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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前锋就要接近高奴了,游牧人聚集处越来越多。兵马虽然越聚集越多,却更不耐战,好几次都被击散,俘虏抓了就放,放了再打,再放,游牧人竟渐渐不排斥他们,只管败撤,想也把高奴塞了个蝇营狗苟,倘若顺势推进,几乎可以直捣高奴。全军上下都无比欣喜,个个都说,打赢仗,不耽误过年。健符也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战机,一边派人通知陈元龙,让他加快行军,接应自己,如果步兵赶不及,将骑兵全部压过来,一边暂作休整,几乎是同时,陈元龙看到前锋太顺利,生怕自己不到,前军就破了高奴,一边紧赶,慢赶,一边勒令健符勿要轻敌,以免陷入敌兵包围。到了这个时候,战机转瞬即逝,健符还是略一休整,就进攻了。
这一次遇到了白羊王的主力。
因为冬天太冷,野战时,弓弦不知不觉冻个结实,有的就给断了,游牧人的弓矢也不见猛烈。
健符本部将士个个冒白刃而上。高奴就在眼前,这一仗打赢,胜利在望,其余前锋营也被带动得跟疯了一样。
鏖战了整整一天,官兵损失惨重,白羊王却全线退却。
健符一边向中军递送消息,一边乘胜欲进。这时,陈元龙的中军离他们已经不足三十里,一个急行军,夜晚就可以赶到,如果派遣出官骑,天一黑就能追上。
可是,陈元龙发觉游牧人还保存着实力,鏖战一天,伤亡惨重才得寸进,自己还是坐山观虎斗为好,就想等第二天两军继续厮杀,厮杀正热的时候,自己再全线推进,利用敌军的疲弊,一举剪灭游牧人主力,下达命令:“咬住敌军主力,援兵既到。”
军令无疑是别有用心的。
游牧人全部被赶到了高奴,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人,相互争食,自相残杀。白羊王几次派人向陈州请援,因为陈州方面故意怠慢,而且不知真是情况,干脆把完虎骨打的大帐都送了过去,而后嫡系尽出,猛攻官兵,几乎是援兵再不来,就有意逃遁了。
如果他当天晚上就能全线推进,这一战,无疑是胜利了,他们守不敢守,自然是尘埃落定。然而在胜利跟前,陈元龙却认为来得太容易,敌兵正在以逸待劳,有意让健符与他们鏖战。他下达的命令在先,不知道白羊王已经被打退了,更是给了健符一个错误信号,无论是健符还是狄阿鸟,都认为主力急切赶来,无论冒多大代价,都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时间,连夜追赶,一直追到离高奴不足十里。
这个时候,陈元龙率兵赶上,还来得及,突然发现健符已经在高奴城外,由于联络和通讯的失败,已经是在下午,而这一天,他原地没有动。三十里的距离,这时他再往前赶,健符也已经陷入重围了。
而且天刚刚一亮,健字大旗一招摇,刚刚赶往战场的一支骑兵就发了疯,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发出漫天遍野的长嗥。
此地到处都是游牧人,只是应战草率,无心苦战而已。
当这支骑兵扎进官兵阵地,第一时间将官兵赶向东南,全体游牧人无疑给打了一个兴奋剂,漫天遍野的游牧人向这一小波人马倾轧过去,将官兵赶入东南的山谷中,史千斤的战马死了,一脸黑灰和鲜血,急切告诉狄阿鸟,这支骑兵我认得,定然是白羊王最精锐的人马,上次,我就折在他们手里。
这时,陈元龙如果及时赶上来,游牧人仍然处于绝对的劣势,可是他接到命令已经是下午,游牧人早用了最常用的手段,将人马赶入山谷,以少量人马封口。
各部紧急聚论,决定不再有你我之分,先汇聚出数千人马再说。他们聚议,先是在白羊王的大帐,而后,又有一部分去了狄阿孝的大帐。因为如此形势,大的部落雪上加霜,面临逃亡,小的部族几乎就是灭顶之灾,他们个个都是带着投奔的诚意,想得到巴特尔庇护的,狄阿孝激动得都哭了。他一直高奴联络,已经聚了上千部众,正不知道该不该与白羊王共存亡,在此纷乱,尽收高奴夏侯氏旧民,却在敌人阵营中看到了仇人的旗帜,一声令下,将之赶入峡谷,而又受这些小部落的拥戴,这不是大事几乎可成了么?!
