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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迫人。
他虽问简单，远黛心中却自一清二楚，微微摇头，她道：“四哥若非要这么说，我也无可辩驳！”看她神情，竟似连多说一个字也不愿。
石传钰也不言语，只定定看她。月色如水，夜风轻柔，她便伫立离他不过二十步远地方，松松绾起长发与月白色绣花披风因风而动，这一刻她，莫名给他一种如真似幻感觉，仿佛近身边，却又似乎远隔千里，难以靠近，不可碰触。
一股无言疲惫感陡然升上心头，石传钰骤然转头，一言不发掉头便走。
静立当场，默然注视着石传钰步离去背影，久久，远黛也仍是没有挪动步子。直到石传钰身影彻底消息视线范围之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极轻极淡，刚刚出口，便已消散风中，似乎从未存过一般。远黛转身，正欲离去之时，目光却忽然一动，落了那片小小池塘之中。那里，正有一根竹箫逐水而来，池塘边上浮浮沉沉。
眸中不期然掠过一丝迟疑之色，但很，远黛还是上前一步，弯下腰来，将那支竹箫从水中捞起。纤指才刚触及冰冷池水，她便不由打了个冷战，却仍稳稳当当扣住了那枝竹箫。甩一甩箫身之上沾着池水，远黛再未停留。步往自己所住小院行去。
自她循声而去到返回，已将有一个时辰，晴宁哪能放得下心。屋内踯躅了半晌，终是提了灯笼出来，院子门口等她。这会儿见她回来，忙步迎了上前，叫道：“夫人”说话间。已不由看了一眼远黛手中竹箫，却是欲言又止。
远黛也无心此与她多说，只朝她一点头，便自举步，进了屋子。云燕听得动静，也早迎了上前。眼见远黛持箫而入，衣袖处水痕残存，不免诧异：“夫人。这枝箫是打哪儿来？”
瞅她一眼，远黛倒也并不多说什么，只将那箫递了给她：“先把它擦干了吧！”
云燕待远黛身边这阵子，也算是见识匪浅，虽仍改不了嘴毛病。但对远黛已自有了一种敬畏之感，听得吩咐。少不得接了那箫，转身取了一块干净细棉布，将那箫细细擦了一回。晴宁则一面上前为远黛除下披风，一面却将一只温热手炉递与远黛。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晴宁早知远黛体寒畏冷毛病，因此早早就备下了手炉。
抬手接过手炉，远黛若有所思看向二人，却忽然问了一句：“晴宁，你学过吹箫吗？”
晴宁闻声，不觉一怔，旋应声笑道：“奴婢身份低微，哪里配学这个！”言下却隐有辛酸。
默不作声看她一眼，远黛却又转向云燕问道：“云燕，你呢？”
云燕却不似晴宁，听得远黛问她，当即大大咧咧道：“奴婢从前伏侍邓太妃时候，曾听太妃吹过，倒是好听。奴婢也想过要学，只是找不到会人教！”
听她这么一说，远黛不由微叹了一声：“你既想学，左右我近来也是无事，便教你也无妨！”说过了这话之后，她却又转向晴宁问道：“晴宁，你呢？你可想学？”
听她这么一说，晴宁明显一愣，云燕旁听着，早冲着她一个劲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应下此事。饶是如此，晴宁也还是过了好半日，才自施礼道：“奴婢自也是愿意学！”
远黛颔首，却道：“待我明儿问问柳儿，看她可会吹箫不会？”
晴宁与云燕两个都是因家境贫寒而自幼入宫，不会这些，也属正常，柳儿倒未必如此。若是柳儿会，倒是省了她好些事儿。
云燕旁，早欣欣然扬起手中竹箫问道：“那这枝箫呢？”看那意思，倒颇有些想问远黛讨要那枝竹箫意思。一旁晴宁听着，却早吓得变了颜色。她虽不知那箫来历，但想远黛出去一趟，回来时便执了那箫，多少也猜出了些来历，再听云燕这么说话，怎能不惊。
