵即使砍倒鲁西达尼亚骑兵,斩杀了阻挡在眼前的敌人而杀到敌阵来,却仍然无法突破三层的栅栏和壕沟。而鲁西达尼亚军则从塔车上面射下了如雨的箭,帕尔斯骑兵连人带马倒了下来,随即断了气。
正当众人怀疑不断堆积的尸体是不是就要和栅栏一样高时,鲁西达尼亚军的喇叭声高高地响了起来了。那是总反攻的信号。栅门被打开了,毫发无伤的鲁西达尼亚军主力形成了一道甲胄的洪水,朝着平原流泻出去。
“卡兰在哪里!”
怒吼着的安德拉寇拉斯王的脸因为愤怒和不安而痉挛着。在战场上,安德拉寇拉斯一向都很有自信和勇气的,而这种特质应该从他在先王时代担任大将军,讨伐巴达夫夏以来就没有任何改变。然而,他的豪迈在今天却狠狠地被伤了一道。就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失败为何物,所以他才如此地恐惧。
卡兰麾下的千骑长听到国王的怒号不禁缩起了脖子。
“万、万骑长刚刚就看不到人影了。臣下等人也一直在找他……”
“把他找到带来见我!没有找到他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是!”
承受着国王的愤怒而全身打着哆嗦的千骑长立刻驱策着爱马跑了。看着千骑长的背影,安德拉寇拉斯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是卡兰报告前方没有断层,主张展开全面攻势的。国王听从了他的建议,结果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卡兰这畜牲,难道背叛了吗?”
巴夫利斯听到国王疑惑的喃喃低语,然而,他没有回答国王,驱策着坐骑朝本阵的另一端走去。达龙回过头来,他的长枪横在马鞍前,按在长枪上的手微微地颤动着。
“该你上阵了,达龙。”
大将军轻轻地压了压外甥的手腕。
“我会守护着国王陛下。你去找亚尔斯兰王子。”
“王子他……?”
“他在突击的先头部队中。我很担心他。或许事情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你还是去守着殿下。我留在这里承受国王的愤怒。”
“知道了,伯父大人。我们在叶克巴达那再见吧!”
敬了一个礼之后,达龙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黑马的脖子,改变了方向。年老的大将军目不转睛地看着外甥消失在深重的雾幕彼方。
(四)
刀枪的闪光在浓雾中奔窜,仿佛雷光贯穿云层一般,各处卷起了鲜红、混浊的火焰,掀起了一股焦臭的热。
黑衣的年轻骑兵不禁极度地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无谋?竟然想在这混乱已极的广大战场上寻找一个人。
“亚尔斯兰殿下!您在哪里?”
当叫喊了几次之后,达龙的黑色甲胄已经斑斑驳驳地染上了鲁西达尼亚兵飞溅过来的血了。他记不得自从离开国王的本阵之后,已经杀掉几个鲁西达尼亚的士兵了。他只知道在一平方公尺方圆之内已经没有人站在他面前了。
他把视线朝左右方扫视,然后停留在一点上。距离一百加斯(约一百公尺)之外的地方有一张他熟识的脸孔。那是万骑长卡兰。然而,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却有着他不熟悉的表情。
看见达龙靠近,卡兰无言地举起了只手,周围的骑兵们便把枪头朝向达龙。达龙知道他们不是帕尔斯的骑兵,而是鲁西达尼亚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卡兰大人?”
达龙虽然这样问,然而,这个时候,他已经从卡兰的脸上读到了答案。卡兰并不是误认了敌我双方,也不是疯了。达龙知道,卡兰是在驱策着鲁西达尼亚的骑兵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了出来。
“你叛国?卡兰!”
“不是背叛。如果你真的为帕尔斯王国着想,就应该参加我们把安德拉寇拉斯拉下王座的行动。”
他没有用陛下这个敬称,而是直呼国王的名字。达龙的眼中闪过完全了解事实真相的光芒,他低哼着:“是吗?我懂了。原来在作战之前你要我劝陛下撤退,就是为了让我惹陛下不高兴,好被解除万骑长的职位,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卡兰用高声的狂笑回答了他的问题。
“没错,达龙,你并不是一个光有蛮力的勇将。所以,我决不能让你去指挥骑兵。因为,就算你再怎么勇猛,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能左右战况的。”
夸称着胜利的卡兰停止卖弄他的利舌。拿着枪的达龙策着马往前突进。
一个围绕在卡兰四周的鲁西达尼亚骑兵跃起菊花青色的马应战。他把形状和帕尔斯不太一样中央部分有护手的长枪,朝着达龙刺过来。
仿佛两条雷光交错一样。鲁西达尼亚骑兵的枪掠过达龙的甲胄,刺了个空,达龙的枪则穿过对方的咽喉,枪尖从后头部飞出。骑士连着那枝穿过自己的枪滚落地上。
这个时候,达龙已经拨出了长剑。长剑就像冬天朝阳的第一道光芒似地闪着耀眼的光,把接踵而来的骑兵们的首级连着盔甲,拉出一条条的血光飞溅在半空中。
“不要动,卡兰!”
