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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王妃说:“你既不信,妙锦说出来时,你怎么把持不住,现了原形了。”朱棣叹口气,再清醒的人冷不丁一听,也会不冷静的,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徐王妃提醒朱棣说:“这还用说,要不是因为这个,妙锦还会这么做吗?”
朱棣冷笑,那用心可就很险恶了,只有一种推测,她是用这法子试探一下,看朱棣是真疯假疯,如果是假疯,谁能承受得了丧子之痛?何况同时丧三子?徐王妃说她小妹没这么有心计呀,再说,她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吧?朱棣不满地说,有她大哥在后头指使,再乖的人也会变成恶人。徐王妃很反感,却又不能驳倒朱棣。她只能这样开脱,小妹说过,她害怕徐家受牵连,怕父亲的一世清名毁在朱棣手上,她倒也未必对朱允炆有什么好感,朱棣只是哼了一声。
这时有人敲门,朱棣又急忙往头上套花裙子。
徐王妃走过去,隔着门问:“谁?”
门外答话的是李谦,他说:“是我,小保子。”声音里透着喜悦。
徐王妃从门缝里挤出来,问他什么事?李谦把一封粘有一根羽毛的信双手呈上,原来是南京二舅老爷打发专差送来的急信。
徐王妃急不可耐地拆开,一边看,脸上绽开了笑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转身回到朱棣寝宫中。
? 号令天下得先有个名头
一进寝宫来,徐王妃高兴得喜泪双流,激动得声调都变了:“我二哥从南京来信了,他说皇上有极大可能恩准高炽他们三兄弟回来尽孝道。你看,他们安然无恙啊,这才是天大的喜事呀。”
朱棣看过信,咬牙切齿地说:“果真证实了我的推断,你妹妹十分可恶。”徐王妃还想为徐妙锦开脱求情,她也许是听了误传,即或不是这样,她毕竟年幼无知,有口无心的,又是受人指使……
朱棣说:“到了这时候,你还为她辩解,差一点毁在她手啊。幸亏及时封锁了她的住处,小保子立了功。”后面的话他存在了心里,假如她妹妹把信送到徐辉祖手上,朱棣现在早人头落地了,好险……
到了这时候,连徐王妃都说这真叫逼上梁山啊,不反也得反了,但徐王妃总是担心,担个反叛之名,能号令天下吗?朱棣胸有成竹,道衍早给他想好主意了,当然必须师出有名。
他从褥子底下抽出写了一半的纸张,递给徐王妃。徐王妃问:“这是什么呀?”朱棣说是清君侧的檄文啊!这就是出师之名。
徐王妃还是不太明白,不禁重复了一句:“清君侧?”
“对呀。”朱棣说,绝妙的理由,不能直接反皇上,若让天下人知道,皇上是好皇上,只是被奸臣蒙蔽了,所以才干出变古乱常的坏事来,削藩王残害手足,改祖制……这些账全记在齐泰、黄子澄这些人身上,一样可以起兵,又没有犯上作乱的嫌疑。
徐王妃想起了那个方孝孺,说他是皇上的拐棍,言听计从。他应在被清之列。
朱棣老谋深算地说,他不能列上,此人再坏也不能列,他被天下莘莘学子称为读书人的种子,简直是当今的圣人了,你动他,会得罪天下所有读书人,对他不能轻易地动,连景清、铁铉这些人也不能动,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
徐王妃说:“有打有拉,有主有次,你还真有谋略呢。看样子,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朱棣说,朱高炽他们到家之日,就是他出手之时。话又转了回来,徐王妃叹口气说:“妙锦丫头那里怎么办?你不至于对她下狠手吧?也不能总这样用重兵看守着吧?以后我还怎么见她?”说着滴下泪来。
朱棣说:“这是她自己找的。我若对得起她,她就会对不起我。在高炽他们回来前,在我举刀兵之前,她必须委屈了。不过你也放心,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不会赶尽杀绝,会让你过得去的。”
这一说,徐王妃才放心,又有了笑模样。她说:“那我去看看她吧,也顺便劝导劝导,尽一尽当姐姐的责任。越僵持下去,我越发不好见她了,顶多挨她一顿抢白罢了。”
朱棣不同意她出面,理由是她太好说话,妙锦纯粹被她宠坏了,她不怕徐王妃,非但劝不了她,还会惹一肚子气。
徐王妃说:“那怎么办?”
