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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权野兽朱棣-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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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说:“我们恰恰应避开官军锐气,把他们引到北平坚城之外,久攻不克,又到了寒天冻地时节,死死地拖住他,使他疲劳消耗,他们只利于速决,最怕久拖,咱们正好相反,拖得他精疲力竭了,然后可不战而溃敌。”朱棣不允许再争,让大家去分头准备,以期尽早出师永平。说完离座。当众将离去后,朱棣叫住了景清:“景大人。”

景清站住,他问:“燕王有何见教?”这大概是因为方才景清几乎一言未发。朱棣最看重他的计谋,白沟之役三战三捷,景清功不可没。

朱棣笑道:“不是见教,而是讨教。方才我决定违拗众人意志,向北去援救永平,众人皆反对,先生独一言不发,是什么意思?”

景清道:“我说穿了,怕讨嫌。”

朱棣笑道:“我还真想希望有人讨嫌呢,请先生直言。”

景清称殿下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朱棣眉毛一扬,说:“请问沛公是何所指呀?”

景清说,永平何须救?主公的真实意图是趁机袭击大宁。

朱棣又惊讶又佩服,却故意说,他是先拣软柿子捏,打败吴高提高士气罢了。景清揭了他的底,朱棣最看重的恐怕是朵颜三卫骑兵和大宁卫军的良马吧?如果得了这支劲旅,就可以与李景隆一争高下了。

朱棣被说中了,却不置可否,纵声大笑后说:“我想让先生和道衍法师协助世子守城,责任重大,先生别辜负我的厚望啊。”

景清说他留也可,从征也可,无可无不可。

朱棣说:“你现在应当高兴才是。朝廷无故害你全家,你已与他们不共戴天,你不该再有徐庶进曹营的委屈了吧?”

景清苦笑了一下。

? 隔墙有耳,请君留心

朱棣亲率重兵去攻打永平了,北平一下子显得空了不少。

景清也觉得轻闲起来,平时上城巡视一下,更多的时间是看书、绘画。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女儿来到了北平。这天有人捎来口信,说有一位故人想见见他,让他赶到前门外福雅聚酒楼去。这会是谁呢?他猜了半天,脑袋都想疼了也不得要领。

好在他现在不是高级囚徒了,有行动自由,便坐了轿子出了燕王府,直奔前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更是不会想到,他的一举一动依然有人跟踪监视。

景清的轿子在福雅聚酒楼前停下,对跟班的随从交代,让他们先回去,一个时辰后再来接他。

随从答应一声:“是,景大人。”便带着轿夫抬着空轿子走了。景清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尾随着他,这人就是纪纲。他戴着大檐帽,遮掩着鼻子以上的部分,使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景清进了饭馆,肩上搭着抹布的跑堂,热情地上来打招呼:“这位大官人想吃点什么?红烧鹿蹄筋、红烧驼峰、红烧四不像……”一连串都是红烧。

景清摆摆手,说是有人定了雅座,请他吃饭。有一个孟老板……

跑堂的马上说:“哦,在楼上,请大官人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纪纲也跟上来,另一个跑堂的拦住纪纲问:“客官一个人吗?请到楼下。”

纪纲往楼上一指,他也要雅间。跑堂的有些为难,赔笑脸地问:“客官一位,占那么大一间房子……”

“你怕我不给你钱吗?”纪纲虎起脸来说,“我一个人占包房,给十个人的钱,但我必须在前面那客人的隔壁。”说着将半贯钱丢到了跑堂的手中,跑堂的顿时眉开眼笑:“好说好说,我现给老爷串房子也一定让你满意。”

当景清被前面跑堂的引入一间写有“塞上”字样的雅间时,后一个跑堂的便把纪纲延入隔壁一间,这间包房的门上标有“大都”二字。

纪纲十分满意,两间包房只有一面板壁相隔,板壁上又恰好有脱落的木结,形成窟窿,趴在那便可把隔壁房间的一切看个一清二楚。

当景清出现在包房里时,孟泉林起身相迎,景清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场,是女人背影,隔着屏风,面窗而立,看不见脸,她像在看街景。孟泉林拉出椅子说:“景大人快请,我没法在燕王府里与大人会面,只好借酒楼一角相会。”

