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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凤鸣伸手触碰锦瑟温热的脸颊,锦瑟静静任他来回抚触,没有抗拒。
“我第一次死的时候,也没人为我哭过……”他淡淡表示,不知是否今天过于感伤,因此不断想起过去。
“你又没死,谁要为你哭,快起来啦,你躺得我腿酸了。”
段凤鸣起身,凝望日出景致,美丽柔和的光线落在山头,慢慢淡化黑幕,他不是第一次复活,但这次的感觉竟有些特别,似乎是重生的感觉。
光线愈来愈强烈,段凤鸣也伸手挡住光亮。
锦瑟避开段凤鸣的眼神,始终低着头,然后她看见段凤鸣伸出双手,手心朝向她。
“做什么?”她抬首。
段凤鸣噙着仿若卸下心房的笑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过去吗?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让你知道。”
这转变……太突然了吧?
段凤鸣突然变得好好喔,让锦瑟措手不及,不知该不该握住他的手,继续探究他的过去。
“你……不是一直不想让我知道?”
“那是因为我们不熟,我何必让你知道?”他笑容满面。
锦瑟侧了头,继续怀疑。“我们认识也没多深,现在让我知道,我还是不能理解。”
段凤鸣叹气,笑容可掬地说:“反正你已经知道一部分,难道不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哪会不好奇,她简直好奇得要死,尤其是段九的转变,她一直都想知道,只是当下来得轻松,会教她惶恐。
看出锦瑟的小心翼翼,段凤鸣摇头。“说你不像人,你现在的行为比个人还像人。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想不想知道?不想的话,你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他威胁道。
“当然想。”锦瑟才说出心意,连忙握住他的双手,紧接着,自己又被拉入段凤鸣的回忆潮流里。
这次,是段凤鸣自愿让锦瑟进入他的回忆,因此只有锦瑟昏厥,而他则牢实地接住她的身子,紧抱在胸前。
“锦瑟、锦瑟……”段凤鸣呢喃着锦瑟的名,声声带着深情。
他很清楚自己对锦瑟再也不一样了,或许该说第一眼就很特别,只是他不愿承认而已。
在经过长期跟踪后,他们终于与黑段军对上,整整对峙三天,彼此都死伤惨重,但段九内心却愈来愈担忧。
张刺史从中作梗,误报捷报给皇上,以至于援兵迟迟分派不了,任谁都看得出是张刺史想等着他倒下,然后再趁黑段军也在休息时,一鼓作气攻下,将功劳揽在身上。
“啪!”很少动怒的段九,这次也气得重拍桌子。
一旁的副官忧心忡忡。“段大人,张刺史根本是要我们的命,这……”
段九抬手,阻止副官继续说下去。“不能这样说,因为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
“可是,兵里已经有人在反弹了。”
“我知,我会尽快把这场战事结束掉。”
副官拧着眉。“大人……您太好心了,张刺史压根不管您的安危,为何您还要替他找借口?已经一个多月了,几乎快撑不住了,大人!”
段九背过身。“副官,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想。”张刺史分明有意要他死,因此无论他做什么动作,都挽救不了什么。
副官无可奈何,只好离开。
没多久,一名卫兵走进来。“段大人,这是张刺史送来的军机。”
段九接过军机,摊开之后,他脸色大变。
这哪是什么军机,不过又是一招他想贪功的卑劣手段。
取来黑段军首领的项上人头,可保你家人平安。
军机落地,段九双手握拳置在眼前,指尖陷入掌心内,腥涩的味道缓缓流出。
他想杀人!
想杀了张刺史!
万分、万分地想将他碎尸万段!
那个人简直不是人!比起盗贼的狠毒是有过之无不及。
不消多时,同一名卫兵又冲入。“段大人,不好了,黑段军夜袭了。”
“什么?!”
什么?!
锦瑟刚刚进入的回忆里,就只听见段九突然冒出这句话,直接反应就是重复这两个字。
段九,发生什么事了?段九?
可惜,段九依然没听见锦瑟的声音,只见他神色无比凝重,下令:“备战──”
备战?发生什么事了?谁来跟她解释?
段九一声令下,官兵与黑段军第八次交锋。
混乱的战场上,敌我分明,黑段军每人都一身黑,与官兵形成强烈的对比。
段九带头领兵,锦瑟始终跟在他身旁。
就连不懂作战的锦瑟,也看得出即使官兵人多势众,也不敌善作战又精良的黑段军,官兵愈到后头愈是一面倒。
锦瑟内心惴惴不安,明明清楚段九会继续活着,但她就是担心。
战火持续,伤亡人数不断增加,奔腾的马蹄践踏已死的尸体,还存活的人继续杀得眼红,不肯罢休。
在黑段军最后,段九与锦瑟同时瞧见一名蒙着脸的男人,他左手持刀,笔直冲向段九,那速度胜过风,刀提起,与段九第一次对上,发出剧烈声响。
两人在马上,对阵约莫一刻,锦瑟看得心惊胆跳,却又使不上力。不过好几次她都瞧见黑段军的那个男人在紧要关头时都对段九手下留情,瞥见段九的表情,她想他也发觉了。
为何呢?
男人微眯了眼,随即策马离开战场,那目的好似是要将段九也引开,段九没有迟疑,立刻跟上,两人来到附近的空地。
男人的马绕在段九外围,双眸凛冽,意图不明。
段九看见他左手臂上的火焰,胸膛开始剧烈起伏。“你真是七哥吗?”
