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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三妻四妾(一)
蹙眉看着面前哭得泪人儿一般的周姨娘,远黛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外头闹了这么一出,她也实在无法再装病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后,远黛终究开口道:“他已走了!”
文屏只道远黛会说几句话来安慰周姨娘,却不料她竟说出这话来,一时愕然无语。
周姨娘闻得此语,却是哭得愈发哀切,单薄的肩一抽一抽,看着尤其可怜。远黛对此却似乎全无所察,她只是冷冷的继续道:“他早走远了,你觉得这么哭有用吗?”
到了这个时候,文屏哪儿还敢继续留下去,默不作声的便退了下去。
周姨娘仍在哭,声音却明显小了许多。远黛冷静问道:“他有什么好?竟值得你如此?这么多年的冷落、无视,难道还不能让你清醒过来?姨娘!!”她刻意的加重了那最后的两个字。
哭声渐渐转为抽泣,许久许久,周姨娘才颤声道:“你…你不明白的”远黛回来也已将近三年,她自然明白,远黛每每改换称呼,唤她为姨娘时,都是心中已自怒不可遏之时。
深吸一口气,远黛勉强按捺心中怒火:“姨娘若是无事,不妨回西院去吧!我这会子头疼得紧,就不送了!”说过了这话,她也不问周姨娘的意思,便扬声唤了文屏来。
文屏听是让自己送周姨娘回西院,不觉微微犹疑,有心想为周姨娘说几句好话,然抬眼时见远黛面沉似水。眸色冰冷,毕竟不敢多言,便上前扶了周姨娘,轻声道:“姨娘请吧!”
周姨娘心中本就惧远黛几分。这会子见她变了脸色,竟是连眼泪都被吓了回去,默默站起身来。就要出门。才刚走了几步,远黛却又在身后冷冷道:“且叫惠儿打水伏侍姨娘洗了脸后再走!”文屏知远黛这是不想周姨娘满脸狼藉的出去引人笑话,忙答应了一声。
远黛没有回头去看周姨娘,只冷了脸一言不发的坐在屋内。过了一刻,外头惠儿轻步的走了进来,低声禀道:“小姐,姨娘已回去了!”
轻吐一口气。远黛忽而问道:“惠儿,我今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惠儿不意远黛竟会问自己这个,怔了半晌,也还是没敢接这个话。而远黛问她,本来也就是心中郁郁。倒也并没指望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叹了口气后,远黛朝惠儿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惠儿被远黛才刚的那个问题问的有些心惊胆战,见令她下去,便也不敢耽搁,退了出去。
远黛独个儿发了一回怔,毕竟起身,稍稍整理一下自己。又自箱笼内随意翻了件斗篷披上,举步出屋。惠儿见她忽然出来,不觉愕然,赶忙迎上,才要说话时,远黛已道:“走吧!陪我过去宁姑姑那里坐坐!”
二人出了房门。沿朱廊一路缓行,走不几步,便到了宁夫人所住的东厢房外头。早有丫鬟瞧见她来,少不得快步进去禀了宁夫人。宁夫人既知远黛过来,便忙迎了出来。
两下里见过礼后,宁夫人便引了远黛进屋,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她既不说话,那便是表明,主屋那里发生的事儿,宁夫人已有所闻,因此才会这般沉默的等待远黛开言。
接过丫鬟送来的茶水,远黛慢慢啜了一口,却是直到这时候,她的心情才自稍稍纾缓了些。叹了口气后,远黛抬眼看向宁夫人:“今儿之事,夫人见笑了!”
事儿既发生了,她也无意讳言,更不愿诸人各自心知肚明的装傻。
宁夫人微笑:“远黛只管放心便是!”言下便是告诉远黛,这事她断然不会宣扬出去。
一手支颐,静静的出了一回神后,远黛忽而抬手,挥退了屋内众人后,这才开口道:“我此来,是想问一问夫人,王爷对我娘可有什么安排没有?”