为了平息自己的情绪,他一出帐篷,立刻扎到雪地里,把脸埋到雪上,起来大吼:“谁为我截断靖康后路?!奇袭敌军后方?!”
风月对这样的事最在行,说:“攻坚破锐最为艰难,抄敌后路,再简单不过,何不我们拒敌兵马,让白羊王操楼关?!”
他这一招太阴险了,白羊王看似得到了己方的忠诚,避开了朝廷主力,其实一旦离开高奴,高奴就不在是他的了,最要紧的是,只要眼前能顶得住,而官兵最怕后路被抄,肯定回头猛击白羊王,白羊王看似拣个便宜,其实却是面临官兵的猛烈打击。
狄阿孝也明白过来,让鱼木黎去向白羊王献忠诚,说:“我英明伟大的汗呀,敌兵进逼,情形可危,我这里有一计可用,请借耳言。”
白羊王听说他们愿意在这里抵御官兵锋锐,让自己亲自领兵,抄官兵后路,略一犹豫,稍候,游骑禀报,几十里外驻扎了好几万人马,感激不尽,一边许诺,要与鱼木黎共分高奴城,一边匆匆带走全部嫡系人马,逼锋锐,抄后路去了。
第一卷雪满刀弓一百四十二节
被赶到山谷中,狄阿鸟立刻认清了形势。三面环山一边高坡,中心一个开阔的半盆地,前头被封住进口,这是典型的一场围毙战,唯一让人欣慰的是谷口比较开阔,只要不被敌方——也就是他怀疑是他阿弟的指挥官,看清地形,据实谷口,塞上障碍,己方在里头略作修整,喘口气,还有冲出去的可能。
健符应付这种局面不具备狄阿鸟的经验,并未重视,反而急切地聚集军官,苛责他们被敌兵赶着走,吩咐他们做好动员,赶快突围出去,找一片合适的地形,构筑攻势,固守待援。
冲,所部人马一连几天血战,敌兵将大伙赶来,屯兵正厚实,冲得出去么?!冲个几次,越冲人越急,越燥,徒劳无功不说,若是敌人顺势控制山口,岂不是被困杀?!情况万分紧急,决断有误,顷刻就是灭顶之灾?!
狄阿鸟面临一个严峻的考验,那便是:“是不是告诉他?!”
一边是阿弟的杰作,想必也是“健”字大旗引发的血海深仇,一边是自己的仇人。
要不要告诉他?!
赶快更正他的错误,不但不要组织反攻,反而稳守山口,不但要部署足够的兵力,还要构建工事,能在外廓搭箭楼,则搭箭楼,不能,则让人爬上去控制高处,开凿平台,就地助守?!
他觉得自己不该说,不停地告诉自己说:“我对朝廷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再说了,阿弟能否成为高奴王,也许在此一举,自己藏在心里,人家也不知道,谁也不会知道自己藏私。
他的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跳得自己两眼发花。
天色灰蒙蒙的,云厚厚压实,快要黑了,深谷中伤兵颓糜,几名军医包扎不过来,伤痛抨击着他,一个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熟悉,都认识自己,都尊敬自己,难道自己,就?!他坚持不住,心中狂乱,大声嚎了数声。
健符走了过来,他扭头看到,虽极力控制,心脏却在一刹那间收缩扩展到最猛烈。
健符按按对方的肩膀,说:“对不起,我指挥不利,连累你了。”说完,他转个身,腰下手握长剑,到处游弋,鼓舞伤兵,身影萧索。狄阿鸟怔怔了一会儿,真有点儿怕他看不起,真想给他说,自己不是因为陷入绝地就疯狂乱喊乱叫的,不由自主地跟过去,只见他最后停在一块冰雪乱扎扎的石碓上,召集幕僚说:“为免全军覆没,建制不存,立刻誊抄将士姓名,无论谁突围,都可以让名册长存,都可以将全营将士之姓名告知天下,不负我将士今日浴血之壮举。”
这是在干什么?!他肋下抽寒,热流在胸,背部芒刺,正出神,突然,感到脖子一冰,回过头来,原来是史千斤笑着搂了自己肩膀,塞进了一团冰雪,连忙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闹?!”