马蹄不再行走,男人随即揭下面罩,露出与段九相似的脸庞。“好久不见了,小弟。”
锦瑟看着段七粗犷的五官仿佛历尽沧桑,但笑容依旧亲切温和,一点都不像是黑段军的首领。
“七哥,你真的是黑段军的首领?”
段七嗤哼一声,满不在乎地回答:“这位置可是我宰了前任首领才到手的,原本的乌合之众在我的带领之下,总算也有些看头了。”
“七哥,为什么?”
段七淡淡一笑,没有怨恨、期盼,只有无奈。
又是无奈──“小弟,前尘旧往,何必再问?就算你知道来龙去脉,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我一直以为我们不会对上的,没想到……事总与愿违。是张刺史故意搞的鬼吧?那家伙贪生怕死,收了我的好处,却又派你来剿灭我们,真是没用的人。”
段九终于明白因何黑段军从不袭击这里,原来是早与张刺史有协商!
“他保护你们?”
段七唇瓣讽刺勾起。“你把他想太好了,那贪官一方收我的钱,一方又暗地里扯我后腿,我只是懒得跟他计较。要是我真的火大,一个晚上就能让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段九懂了。七哥之所以选定这里成为他的地盘,是因为清楚他的手足都在这里,在这落脚,是为了想贴近他们,也想保护他们,因为黑段军的缘故,这个郡一直没有其他盗贼出没,就算有,很快也被并吞。
段九左手紧握刀子,当他明了到七哥的用意后,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多少也能体会的锦瑟望着他们兄弟俩,内心无限感伤。
好悲哀啊……手足反目,最最无奈了。
段七跳下马,段九也跟着。
“他要我的人头换其他人的命吧?没想到我的命还真值钱……”段七调侃自嘲。
“七哥──”
片刻沉默,两人注视彼此,分离的时间很长,但兄弟情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他们永远珍惜这份亲情。
段七含笑,提刀。“小弟,七哥很高兴,你一表人才,前途似锦,可惜有这么个张刺史碍了你的官途。我帮你杀了他,一切事情都解决了。”
段九,快答应啊,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亲情的!
锦瑟满心紧张地在段九一旁劝道,可惜她忘了段九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段九静默不语。
段七便明白他的决定。
“路子不同,我的确不能要求你跟我走一样的路,不过,我不曾后悔走上这条路,我只……”段七话说一半便停住。“既然你我不同道,就来彻底解决吧!”
不要啊!
锦瑟吼得大声,却传不进两人耳里。
架式摆开,情况已经不容许回头。
锦瑟只得睁大眼,将两人的对峙,一幕一幕烙印眼底,丝毫不敢眨眼。
数十招过去,段九的表现始终如一,段七节节败退,最后他的刀被段九挥开,段九的刀锋指着段七的胸口,两人皆重重喘息。
是段七故意的,锦瑟一眼看穿。
“你……败了。”段九脸上毫无一丝胜利的快感,有的是满身的颓丧。
段七一如先前的高傲睥睨。“是啊,还不快一刀结束我的生命,我跟黑段军说过,一旦我死,他们就必须解散,带着我的头去找他们,他们都发过誓,不会不从的。”
刀锋静止,段九注视段七的表情,从容间还有他未曾遗忘的温柔。“七哥,我会想其他方法来保全我们全家的。”
“哈!小弟,亏你为官这么久,还看不清张刺史那小人的嘴脸吗?我此刻只恨没早点杀了他断绝后患,这是我的失策。黑段军这段时间也闹得够久了,我早就想结束,顺便又能保住你们。我想我的命的确值钱,小弟,不要再犹豫,要不,你会跟我一样后悔没杀了张刺史!”
“七哥……”段九死都不想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
“小弟,能再见到你,真好。”段七扯笑,随即手握刀,将自己的胸膛当作刀鞘,收了那把刀。
“七哥?!”段九错愕,放开刀柄,抱住段七。“七哥……”好不容易他们又聚在一起了,为何马上又要分离?
段七一手搭在段九的背上,仍保持笑容。“小弟,我好想念你们……可是我走上跟你们不同的路了……所以……所以……不要恨七哥,离开……这里,这里不适合你,懂吗?走吧──”
“七哥!”段九含泪紧抱住段七。
段七气血翻涌,又呕出鲜红,在段九耳畔低喃:“我很怀念过去……七哥先你一步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段七的手垂下了、眸子合上了,段九的心也碎了。
锦瑟怔了一瞬,不忍地合眼,就算不甘她的事,为何她也这般痛苦?
她真的愈来愈了解什么是人了。
做人,真的难。
锦瑟冷眼注视段九砍下段七的项上人头,将他的遗体埋在原地,填平的土,外表看不出异状,然后,段九用自己的上衣包裹着段七的人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跨上马背,回到战场上,举高了段七的人头对黑段军放声。
“黑段军听着!你们的首领已经死在我手上,这是他的人头,我不刁难你们,你们得解散黑段军速速离开,否则一概严惩。”他的神情凛冽,教战场上所有的人皆停下攻击聆听。
段九的副官走上前。“段大人,万万使不得啊,要是张刺史怪罪下来……”
副官话没说完,黑段军便纷纷放下武器,每名黑段军同时朝段九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剎那,那气氛威武又严肃,足以撼动人心。
段九在心底也佩服七哥,身为盗贼的首领,最后能得到手下如此的对待,可见七哥在世时,是很受黑段军爱戴。
足足一刻钟后,凛肃的场面在黑段军起身后,战意又升高,不过是官兵单方面的警戒。
段九又下令,“放他们走,谁敢抗令,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