这才是她此来的目的。对周姨娘,她恨她无能,却又不能不同情她,更无法抛下她不理。而她之所以过来寻宁夫人,只是因为昨儿宁夫人曾说过的四个字——母以子贵。
宁夫人神色宁静的看她:“本朝泰昌帝宠妃静妃之事,不知远黛可曾听过?”
轻轻摇头,远黛坦然道:“这事儿,我还真是不甚清楚!”
宁夫人对她不知此事,倒也并不如何奇怪,只解释道:“说起来,静妃与远黛你的出身颇有相类之处,庶出且生母无宠。然她却是个有福的,上巳节时,她偶遇其时仍是福王的泰昌帝。其后,她便入了福王府为妾。三年之后,福王登基,她便成了静妃。她的母亲,也因此被其父扶正,成了正妻。”
微微扬眉,远黛平淡道:“却不知静妃之父可在朝为官吗?”虽然宁夫人以静妃为例,给她指了一条路,但远黛仍很明白,这条路未必便适合她走。
宁夫人见她神态平静,全无一丝激动之色,心中不觉暗赞了一声。叹了口气后,她道:“静妃之父只是区区一介锦州知府,而且他的结发夫人也只是一般人家出身!”
远黛点头:“那就是说,这种法子于我们其实并不适合!”莫说百里肇如今还只是亲王,便是来日登基,此事也仍不好办。毕竟凌昭乃世袭侯爷,凌家又是名门望族,若然当真做出这等事情来,只怕要为千夫所指。而况陆夫人也非一般人家出身。
宁夫人颔首,却道:“其实早在绿萼岭之时,我便已与王爷商量过此事。古人常言道‘三妻四妾’,远黛该是知道的吧?”
了然点头,远黛若有所思道:“姑姑的意思,我如今已明白了!只是此事…只怕行之也不甚易!”三妻四妾指的便是一发妻二平妻四偏妾,较之妾室,平妻地位虽仍不及发妻,但名可入宗祠,且不必向发妻行礼下跪,所出子女亦可算得嫡出。
若然依此行事,自是比让陆夫人下位要容易太多。而远黛此刻之所以提出质疑,却是因为凌昭的态度。凌昭身为安肃侯,再娶一平妻自是无人可以置喙。然而也正因他乃是安肃侯,故而即便是百里肇,也无法强令他什么,只能是他甘愿而为。
宁夫人又叹了口气,而后慢慢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此来凌家,正是为了此事。先时我见老太太时,倒觉老太太该不会反对此事。倒是你那嫡母,性情执拗,只怕不易说服。而今再见了你父亲,竟觉这事怕是难上加难了!”
第五十一章 三妻四妾(二)
远黛倒不意宁夫人会说出这话来,怔了一刻后,方不无讶然的道:“这个…竟是王爷的意思吗?”对宁夫人在凌府小住一事,她自也颇多揣测,然却没想到宁夫人竟是为此而来。此刻乍然听了,怎由得她不在诧异之余,心中微感温暖。
宁夫人朝她肯定点头:“正是如此!”说过这话后,她却忍不住一笑:“说起来,我在王爷身边多年,还真不曾见他如此待过一个女子。”她原以为远黛听得这话,多少该会现出几分娇羞之态来,然抬眼看时,却见远黛面色如常,只神色之间微见恍惚,心中不免有些意外。
“王爷有心了!”许久,远黛才徐徐吐出这么五个字。
神情古怪的注目看着远黛,宁夫人终忍不住讶然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偏首望向宁夫人,远黛忽而一笑,问道:“姑姑可爱听曲看戏吗?”
这个问题实在已与二人先前所谈之事全无干系,宁夫人疑惑之余,毕竟还是点了点头。
远黛一笑,便道:“姑姑既爱听曲看戏,该不会不知其中的报恩方式吧?”
宁夫人一怔,旋即失笑摇头:“不意此时,你竟还有心思说这些俏皮话!”戏曲里头女子的报恩方式最多的自是以身相许了,而如今远黛与百里肇虽未正式定亲,但彼此之间也已有了约定,确是不必故作小儿女态的表现出感激万分的模样来了。
眸色因之微微一沉,过得片刻,远黛才淡淡道:“此时不说这些,还能说些什么呢?”
