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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肇笑笑,却是出人意料的道:“我也不瞒你们,我这次来江南,为的是江南玄武军!”
远黛听得心中微微一震,事实上,她虽一直没有问起百里肇南下江南的真正缘故,但心中对此仍是颇多揣度,而在她想来,百里肇此行最大的可能便是玄武军。
天下南北二分,由来已久。因北有狄人为祸,南有西南戎作祟的缘故,两国虽均存一统之心,但一直以来,也都不敢冒然为战因此这些年来,南北倒也还算平静。
事实上,除却北狄与西南戎外,却还有一处,对两国却也有着一定的影响—那就是东海倭人。若说北狄与西南戎乃是南北二朝的心腹之患,那么倭人无疑便是癣疥之症。
癣疥之症,虽无伤性命,却也不容轻忽。因此上,南北在沿海一带都设了水军。大周水军,便是此刻百里肇口中所说的玄武军。这些事情,远黛心中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却并没有丝毫过问的意思。一来,是没有兴趣,二来,也不无避嫌的意思。
而她之所以会与百里肇说起宁亲王与秦家之事,原因其实很是简单—她虽不知道这事对百里肇是否有用,但既然知道了,自然就该告诉他,由他来定夺,若瞒着不说,倘或耽误了事儿,反而不好。该说的既都已说了,她也就不打算再多过问这事了。
只是她却没有料到,百里肇竟会主动对她说起此行的真正目的。一边的沅真亦是一脸诧异,显然也是因百里肇的这一句话。旁的姑且不去说它,百里肇肯在她们二人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出他此行的真正原因,对二人的信任之情,自不待说。
将二人面上的错愕尽收眼底,百里肇却又神色自如的一笑:“至于我那位大哥,你们′不必太过在意!至于秦家,这会儿左右闲着无事,沅真,你妨将这事详细说来听听!”
沅真也是经过事的人,不过片刻工夫,便已压下了满心的讶异,稍一思忖之后,才要说话的当儿,外头却恰恰传来青儿清脆的声音:“老爷,三老爷到了!”
百里肇听得一怔,旋即想起岳尧所以过来,正是自己才刚令青儿去请的缘故。当下失笑道:“果然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请他进来吧!”
外头青儿答应着,岳尧旋之举步走了进来。目光瞥见沅真,他也不觉怔了一下,显然甚是意外。百里肇也不等他多问,便自开口道:“你来的巧,且坐下听沅真说话!”
岳尧答应着,也不多问,只看了沅真一眼,便在沅真一侧坐下了。
这会儿沅真却早思虑停当,当下缓声开口道:“若说到当下的秦家,便必要提及已过世多年的秦家老太爷!”
秦家,在江南一带,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当然了,江南的世家,原也并不值钱。先朝之所以大统不继,与其末年,世家豪强的崛起,脱不了干系。因此不管是南是北,二国定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勒令各地豪强进京,并强行要求他们必须居家迁移到京畿左近地区。各地豪强如何愿意舍弃祖辈数百年的基业,自恃势力的不免私下勾连,阴谋作乱。
而他们所得到的,便是毫不留情的镇压乃至全家抄斩。经此一事,各地豪强势力从此一蹶不振,不复前朝风光。太祖皇帝不但不希望前朝豪强势力继续为祸天下,对本朝功臣,也是颇多压制,不欲重现当年之事。因此大周开国功臣三公十八侯,所赐府邸也均在平京城百余年光景,三公十八侯已所剩无几,所余萧、凌等四府在朝中虽仍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但这种影响力,却是远远及不上前朝诸豪强势力的十一。