史千斤说:“中军早一天晚一天,反正会来,难道不救我们出去?!”
他向健符比划比划下巴,小声说:“老子是朝廷重臣,自己也挺有分量,还怕中军不肯拼死来救?!跟着他,咱怕个求?!”
原来他是出于这种想法。
狄阿鸟发愣地看着他,真想告诉他,自己在健符那儿知道,不久前,健符他老子再次请旨,要解甲,硬是解了甲,而陈元龙更与之不和。
史千斤挎着他肩膀,伸着头说:“这小白脸还真他娘的有种,已经抱着全营战死之念?!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样子,要是援兵没有第一时间赶来,就知道他来真的来假的了。”史万亿也走到了跟前。狄阿鸟一扭脸,看到他两眼瞪着他老子,眼神中分明地透着几分羞耻,似乎是对父亲的看不起,再转顾史千斤,史千斤却一脸阴暗,似笑非笑,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出来说:“如果是真的呢?!”
史千斤说:“老子是个粗人,是卖命的种。话说实在点,谁对老子好,老子对谁好,谁有能耐,老子跟谁。”
史万亿不甘地叫了一声:“爹?!游牧人对你好,有能耐,你也投敌?!”
史千斤嘿然,给他整整衣裳,说:“你小子少卖好儿,你老子虽是个粗人,却把什么都看透了。你老子也不欠谁的,兵血,没喝过,头,没低过,到处打仗,出生入死,老子不欠朝廷的,不欠自己兄弟们的,一生光明磊落。要说,也是朝廷欠老子的。老子一直在想,老子这般拼命,为了谁?!年轻时觉得,老子好好打仗,总有出头的一天,结果呢,你们可都看到了,出头没有,恶臭一身,后来,想着为你兄弟几个,其结果,把你们俩个哥都饿跑了,眼看这年岁也不小了,还在为朝廷卖命,你告诉老子,你老子欠朝廷的么?!告诉你,朝廷还欠着我的俸禄呢。
“上次打个胜仗,王志那小子没亏待我,给我记了头功,可老子也没亏他吧?!”
史万亿愕然,其实他也不惊讶,因为他跟着自己老子,炕前炕后的,父子俩个私下不发个议论?!惊讶,自然是冲着狄阿鸟去的,这种话,你当着儿子的面说,儿子不听着不行,你当朋友的面说,不怕人家看不起么?!这就说:“都是什么呀,就知道念着钱,钱,钱。”
史千斤笑着说:“你老子一大把年纪了,图什么,还不是图你们兄妹几个?!老大一大把年纪了,早该娶媳妇了,老子总不能天天看他逛窑子,不是眼跟前有仗打,我就去找他,让他退役了,回去买房子买地,成家过日子,老二,老二也是,不能再卖命,这你,也该娶亲了,跟爹受这罪,爹不心疼么,没钱,谁嫁给你?!让你鸟叔说是不是?!都是你这等年纪,稚嫩得要命,我的傻儿子哎,跟爹当年一模一样,幸亏爹让你去认了点字儿。放心吧,老子打仗用命来换,不欠上头,也不欠下头,还是那句话,这都是买卖,咋样也不能让你们兄弟几个跟老子苦一辈子。”
这不假,史千斤就是在拿命换,换吃的,换喝的,换土地,给儿子换媳妇,可现在,这买卖显然不公平。
生活已经操练过他,久久磨炼,他已经对忠君爱国不屑一顾,但他这个人,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光明磊落,再艰难,也持续着买卖的公平,不去喝别人用命换来的血汗钱。
狄阿鸟急切告诉健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