远黛倒也并不生气，笑了一笑后，却抬手指了指一边妆台，吩咐道：“那拣妆盒子里头颇有些银两，明儿你取一百两，往坊市乐器铺走一趟，挑好箫买四支来！”
云燕犹自懵懂不解：“为什么要买四枝，这里不是已有了一枝了吗？”
晴宁听得心中大急，不免伸出手去，悄悄扯了一下云燕衣衫，示意她莫要说了。云燕只是心直口，倒也并非蠢笨之人，被她这么一拉，心中也知冒失，急急住口之后，还不忘略带怯意拿眼看向远黛。远黛早知她脾性，又怎会同她生气，淡淡一笑之后，毕竟吩咐道：“我听晴宁说你女红不错，这几日你若得了空了，便给这箫绣个箫套吧！”
云燕度其神色，不似不，这才放下心来，当下满口应了下来。
闹了这一日，远黛早觉累了，说过这几句话后，便朝二人摆了摆手，道：“我累了！”
二人闻声，忙自应着，便伏侍着远黛盥洗上床歇息。
第二日早间，远黛才刚起身，盥洗过了，便见云燕匆匆进来，禀道：“夫人，皇…李公公说，说等夫人用过早点后，便要赶路回京了！”神色间隐约透出诧异之意来。
远黛却不意外，只点了点头。这会儿，晴宁已带了柳儿提了食盒进来，柳儿虽是家境贫寒，却也并没伏侍过人，晴宁心中甚不放心她，便一直命她跟自己身边。这会儿提了食盒来，也仍是由晴宁动手，打开食盒，将内里早点一一摆放桌上。
远黛见着柳儿，倒不由想起昨儿自己所说话，因笑向柳儿问道：“你可学过吹箫没有？”
柳儿正立一边，专心致志观察着晴宁娴熟动作，忽然被远黛这一问，倒不觉一怔，眨了眨黑亮大眼之后，这才答道：“幼时父亲曾教过我，只是吹不好！”
远黛点头，倒也无心去管柳儿这是谦逊还是事实如此，只道了一句：“无妨！”便又指了晴宁二人道：“她们二人正想学，你得了空，可教教她们！”
柳儿听得大吃一惊，不免傻愣愣看向晴宁与云燕。晴宁也不言语，只抬头抿嘴朝她一笑，一边云燕却已睁大了双眼，有心想问，却又不敢，说不得只有抿了嘴巴。
及至远黛上车，准备启程当儿，李安福却又颠颠过来问安。远黛一眼见他，倒不由想起昨儿一时起意决定，索性便将这买箫一事，吩咐了给李安福。李安福自是满口应着，退了下去。及至远黛上车出了驿站，还不及行至明州城门口，李安福已捧了四只箫盒过来。
晴宁打开车门，接了箫盒，转手递与远黛。远黛只扫了一眼，便知端。当下一点那三只寻常榆木盒子，吩咐道：“这三枝箫，你们每人一枝就是了！”口中如是说着，远黛目光却已隐带怅惘看向了后所剩那只箫盒。这只箫盒通体乃以紫檀精琢而成，盒面雕有松竹梅岁寒三友，其松挺拔、其竹潇逸，其梅劲虬，堪可称得巧夺天工三字。
这样盒子，虽则不凡，但也仍不足以让远黛如此出神，真正令她动容，却是这只盒子，乃是当年广逸王府旧物。旧物重现，怎令人不怀想当年。
马车碌碌，一路匆匆而行。车厢宽阔，远黛与晴宁等三人坐其中也并不觉得拥挤，一路行来，远黛一直闭目恹恹靠那边，却是不言不语。那只箫盒虽则放她身边，她却一直也没有动它一下，反倒是晴宁三人，闲坐无趣之下，终是忍不住打开了属于她们箫盒。箫盒里头，放置着三根长短、色泽都相差不多长箫。
马车碌碌，一路匆匆而行。车厢宽阔，远黛与晴宁等三人坐其中也并不觉得拥挤，一路行来，远黛一直闭目恹恹靠那边，却是不言不语。那只箫盒虽则放她身边，她却一直也没有动它一下，反倒是晴宁三人，闲坐无趣之下，终是忍不住打开了属于她们箫盒。箫盒里头，放置着三根长短、色泽都相差不多长箫。
只是一眼，远黛便可看出，这三根长箫都是李安福才刚坊市之上买来。
第六十七章