秦家,就是大周迁移江南世家豪强之后逐渐兴起的新世家。秦家早年以行商起家,及至家势兴旺之后,便开始着意培养家中儿郎读书入仕。如是百年,虽没出过一品宰辅之流,但位居二品的也有数人,四品之下,更是数不胜数,隐隐然便有江南第一世家的势头。
秦家已过世多年的老太爷名唤秦罡。秦罡其人,共有一妻三妾,妾韩氏,出身江南韩家,虽为庶女,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大户人家小姐。原本以她的身份,断不至于与人为妾,然而与秦罡的一次偶遇,却改变了她原本可以拥有的生活。
她义无反顾的嫁入了秦家。
秦罡对她的宠爱是毋庸置疑的,因着出身的缘故,便是秦罡的正妻、膝下已有一子秦的袁氏,见了她时,也需客客气气的口称妹妹,虽然私底下,袁氏也没少给她下绊子。
入门三年,韩氏接连流产数次,一直无有所出。直到袁氏因难产过世,她才终于产下一子,取名秦斐。秦斐百日那天,自觉愧对韩氏的秦罡,便很快将韩氏扶为正妻。
韩氏虽是如愿以偿了,但袁氏却还是秦罡的结发妻子,她不过是填房、续弦而已,便是她的儿子,也并不是秦家的嫡长子。说到这里,沅真毕竟没忍住,悄悄抬眼瞥向百里肇。
百里肇神色淡然,眸光平静,仿佛全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可值得他注意的。
见他如此,沅真倒不免暗暗的松了口气,当下继续的说了下去。
因宠爱韩氏的缘故,对于次子,秦罡也是格外的宠爱些。然而虽然如此,秦罡却也没有放松对长子的管教。而秦氏长子秦也并没辜负父亲的严格教导,不管哪一方面,比秦斐年长五岁的他较之自己的异母弟弟都更显出色许多。
十八岁时,秦娶妻戴氏,第二年,便得一子,这便是秦府的长房长子秦同曜。秦同曜周岁不久,秦罡忽然罹患恶疾,不过数月,便撒手人寰。然而他对次子毕竟是宠爱的,除却必要由长子继承的祖产之外,他的其他产业几乎一样不少的尽数留给了次子。
这份产业,几乎占据了秦家产业的四分之一。而秦所得到的祖产,虽看着庞大,但祖产所以为祖产,是因它是江南秦氏一族所共有的财产,因此细算了下来,秦所得甚至还不如秦斐。产业种种,早在秦罡去世之前,便早已划在了秦的名下,此事中人、保人一应俱全,秦心中虽怨恨至极,却也无力回天,而江南秦氏也因此形同两分。
第二十四章苗女传承
沅真何等玲珑,早知百里肇非是那种爱听人喋喋不休讨论旁人家事之人,因此在说到江南秦家之时,更尽可能的将之说的简单干练,因而这一番交待下来,倒也没用多少时间。百里肇听得墨眉轻挑,却转向岳尧问道:“你对秦家知道多少?”
岳尧很是干脆的答道:“我只知道秦府长房与二房不和多年,倒并不知道这些!”
百里肇为太子时,曾代天巡狩数次,他本是有心之人,自然不会有错失时机之虞。何况那时,他身边还有个初雨在。初雨身为女子,自是心细如发,对于情报梳理,更有独到之处,她所留下的情报网络,其致密精细处,更非寻常可比。有她在身边,百里肇行事自是愈加的事半功倍。只是初雨故去之后,初炜断臂伤怀,从此隐居江南,再不入京。蒋琓则需留在北境,支撑大局,百里肇的身边便只剩下了岳尧,这些事儿,他也只有交了给岳尧在管着。
男子便再细心,较之女子,毕竟也是要略逊一筹的,况岳尧所长原不在此。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沅真,百里肇沉思的没有言语。对于这事,远黛本没打算去管去问,这会儿自然更不会主动开口,因此只静静坐在一边,闲适自然的浅啜着杯中香茗。
她不说话,沅真自然更不会去多说什么,屋内也因之一片静寂。
过得一刻,却还是岳尧先开了口:“王爷怎会忽然问起秦家之事来了?”他来的略晚,却并没听到沅真先前的言语,因此对百里肇无故说起这个,心下甚为诧异。
倒也不是岳尧自大,而是江南秦家在他看来,实在也颇不值得一提。
同沅真与远黛相类似。岳尧与百里肇也几乎是自幼一道长大的,百里肇又怎能不知岳尧的性子,抬眸瞥他一眼,却吩咐沅真道:“沅真,你来说!”
