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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燕王府是在元代大都皇城基础上扩建的,占地广,而且四周有土夯高墙和流动的护城河,府中亭台殿阁成对称型,向纵深伸展,气势不凡。
东大殿正中壁上悬挂着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半身坐像,旁边是朱元璋手书的名言:“处天下者,当以天下为忧;处一国者,当以一国为忧;处一家者,当以一家为忧;身担天下国家之重,不可顷刻忘却警畏。”
在燕王府东大殿里,此时朱棣正面对朱元璋像和格言沉思。徐王妃则闷坐一旁,她觉得太祖高皇帝说得太对了,时刻不能忘却警畏,现在,连朱棣张挂太祖高皇帝这幅字,朝廷都有微词了,说朱棣以驭天下者自居。
朱棣没好气地说:“这叫人言可畏。太祖高皇帝这警言不只说天下、封国,也说了治家呀,怎么就犯忌了?”
徐王妃这些天眼皮总是跳,她总觉得好像有祸事要发生。
朱棣也心焦,但却说,眼皮跳和吉凶福祸有什么关系!
徐王妃一直盼着高炽他们弟兄三人回来,却遥遥无期,她又一次担心地问,朝廷不会不放他们回来吧?
这也正是朱棣的心病。他无把握地说:“不会吧?”
徐王妃又埋怨起来,都是你,去上贺表,一个儿子不够吗?你偏要三个全去,万一……
“行了,”朱棣不耐烦地说,“说好老二不去的,不是你妹妹跑来讲情,非把高煦也裹去的吗?”
这时,小太监李谦进来向殿下禀报,北平按察使陈瑛来了,说有急事求见。朱棣说:“请他到外书房里去等,我马上到。”
李谦出去了。徐王妃提醒他,王爷离这人远点为好。
朱棣问为什么?徐王妃听李谦说,这人人品不怎么好。他常常把同僚们在酒桌上说的话都记下来,向上司或燕王或者皇上写密揭。朱棣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是好啊!
徐王妃显然很惊讶。朱棣自有他的道理。在他看来,交朋友,当然要交正人君子。用人之道就不一定了。这道理是不言而喻的,大到治理天下,小到治家,光靠好人行吗?好人难免心软、宽容、迁就,能抹就抹,能瞒就瞒,都去当好人,那主子的耳朵就是聋子,主子的眼睛就是瞎子,朱棣用人,恰恰要多用心术不正的人,他们心狠手辣,嫉贤妒能,写密揭、设陷阱,人品虽不好,却能使朱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所有下属的长处、短处,人前背后种种,包括不易察觉的隐私,这是好人不愿为,好人所不能替代的。
徐王妃不由得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这套宏论而惊讶,惊讶的是原来朱棣知道陈瑛的人品!
朱棣说,一件事就可见一斑。你想,他连朱棣送的银子都敢要,这种人还不够贪吗?但他好用,朱棣在他身上下工夫,笼络他,因为他有用,他毕竟是朝廷派驻北平的按察使,很多朝廷的事,都是他透露给朱棣的,这是花多少银子都换不到的。山东的铁铉倒是好人,朱棣送他东珠,他都退回来了,能为我所用吗?
对朱棣的说法,徐王妃虽不赞成,却也驳不倒,一时无话可说。
朱棣站起来往外走了。
? 把“扣留”儿子当成喜事
燕王倒背着手大步走进燕王府书房时,见大个子、长脸、水蛇腰的燕王府长史葛诚正陪陈瑛坐着闲聊呢,一见朱棣到,陈瑛忙站起身请安:“给王爷请安。”葛诚也忙陪着起立。
陈瑛说他跟葛长史是同乡,所以葛诚陪他坐了一会。
朱棣很随和地说道:“葛诚是王府长史,又是贵同乡,一身管二,他不在,理应替他款待贵客,更何况陈按察使又是代表朝廷驻在北平的大员呢。”
葛诚说:“王爷到了,我走了。”
朱棣说:“别忘了草拟给朝廷上表,请封征元功臣的折子。”葛诚答应着走了。
朱棣望着他的背影沉思有顷,才发现陈瑛还站在那里。朱棣很随意地摆摆手,显得亲热又不见外地说:“坐,坐吧,在自己家里,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陈瑛这才重新落座,他说朝廷来人了,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听说皇上不让世子和两位公子回北平了。朱棣陡然一惊,又旋即摇摇头,他觉得这一定是谣传,不可信,朝廷不会这么做的,没有理由啊。
陈瑛证实消息绝对可靠,听说是皇上留他们在上书房跟随诸王子弟一起读书,那里的名儒耆宿多,这不是很合情理的事吗?这不是正当的理由吗?