很意外,朱棣说:“我替你去。”
徐王妃斜了他一眼:“你不会没安好心吧?”
朱棣说:“我不是都下保证了吗?”
徐王妃并不真放心,她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一定要纳她为妃,就等我死后,眼不见为净。”这话她已经是第二次说了。
朱棣说,妙锦本来就不会答应,而且现在又和我是对头,王妃怎么还有这样的担心呢?
徐王妃又为桂儿求情说:“还有桂儿,也怪可怜的,她八岁起就跟着妙锦,一个丫头知道什么,稀里糊涂给主子传个信而已……”
朱棣知道徐王妃心软,可这事可不能依着她,一个下人不能纵容!不过他说:“我告诉小保子了,教训她一顿就把她送回小妹那里去。”
徐王妃说:“这就对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 好消息
这天中午,太学下课后,柳如烟造访皇宫太学寝宫,他替徐王妃给她的儿子们捎来些衣物。柳如烟让从人把几个衣箱抬进来,说:“这是王妃给你们准备的衣服。”当面点清后,坐下来面对面地与朱高炽三兄弟交谈着。朱高炽说:“谢谢柳大人,这么远的路程,受累了。”
朱高煦却不领情:“娘也够糊涂的了,都快回去了,又捎这么多衣物干什么?难道让我们老死在南京吗?”朱高燧在后面扯了他一把。
朱高炽忙说,二弟话虽粗,理不粗,他是早已归心以箭了,特别是听说父亲患病,我们如坐针毡,一刻也坐不住了。接着他向柳如烟询问病情。柳如烟问:“你们知道燕王得病的事了?”
朱高煦又发泄了一通,说再瞒我们,就是夺人子尽孝之心,这太说不过去了。如再不放他们走,他就到钟山孝陵去哭坟!
朱高炽不得不呵斥他:“高煦,别胡言乱语。”
柳如烟说:“这心情,我能理解,三位少安毋躁,我想皇上很快会恩准你们去尽孝道的。”接着,他简单地把燕王疯癫的状况描述了一个大概,说不轻也不重,劝他们不要着急。
柳如烟走后,朱高炽三兄弟开始写文章,徐增寿匆匆地进来。朱高煦观察着他的脸色,说:“二舅脸上有喜气,是不是有好消息呀?”
这一说,三个外甥全满怀希冀地望着他。徐增寿喜气洋洋地告诉他们,猜对了。这一天总算等到了,皇上正让翰林院草拟诏书,要放他们回去省亲了。朱高煦和朱高燧“嗷”地一声欢呼,朱高煦还发泄般地把笔砚踢翻,两人相互抱着跳了起来。
朱高炽要稳重得多,他热泪盈眶地开始收拾纸笔,却又停下,他觉得还是应当把老师留的这篇文章写完为好,做什么事情,总该有始有终才对,更何况上谕还没到啊。
朱高煦却抓起文稿,扯个粉碎,当空一扬,说:“去他的文章憎命达,去他的文章千古事吧!我再也不上这紧箍咒,再也不受这罪了。”
朱高炽皱着眉头警告他,不可得意忘形。皇上的谕旨毕竟没到,这是二舅透露的信息,万一传出去,对舅舅不好。
徐增寿说:“世子说得对,高兴也不在这一时。安下心来静待佳音吧。”这一说,朱高煦才又安静下来。
? 用人唯才
燕王府靠近马厩的旧库房里,桂儿躺在潮湿的地上可怜地睡着了,门口摆着一碗冷饭。她显然病了,口中喃喃地说着呓语:“这不是我的,你走……”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谦提了一罐水、一篮子饭菜进来了,他放下东西,走过去摇动桂儿:“醒醒,起来吃饭了。”
桂儿从地上爬起来,浑身发抖,两颊通红。李谦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哎呀,发烧,烧得跟火炭似的。来,我给你弄药来了,吃了就退烧了。”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口袋,打开,里面是黑灰色的粉末。桂儿坐起来,马粪、马尿的臊味随风刮进来,让人恶心。桂儿没胃口,不想吃,她质问李谦,不是答应马上送她回小姐那里去吗?都几天了?她骂李谦这小猴子骗她。
李谦说:“我能骗你吗?你病成这个样子回去,是你伺候小姐呀,还是小姐伺候你呀。快吃了药,病好了,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回去见小姐,她才会高兴啊。”
桂儿看了一眼药末,心想,又不是丸药,又不是汤药,黑乎乎的,看着不舒服。她无意地说:“你不是给我毒药吃吧?”