让远黛颇觉诧异是，石传钰居然并不急着赶路，日头才刚落下，车队却已进了锦州驿站。此来郢都，远黛就没指望能很返回平京，石传钰既不着急，她自也安然自若。径入后院一间布置得甚为雅致绣房内坐下后，她微吐一口气，第一件事，便是抬手揉了揉耳朵。
晴宁旁看了，倒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路行来，夫人可是觉得污了耳朵！”
远黛既命她与云燕学着吹箫，这一路无事，她们便怔得远黛同意后，问柳儿学了几个为简单调子。而远黛也已确定了先前柳儿所说“吹不好”也确不是谦词。事实上，柳儿对箫，本也只是粗通一二，这几年家中情况日渐窘迫，她已多时不曾碰过家中那根粗陋至极竹箫了。也正因此，这一路之上，远黛耳朵，也还真是受了不少委屈。
此刻听晴宁这么一说，远黛倒也禁不住笑了出来，一面笑着，她却摇头道：“其实我当年初初学箫，倒也并不见得比你们好多少呢！”口中说着这话，她心思已不觉飘得远了。
她是早产儿，身体本就算不得强壮。何况她才刚出生那阵子，正是绱哥儿身死，周姨娘为府中诸人憎恨之时。所以她非但不能得到凌府中人关注，便是周姨娘，每日里也总是一副失魂落魄模样。这也导致她三岁到了广逸王府时候，甚至连话也还不会说。
十岁那年，当时刚刚一十八岁石传珉便曾笑吟吟以手轻点她额头，说：“当年你刚来时候，我们几乎便要以为你是个哑巴！不料想才几年，便已出落这般牙尖嘴利了！”
远黛恍然回想，心中不觉又是好一阵心酸。当年故人音容笑貌似仍历历目。然而彼此之间，却早天人永隔、今世无缘再聚首了。
觉出远黛神情有异，一边晴宁便自默然闭口，不敢多言其他。偏生一侧云燕却是个粗心，听远黛这么一说，便顺口问了一句：“不知当年教夫人吹箫又是谁？”
远黛恍然回想，心中不觉又是好一阵心酸。当年故人音容笑貌似仍历历目，然而彼此之间，却早天人永隔、今世无缘再聚首了。
觉出远黛神情有异，一边晴宁便自默然闭口。不敢多言其他。偏生一侧云燕却是个粗心，听远黛这么一说，便顺口问了一句：“不知当年教夫人吹箫又是谁？”
面上神色又是一滞。过得片刻，远黛方勉强道：“当年…我父…曾特意请了专门先生来教我音律之道”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事实上，石广逸也绝不是一个富于耐心人。远黛琴棋书画乃至诗书文章，他固然多有指点。却也并不是他手把手教出来。
远黛年纪，比石传珉足足小了八岁，便是石传钰，也比她年长六岁，这样情况下，她许多东西。便都是从二位兄长那里学来。石传珉擅于弹琴、石传钰则精于吹笛，远黛几乎日日都同他们一处，自然也就偏向于这两样。却与石广逸所愿大相径庭。
不得已下，石广逸只得一视同仁将他三人一同叫来，亲自教他们吹箫，以至于后她们三人竟都爱上了箫。然而三人虽都爱箫，个中却仍以石传钰学好。石广逸对他。也是倾囊相授，远黛甚至不止一次看到。自己父王坐四哥身边，静静听他吹箫，面上神色是错综复杂，似喜似忧，似怅怀又似苦痛。只是那时候她，虽看到了却并不能理解。
而等她真正懂了时候，才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不复旧日模样。正如她曾对石传钰说过那句话一样——哪怕再是怀念从前，却也已回不去了！
只因为，从前，并不单单只是他们二人从前。
叹了口气后，远黛抬眼，看向屋内三人。这时候，哪怕云燕再是粗心，也早看出不对来，此刻见远黛目光扫来，她竟忍不住一阵心慌，面色亦为之微微发白。摇一摇头，远黛道：“你们只记住，我所以让你们学吹箫，自有我用意，你们好好学着，也就是了！”
三人听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