朱棣不能不信,真让徐王妃说中了,朱棣好不懊悔,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正在这时,徐王妃带着宫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脸愠怒,一进来刚想发火,因见陈瑛在,瞬间又恢复了平素的温和面容:“哦,陈大人在呀!”
陈瑛问了“王妃吉祥”,知趣地站起来,说他还有点杂事要办,先走一步。朱棣招呼门外的李谦,让他告诉葛长史,把南边刚运过来的上等漕米给陈府送两包去。
陈瑛忙推辞说,快别这样,怎么好老是让王爷破费呢?
朱棣说:“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呢。”
陈瑛千恩万谢地走了。
朱棣这才问徐王妃,出了什么事了,他已注意到王妃的脸色很不好。徐王妃说,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高炽他们哥三个真的让朝廷扣下当人质了。
朱棣还想瞒她,就说:“哪来的信儿?怕是以讹传讹吧?”
徐王妃说,是她妹妹妙锦派人送来的十万火急的信,还会有假吗?徐王妃早察言观色了,她让朱棣也别故作镇定了,她料定,方才那个陈瑛也是来报这个信的,是不是?
朱棣不得不点头,不过他劝慰妻子别担心,不能看做是人质,而是皇上好心,留他们在宫中上书房就读,这是求之不得的。
徐王妃说:“你别自欺欺人了,即便是充当人质,人家会明说呀!我早说过了,走错了一步棋,这不是把孩子往虎口里送吗?”
事已至此,朱棣生怕徐王妃失态,要她镇定如初,不能让人从他们脸上看出半点惊慌失措,更不能流露怨恨情绪,那会坏事的。
徐王妃说:“你是让我打掉了门牙往肚里咽呀?”
朱棣说:“这么说也行。你记住,要高高兴兴的。”
徐王妃说她没朱棣那么心硬,也没他心大,她做不到。
朱棣要徐王妃大张旗鼓地给孩子们备办衣物、用具,要做得像办喜事一样,要散出风去,使府里上上下下都传开,三子留京就馆,燕王是求之不得的。这样一来,就一定能传到京城里去,三个儿子才能安全。
没等徐王妃答应,朱棣从敞开的门里望见王府长史葛诚又转了回来,朱棣故意大声吩咐王妃,马上为世子他们准备冬装,南京虽不像北平这么严寒,冬季没有火炉,反倒冻手冻脚,多带些厚衣服。朱棣说皇上很敦厚,自己好学,又留高炽他们在上书房就馆,天大的好事呀,在上书房授业的人,像方孝孺这样的儒学大师,北平哪有啊?
朱棣观察着,见葛诚故意放慢脚步听了个仔细。朱棣走到门口叫住了他:“葛诚!”
葛诚过来哈下腰,背更驼了:“王爷……”
朱棣吩咐他,除了功臣请封表章外,再准备一份谢表,有消息说,皇上开恩,留世子三兄弟在南京宫中就馆,等消息确切了,他请葛诚代他进京,奉表谢恩。
葛诚说:“遵命。”
等葛诚走过去了,徐王妃已经看出朱棣在葛诚面前做戏,就问:“难道你的长史都不可靠?”
“可疑。”朱棣说,当今天下,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燕王府的事时常泄露,一定是有人为朝廷探风,不得不防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说罢站起来要走。
徐王妃问他要到哪里去?