景清坐下,孟泉林对跑堂的说:“按我们点的菜,可以上了。”

跑堂的斟好茶拉长声说:“好咧。”下去了。

景清一直注意着被屏风半遮半掩的背影,觉得眼熟。孟泉林微笑着说:“今天在下要给景大人一个惊喜,她是千里迢迢赶来见你的。”

屏风后的女子转过身来,珠泪满腮地叫了声“父亲”,便跪到了景清面前,原来是女儿景展翼。

景清惊得向后退了几步,他说:“这,这难道是在梦中吗?”在他想象中,女儿早做了刀下之鬼了。

女儿走过来说:“父亲,我活着,我没有死,你是不是听人说全家抄斩了呀?”景清说:“不是吗?这是燕王亲口告诉我的呀。”

景展翼说,原来皇上是降旨诛三族的,后来方行子去说情,又赦免了死罪,改为流放云南了,女儿受到特赦,仍可留居南京。

景清瞪着失神的眼睛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傻了一般。他庆幸他的“三族”还没死,改为流放总还有机会。但景清怎么办?他是绝望了才背水一战,帮朱棣出谋划策的,倘皇上知道了,这可是洗刷不掉的罪证了,那岂不是要重新累及亲人?这是他发呆、发怔的原因。

景展翼看了孟泉林一眼,说:“父亲,你怎么了?”

景清见跑堂的来上菜,便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没什么。”

隔壁房间里,纪纲夹着花生米喝着酒,眯着一只眼不时地趴板壁窟窿向另一个房间看。跑堂的来上菜了,同时又进来个女跑堂的,她正是险些被处死的桂儿,大难不死,如今流落在坊间。她一眼看见了纪纲在偷听隔壁动静,觉得这人不正经。

一见有人进来,纪纲又若无其事地退回桌旁坐下。桂儿把一坛子老酒放下,指着猪膀胱蒙着的坛子口,啊啊地比划着。纪纲这才知道她竟然是个哑女,也就不怎么在意她了。

纪纲皱起眉头说:“你比划什么?没舌头啊?”

跑堂的说:“她是个哑巴。”

纪纲说:“怎么挺好一个酒楼雇个哑巴上酒,扫不扫兴?”

跑堂的说:“能说会道的也没有她勤快,不然店老板会收留她?”

桂儿启开坛子封口,给纪纲倒了一碗,指指碗,又指指嘴,做了个仰脖饮酒的动作,才走了。

随后,桂儿又转到了景展翼这个房间,向三个人分别鞠了个躬,为他们启封一坛酒,绘孟泉林、景清、景展翼斟过酒,笑着,啊啊地叫着,又指嘴、又仰脖地比划着。

“是个哑巴。”孟泉林说。景展翼说:“多水灵一个姑娘,好可怜。”她赏了桂儿几个铜板。桂儿向她又鞠了一躬,蘸着洒在桌上的酒,用手指头写了“谢谢”两个字。

“你会写字?”景展翼很高兴地问。桂儿又微笑着点了点头。

景清觉得奇怪,她显然不聋。一般来说,十哑九聋,不聋说明不是天生的聋哑人。

桂儿又听懂了,眼含热泪不断地点头。孟泉林说:“若是后天的哑巴,好像有偏方能治的。”这么一说,桂儿那眸子里闪烁着无限期望的光焰。跑堂的又来上菜了,斥责桂儿说:“你怎么还在这打扰客人?快走吧,连规矩都不懂了?”

桂儿有点留恋不舍地出去了。孟泉林给景清夹菜,劝他多喝几杯,他们父女在这险恶之地重逢,不容易啊。这是不幸中的有幸。

景清心事重重地小口抿着酒,并无高兴的表示。

景展翼说:“父亲,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景清说:“没有啊,这不挺好的吗?”