达龙把第三个骑兵斩落马下,再以一记回击,把第四个人连着飞溅的血沫从鞍上扫落。把马尔亚姆王国毁灭在劫火之下的鲁西达尼亚骑兵们,在面对达龙的剑术时,就像一群无助的幼儿一样。失去骑手的马儿疯狂似地朝着浓雾的深处急奔而去。
“背叛了国王陛下,欺骗了我。现在要你为这双重罪名赎罪!”
黑马犹如应和着骑兵的愤怒一般高声嘶鸣,朝着卡兰冲撞过去。
这个时候还残存的鲁西达尼亚骑兵犹想阻止达龙的突进,或许这种行为是值得赞赏的,然而,他们的勇气却要以他们的生命作为代价。达龙突进的程度丝毫没有减缓的态势。剑光在卡兰的前方交错着,凄厉的刀刃发出与空气磨擦的尖锐声响,又有大量的鲜血将被大地吸食殆尽。而现在,卡兰就出现在达龙面前。他和达龙之前已经没有其他人影了。沾满了鲜血的长剑对着卡兰高高地挥舞着。
卡兰原本应该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勇士,但是,达龙超乎他想像之外的骁勇,以及他自己本身所背负的内疚感或许使他产生了动摇吧?他突然调转了马头逃走,使达龙的长剑挥了个空。
两匹马在卷起旋涡的雾中奔驰着。背叛国王,却仍然稳坐万骑长宝座的人,和对国王效忠却被剥夺了万骑长宝座的人,形成了纠缠的态势奔过平原的一角。卡兰一边逃命一边应战,双方大概进行了十回合的短促交锋。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达龙这样的斩击。突然,卡兰的马脚一曲,把骑手甩到地上去了。剑从卡兰的手上飞脱,从地上跳起来的卡兰一边用两手护着头部,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对着达龙叫着:“等一下,达龙,你听我说!”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等等,如果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就不会谴责我的行为了。请你听我说……”
达龙挥动手中的剑。不是为了要杀卡兰,而是为了把朝着他发射过来的数枝箭挡开。当短而急骤的箭雨停止时,达龙看到了卡兰朝鲁西达尼亚弓箭队奔逃而去的背影。大约有五十人之多的骑兵重新把箭搭上了弓弦,盯视着前进而来的敌人。达龙放弃了追杀的念头,调转过马头。
“要杀那个家伙的机会多得很。”
达龙这样对自己说道。他身上背负着伯父交付给他的重大责任。他必须在混战当中把亚尔斯兰王子救出来,把他带回王都叶克巴达那。现在,他不能因一时的激动而葬身此地。
有数十枝箭瞄准正欲离去的达龙的背部发射,然而都没有命中。鲁西达尼亚弓箭队的任务在于把卡兰从复仇者的手中救回来,而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
(五)
大将军巴夫利斯和国王不一样,他有过败战的经验。年老的武将对着形态已呈僵硬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娓娓说道。
“国王陛下,这场仗我们已经赢不了了。请您赶快撤退!”
国王睨视着大将军怒吼起来。帕尔斯的国王,身为大陆公路的保护者,岂能毫不在乎地就逃走呢?
“陛下,您忘了吗?去年密斯鲁的大军入侵时,我们也是利用叶克巴达那的城墙才将他们击退的。为了明日的胜利,您就忍下今天的耻辱吧!”
王都叶克巴达那还有两万名骑兵和四万五千名的步兵,而且王国内各地还有留守有两万名的骑兵和十二万多名的步兵。如果把这些兵力再加上目前战场上残兵败将重新编组起来的话,应该还有充分的力量可以对抗鲁西达尼亚军。
这样的计算是身为用兵家的安德拉寇拉斯王也知道的事情。然而,他不只是一国之君,同时还有着身为大陆公路保护者的荣衔。
大陆公路是一条以帕尔斯王国为中心,向东西方各延伸八百法尔桑(约四千公里),连接广大大陆两端的交易之路。这条交易道路和通过此路的商队都接受帕尔斯王的保护,纳通行税给帕尔斯王,它巩固了帕尔斯的繁荣。而这不也是拜不败强兵之赐吗?
老将军仍然企图继续说服国王。而当王妃泰巴美奈的名字传进国王的耳中时,国王的抵抗意志方才整个崩溃了。守护着王都的王妃该怎么办?难道要把她交给敌人吗?老将军此话说出口之后,国王便决定撤退,并且立刻付诸行动。
“国王逃了!安德拉寇拉斯三世逃了!”
在一片混乱和血战当中,这个消息以相当于骤风的速度穿过整个战场。卡兰的麾下随时盯着安德拉寇拉斯王的动静。持续苦战着的帕尔斯军的战意遂呈现出明显的低落。
“我们拼了命在打仗,而统率我军的国王竟然逃了!帕尔斯的军旗被玷污了,再也翻不了身了!”
万骑长之一的夏普尔脱掉了被血和泥水沾污了的斗篷,愤愤地掷在地上。
然而,他对国王仍然还持有一份敬意,在场的还有比他更激动地表现出失望情绪的人。
“算了!算了!我们到底在为谁而战哪?我们没有必要为那种丢下部下不管,只顾自己逃命的君主拼命!”
单眼的克巴多一边挥着长剑,把附着在刀刃上的人血甩落,一边对着部下们咆哮。部下们彼此对望着狼狈和不安的脸。
“克巴多,你在说什么?”
夏普尔驱马靠上来叫道:“身为万骑长的乐竟然怂勇士兵们停止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