“当然是大庆寿寺,去见怪僧,”朱棣说,“再约上那个妖道,我有这两个怪僧妖道,就不愁了。”
? 选贤任能也要心狠手辣
方孝孺在拥塞着图书典籍的书房秉朱笔阅卷,这是太学里皇族学子的卷子。女儿方行子提一把双刃剑进来,一身短打,一脸汗水。
方孝孺略侧目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世人称为父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可我这种子在自己家里却不能生根发芽,你偏要违拗我的意愿,去耍枪弄棒。”
女儿有她的一肚子牢骚,皇上又不允许女流去科考,她以为真不如唐朝,武则天还开过女科呢。方行子的口气很大,她说真让她下场,中两榜,殿试时与皇上对策,也不是什么难事。
方孝孺放下笔,说:“嗬,好大的口气。”他认真地打量一眼女儿,不禁叹息连声,他还不了解自己女儿的学问吗?说真的,方行子这话还真不是诳语,可惜她不是个须眉男子呀。
方行子绞了一块湿巾擦着脸,向案上扫了一眼,问:“给你的太学生们批卷子呀?”顺手拿起一张,粗看了一下,笑道:“这字,写得如蟑螂爬的,文理也不通,谁的卷子呀?”
还能有谁的?这是令方孝孺头疼的人,原来是燕王次子朱高煦的卷子。不过,方孝孺认为,也不能一概而论,别看他文理不通、字句不顺,却才思敏捷,有灵气,又喜欢练武,可与方行子为伍。
方行子笑了起来,认为父亲是在贬低她:“我可不是不能文才武的呀。”她给父亲冲了一壶新茶,问道:“皇上把燕王三个儿子留在京中不放回去,燕王会怎么想?这不是当人质了吗?”
方孝孺警告女儿不可乱说,留下就读,也是好事呀,怎么能说是人质呢。方行子弦外有音地说:“父亲官虽不大,大事小情却得到皇上垂问,我希望你多给皇上出点好主意。”
“这叫什么话!”方孝孺说,“好像我尽出坏主意似的。听你这口气,你好像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进献啊。”
方行子说她可不管这闲事,治国安邦之事,自有肉食者谋之,我何间焉!方孝孺开玩笑,他这肉食者碗里有肉,他女儿也自然不是素食者呀。方行子笑了起来,她说她总有一种担忧,觉得建文皇帝虽然明仁孝友,却太软弱,难成大事,比起雄才大略的开国皇帝差远了。
方孝孺说,不能这样讲,各有千秋,各有短长,一国之君,仁孝是本。建文皇上十四岁的时候,他父亲背上长了一个毒疮,流脓流血,痛苦不堪,皇上就用嘴为父亲吮吸毒液,一般人做得到吗?
方行子认为,这充其量是个孝子,和治国平天下挨不上边。
方孝孺说:“非也。你知道太祖高皇帝是怎么评价他的吗?太祖说,有这样的好子孙,我还犯什么愁呢?”
方行子说:“这就是太祖高皇帝最终选择他继承大统的原因吗?”
方孝孺说,可能是这样,但不是根本原因。建文帝父亲朱标亡故时,他五天五夜水米不沾,决心为父服丧三年以尽孝道,是太祖皇帝不允,才作罢。朱允炆对同辈也极为友爱,为抚育三个弟弟,白天与他们一起读书,晚上与他们同眠,太祖深为感动,还特地为这事写过诗,方孝孺还记得其中的两句:兄弟相怀本一身,祖孙继世宜同德。这是对朱允炆很高的评价啊。
方行子也听说一些,朱允炆给祖父倒夜壶什么的,她颇不以为然,她还是那句话,朱允炆也许是个好孙子、好儿子、好哥哥、好人,但未必是个好皇帝。
方孝孺很反感,皱着眉头问她,这可奇了,依你说,好皇帝该是什么样的?
方行子自有她的标准,大刀阔斧,敢作敢为,心怀博大,爱民如子,选贤任能,从善如流,会使阴谋诡计,杀人不眨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唯我独尊,天下好的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