景展翼说:“你在燕王府里受尽了折磨吧?”

景清说:“这倒没有。燕王是个渴慕人才、敬重贤达的人,不说待我为上宾吧,也并没受过苦。”

? 进了染坊哪还有白布

当桂儿又来到“大都”雅间给纪纲倒酒时,再次发现他撅着屁股趴在间壁墙处偷看。

桂儿犹豫着正要退出去,纪纲发现了,恶狠狠地训斥她说:“臭哑巴,我不用你倒酒,再不准进来。”说罢将她一推,推出房门外,用力关上了房门。

隔壁,孟泉林喝了一口酒说:“他们不严密地监视你吗?我没想到,一听说找你出来吃饭,燕王传下话来,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景清说,燕王不在北平,是徐王妃答应放他出来会客的。

孟泉林很惊讶,北平危在旦夕,朱棣不知道吗?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放心地离开?

景清称朱棣是个奇才呀,一般人不会想到,北平城里只有几千老弱残兵。精锐之师悉数东进了,在救援永平后,又打下大宁,这会儿也许正和宁王俩饮酒呢。

孟泉林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难以琢磨的人,李景隆大兵压境了,他这边却敢唱空城计。这正是朱棣用兵奇诡的高明处。他把李景隆几十万大军诱到北平城下,对南军来说不是好事。

景展翼很敏感地说:“父亲方才说什么?南军?你也管官军叫南军?这不是谋反者的叫法吗?”

景清苦笑着说:“在朝廷看来,我不也是协同谋反的人吗?不然何以下谕旨诛我三族。”孟泉林说,后来皇上不是又格外开恩了吗?

景清并不会因此而轻松,格外开恩,只是改杀头为发配而已,并未宣布景清是无罪的呀。

难道景清说的不对吗?孟泉林和景展翼一时也答不上来。

这时桂儿又像个幽灵似地进来,默默地给他们斟酒,她看了一眼板壁墙上的洞,仿佛正有一只偷看的眼睛在闪动,桂儿偷偷拉了景展翼的衣襟一下,景展翼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孟泉林却说:“你出去吧。”

桂儿犹豫着,只得出去。

女儿见景清始终提不起兴致来,就说:“父亲还是有心事,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景清说:“哪有什么难言之隐。”

景展翼说:“他们这么放心让你出来,他们不怕你一去不复返吗?”她倒想和父亲趁此机会一起远遁他乡。

景清喟然长叹道:“从前也许怕,天天、时时有人监视,我上过吊,都死不了。现在不用看着我了……”

景展翼诧异地与孟泉林交换了一下目光,景展翼问:“父亲,你不会是真的降了燕王吧?”她提出一起逃出虎口的设想。

景清眼里汪着泪,他没有正面回答,说:“你走吧,再也不要来看我了,我也不可能跟你走,我能去哪里?哪儿也不是我的归宿。展翼你也躲起来为好。就当你的父亲已经死了……”说毕,站起来就往外走。

景展翼追到了走廊,拉住他的袖子,又把他拉回到房间里,女儿说:“父亲,我求求你了,不要再回燕王府了,那是魔窟啊!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可以洗雪的,不能深陷不拔呀。父亲,你可是最把人格、操守看重的呀。”她给父亲跪了下去。

景清悲凄地说:“从染房里扯出来的布,还有白色的吗?”

女儿似乎明白了父亲的难言之隐是什么了,他真的成了燕王朱棣的人!她不认识似地打量着景清,她的心隐隐作痛,心在流血,全家人为父亲付出那么沉重的代价,他却变节了……景展翼还不灰心,她说:“可不从染房里退出来,不是越染越黑吗?”

景清想甩脱女儿,可景展翼抱住他的腿不放,景清说:“你再逼我,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

景展翼只得松开手,眼巴巴地望着父亲走了,背影消失在楼梯下。门开处,哑巴桂儿站在门外不断地比划,这次引起了景展翼的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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