这话一出,沅真为之一怔,远黛更索性拧起了眉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远黛,见远黛虽则皱眉,却并无阻止之意,沅真这才斟酌的开口道:“据说。秦家正有意将二房嫡出的九小姐送入宁亲王府为妾!”除此之外,却是再无一言。
对于江南之事,岳尧虽有些不求甚解。但该知道的,却还是知道的:“竟有这事?看来秦家是打算投到宁亲王旗下了!”这话却说比百里肇说的爽利干脆许多。
沅真嘴唇微动,似想说些什么,但到了最后,却还是没有出声。
轻咳一声。百里肇平淡道:“秦家之事,本无干大局,秦家既送了请柬来,沅真,你便与岳尧一道去吧!”这话似带商量,其实却只是一句淡淡的吩咐而已。
沅真轻轻点头。倒也并不排斥与岳尧同去。
百里肇也懒得多去解释为何如此吩咐,便朝二人点了点头,表示这事到此结束。
岳尧见状。当即站起身来,朝着百里肇与远黛拱一拱手,就那么告退出去了。沅真见状,自也不好多待,同样起身告退离去。眼看着二人去了。远黛这才蹙了眉,略带不悦的道:“王爷这是想做什么?”竟是丝毫不去掩饰自己的不满。
深深看她一眼。百里肇平静道:“你明知道你若不点头,沅真是断然不会为别人做事的,不是吗?”沅真的谨慎仔细,的确让他颇为意动,但他更明白,远黛绝不会答应此事。
听他这么一说,远黛面色方才缓和下来:“王爷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沅真,绝不可以!”说到这里,远黛微微迟疑一刻:“有些事,与其沅真做,倒不如由我来做!”
万没料到远黛会说出这话来,百里肇神色一时变幻,良久,他才徐徐道:“在你心中,沅真竟有这么重要吗?”言下虽无责备之意,但不快之意却仍昭然若揭。
轻轻摇头,远黛冷静道:“这些事儿,由我来做岂不比沅真更好?沅真的性子固然精细稳当,但我自问自己也并不比她稍差,王爷以为呢?”
百里肇不答,事实上,远黛这话并没说错。百里肇更知道,远黛若真肯揽下这事,做的必会比沅真更为详尽妥当,但这些却并不能让他就此释然:“你该知道,我并无此意!”他平平的道,脸上神色依旧冰冷的没有一丝缓和之意。
远黛点一点头:“我知王爷所以气恼,是因我有意将沅真、云裳二人与王爷这边的人隔绝开来,可是如此?”
百里肇不语,脸上神色却已说明他心中所想的,正是远黛此刻所说的。
樱唇浅浅的扬起一个弧度,远黛静静道:“王爷多想了!不错,我的确不愿沅真与云裳为王爷做事,但那只是因为我希望她们能安安稳稳的过她们想要的生活,哪怕是在后宅与人拼的头破血流,只要是她们自己所选,自己所愿,也都无妨!”
百里肇听得眉头一样,下一刻,竟反问了一句:“那你自己呢?”
淡淡莞尔,远黛道:“我既选了王爷,自当与王爷共风雨、同患难!不离,不弃!”
百里肇听得心中一震,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却抬了手,蘀远黛轻轻拢了拢鬓边微微散乱的发丝:“远黛,要到了什么时候,你才肯对我说出‘同甘共苦’这四个字呢?”
神色为之一僵,远黛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才好。不错的,她是有意将“同甘共苦”四字拆成“共风雨,同患难”这六个字的,她原以为百里肇未必会发现这之中的异处,但很显然的,百里肇的心思要比她所以为的更细腻的多。
正色敛容的看向百里肇,远黛忽然问道:“王爷可曾听过有关苗女之事?”
不期然的微微皱眉,百里肇没有立时回话,只静静舀眼去看远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