李谦说:“你说哪去了?看在同乡份上我也不能那么做损呐,再说了,你也算借好人光了,王妃虽然有气,小姐到底是她的亲妹妹,气消了,还是一家人,你也就沾小姐的光了。若不,你还不得被打个半死,卖到天桥窑子胡同去呀。”桂儿啐了他一口:“你才上窑子胡同呢。”
李谦嬉皮笑脸地说:“我想去也没本钱啊。行了,快吃药,吃完药,好吃饭,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半只烤大鹅,肥得直冒油。”
桂儿斜了食篮一眼,果然有半只烤得焦黄的大鹅。她用手梳理一下头发,说:“你再来时给我带一把梳子、一个小菱花镜子来,这不梳头不洗脸的,跟大疯子差不多了,怎么见人。”
李谦说:“行,小事一桩。快把药吃了吧,药到病除。”
桂儿从他手上接过纸袋,一仰脖,把药末抖到口中,用水送了下去。李谦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一闪即逝,他把食篮移到她跟前,说:“吃吧。”桂儿盛了一碗饭,撕了一块鹅肉吃着,问:“也不知小姐怎么样了,问没问起我呀?”
李谦说:“那能不问吗?天天问。我只好说你病着,正找郎中看,说你得的病怕传染,等全好了再回去伺候她。”
桂儿吃了几口饭,突然问:“小保子,你不是在骗我吧?”
李谦说:“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骗你还给你拿药治病?还给你送烤鹅来吃?”见他说得真诚,桂儿又低头吃饭。李谦看着她吃,心里想,你就别怪我心狠了,脚上的泡也是你自己走的。我这么做,就是对得起你了,保住命也该烧高香了。若燕王知道了,也得剥我一层皮呀。
按朱棣的指令,让李谦把桂儿勒死,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到乱坟岗子了事,也许朱棣以为,李谦早把桂儿处理干净了呢。
朱棣的寝宫里依然挡得严严实实。朱棣仍坐在案前奋笔疾书,起事前,他必须准备充分,他把口诛笔伐看得与兵戎相见一样重要。
徐王妃进来,有点心疼他,又是檄文又是文告,又是给朱允炆的信,这么多东西,也不能全是他一个人写呀。
朱棣笑她说傻话,就是他身边有八十个可以捉刀代笔的秀才,现在敢用吗?他现在不还疯着吗?徐王妃说,那一僧一道不至于也瞒着吧?
朱棣格外谨慎,谁知道哪堵墙透风。起事前小心不为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高炽他们一到就可以大白于天下了。但他心里有数,那一僧一道是何等样精明的人,相信早已闻到味儿了,只是见朱棣不明言,人家不好来戳穿罢了。
徐王妃说:“殿下也太苦了,还有什么,我帮你誊写。”
朱棣说:“里里外外全靠你一个人,我不忍心再让你劳累了。”他握笔凝思着,忽然吩咐她,马上让小保子去找一个人,这人一定要找到,要请到府里来。徐王妃问:“找谁呀?”
朱棣说,一个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