宁夫人听得一时无语。事实上,此事说到这个地步,确已如远黛所说的那样,再不是说说话儿便能解决的事了,深思的看向远黛,宁夫人温言道:“不知远黛打算如何做法?”
不无厌烦的蹙了眉。远黛道:“从前我初回府时,并没太过在意此事,但如今看来,这事似乎并不那么简单。我有意着人在府中打探一回。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世家大族之中,似周姨娘这等因失宠而长久见不到家主的妾室并不少见,因此这几年下来,远黛虽觉凌昭甚是薄情,但也并不以为意。直到今日,眼见凌昭对周姨娘那避之惟恐不及的态度时,她才忽而觉得。此事里头,该是大有文章。
宁夫人闻言,也不觉沉思起来,半晌才道:“此举倒也不失为可用之法!你放心,回头我便修书一封,送与王爷,同他提一提此事!”
远黛摇一摇头道:“姑姑误会我的意思了!如今这事,已非王爷一言而能解决。既是如此。那便不必烦劳王爷了!”
若有所思的看向远黛,宁夫人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你若执意如此,那依你便是!”
在宁夫人处又稍稍盘桓了片刻。远黛便自起身辞了出去。她才刚回屋,那边文屏却已迎了出来。远黛进屋在炕上坐下后,这才开口问道:“姨娘如今可好些了没有?”
文屏忙应声道:“据我看着,却是已好了许多了!”
远黛便也不再多问,过了一刻后,却又忽而问道:“杜若呢?这两天怎么仍看不到她?”
文屏道:“杜若姐姐也不妨事了,她原是要回来伏侍小姐的。但我想着,咱屋里如今并不缺人使唤,加之她也不曾大好,还是再歇几日等痊愈了再回来不迟!”
远黛默默点头。过得一刻,却道:“你去唤她过来,只说我有话要问她!”
文屏应着,便匆匆的退了下去。远黛独坐屋内,端了惠儿刚沏来的茶慢慢啜着,却是一言不发。杜若来的倒快。不过盏茶工夫,已跟着文屏急急的走了进来。
摆手遣了文屏两个下去,远黛指一指紧挨在炕旁的一张锦杌,温声道:“坐吧!”
杜若谢了座,便在锦杌上坐了,静静等着远黛发问。沉吟一刻后,远黛终于问道:“杜若,你在老太太跟前也有好些年了吧?”
杜若点头应道:“是!我原是那年冬日进府的,到今年此时,刚刚一十四年!”
“嗯”了一声后,远黛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从前之事,你知道多少?”今日周姨娘闹出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甚小。对于如今正住在环翠阁的杜若,远黛不信她会一无所知。
果不其然,杜若闻言之后,稍稍犹豫一刻,才轻声问道:“小姐可是想知道周姨娘之事?”
远黛点头:“你可知道吗?”她身边的几个丫鬟,文屏与采莲虽是凌家的家生子,但其父母都不曾在内院伏侍过,知道此事的可能不大。惠儿与翠衣则干脆是她自己买来的,自然更无可能知晓。这般一算,唯一可能略知一二的便是杜若了。杜若入府虽才只有一十四年,但入府之时,已解人事。又且一直跟在萧老太君身边,知道一些不为人知之事也是正理。
蹙眉深思良久,杜若方低声道:“不敢隐瞒小姐,这事我虽不十分清楚,但确是隐约知道一些”说到这里,杜若不由抬眸,偷觑了远黛一眼。见远黛神色如常,似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也只得续道:“不知小姐可知道四爷是哪一年去的吗?”
忽然听了这话,远黛一时竟没能会过意来,诧然问道:“四爷?”她对凌家之事实在算不得熟悉,而这个所谓的四爷,她更是全无印象。
杜若见她如此,当真是除了苦笑再无它法,片刻之后,毕竟解释道:“四爷亦是大太太所出,不过早在十八年前便已夭折了!”
“十八年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