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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穆云诃会这么愤怒、没有理智、不能冷静。他越是在乎爱重他的母亲,对穆王爷的恨意就会越浓越强烈。他这么坚持的不愿意让母亲顺心,又何尝不是一种在保护他母亲的情感和最后一丝尊严呢?
那一刻,洛芷珩也恨上了穆王爷。恨他的无情与冷酷,恨他竟然让她最爱的男人这么痛苦煎熬。
穆云诃走出去的时候,背影都是颓废的。
洛芷珩咬紧牙关,手,是不由自主的放在腰侧的。手杖是穆王爷曾经亲手交给她的,她也用这根手杖保护了穆云诃一次又一次,但这一次,如果有必要,她真的很想用这根手杖……劈了狗王爷!!
半跪在王妃床榻前,看着王妃那张风韵犹存的脸,此刻已经蜡黄消瘦的不成样子,她也不好受。拉着王妃的手,洛芷珩组织言辞,却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良久之后,王妃竟然开口,嘶哑的不像话的嗓子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听的人耳朵里都嗡嗡作响:“珩儿,你恨我吗?”
洛芷珩一愣,感觉到她的手被握紧了,虽然力道不大,但却看得出王妃对她回答的在乎。
洛芷珩坦然一笑,轻声说的话仿若不死她曾经最难堪和无助的经历一般:“那时候是恨过的,我不明白,为何我一心相待的人会那么对我?不明白慈祥和蔼的王妃,为什么会眨眼间就能将我推进地狱深渊,还那么不遗余力,毫不留情?”
王妃缓缓转过头来,眼角已经有泪流淌下来。她此刻的眼,浑浊不清的很,可是里面是羞愧和内疚,还有深到让洛芷珩看了都有些发疼的绝望:“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一番孝心。”
淡然一笑,笑容里有释怀,也有无奈,洛芷珩调皮的眨眼,似真似假的说:“没办法,我只能原谅你啊,谁让你是云诃的娘呢?”
她并没有太多的修饰和赘述,也不需要表达自己有多大博大宽广的胸怀,竟然可以原谅曾经差一点还得自己身败名裂,离开爱郎,惨死异乡的帮凶,可洛芷珩就是释怀了。她很深刻一个道理,爱,永远比恨痛快和幸福。
她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她愿意去爱一切,只要这爱能让自己快乐幸福。她爱穆云诃,也了解王妃当日的无奈的境地。过多的追究只会让所有人不快乐,那又何必执念与此?若放下仇恨,是心灵能得到救赎的开始,那她愿意忘记仇恨,去包容那些错过的人。毕竟,她也是错过的,她一样需要人的包容。将心比心而已。
王妃灰暗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抓着洛芷珩的手微微用力,她的呼吸有了起伏,急促的,粗嘎的,也有细腻的温和在缓缓流窜:“谢谢你,云诃交给你,我死亦瞑目。”
“你不会死的,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你能活的很好。你难道不想看到云诃儿女绕膝的那一天吗?你不想听孩子们叫你奶奶吗?”洛芷珩用她能想到的一切有惑力的事情来惑王妃,她想给王妃一个求生的念头,没有什么比穆云诃更好的了。
可是穆云诃现在已经健康了,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来了,王妃放了心,自然就没有顾虑,人一旦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就真的死的快了。
王妃似乎笑了一下,可是她不吃东西,力气本就没了,此刻多说几句,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顾不上洛芷珩给她的美好憧憬,急促的哀求洛芷珩:“让我见见他,我想知道……我要知道他……求你了,让我见……”
王妃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可是话语却那么执着,似乎执着着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目光里有浓浓的哀求,似乎是将洛芷珩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那样子,是垂死之人最后的一点卑微的哀求。
洛芷珩连忙道:“你别激动,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到穆王爷。可是我会冒着很大的风险,我可能会因此而失去穆云诃的宠爱,那你能不能看在我冒着这么大风险的份上,也给我一个帮助?”
王妃连忙眨眼睛,口中的话已经不及她的动作。
洛芷珩知道她是答应了,心中稍安,便道:“你别再激怒穆云诃了。你知道他的脾气有多厉害,你这么和他扛着,你们两个都不好过,也更会激怒他,让他怨恨王爷,他自然就更不愿意让你见到王爷了啊?可如果你能好好的,让他看见你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让他每一天都能感觉到你还在,还能抑制陪在他身边,让他感觉到你的求生意志,他的心情自然也是会好的。这样就算你要见穆王爷,我怕不用我去做什么,他都会迫不及待的为你去做,因为他想留住你,他想让你好。只要你能好,他不会介意放下尊严颜面去求穆王爷的。”
洛芷珩一番话,有情有理,字字句句暖人心。也是在母子两个都陷入牛角尖之后的一道醍醐灌顶之语。
母子二人都不冷静,都因为生离死别和达不到的心愿而陷入僵局,他们哪里还能冷静的思考呢?也就洛芷珩这个淡定聪慧的女人,才能在这种时刻还敢,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情理贯通,简直让人想不信服也难。
王妃沉默了良久,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洛芷珩,好看看着,又好像在思考什么。良久,王妃忽然笑了一般,缓缓闭上眼睛,似感叹又似认命的道:“云诃娶了你,是他三辈子的夫妻。拿粥来吧,我吃。”
洛芷珩笑得豪不张狂,仿若已经将王妃的反应了然于心了一般,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站起来扬声道:“小喜子回来了吗?”
“来了来了,主子。”小喜子连忙应声,端着盖的严严实实的食物进来。
“粥拿来。”
小喜子一愣,看了王妃一眼,见洛芷珩伸手来,连忙打开来送过去,一脸惊疑的瞅着洛芷珩,似乎是不看好洛芷珩,毕竟就连小王爷亲自举着,一日无数次的劝都不能让王妃吃东西呢。就连王妃开口吃药,都只是王妃自己要吊着一口气,等王爷到来。
洛芷珩提裙坐在王妃身边,舀起一匙香软的稀粥轻轻吹凉,在小喜子瞪圆了眼睛,生怕错过的紧张期待的目光中,将粥送到了王妃嘴边。19。
然后,小喜子惊呆了。只见王妃竟然真的张开嘴,喝了一匙。那一瞬间,洛芷珩在小喜子这个单纯的小人物眼中,犹如仙神!
王妃长时间没有进食,食道喉咙都是干的,又因为坐不起来只能躺着吃,所以立刻干咳起来,丝毫咽不下去东西。
洛芷珩连忙道:“小喜子快拿帕子来。”
小喜子连忙欢快的应了一声,抓了一块帕子送上去,只听洛芷珩又吩咐快拿温水来,小喜子立刻就欢天喜地的冲了出去,他尖细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生机快乐:“王妃娘娘肯吃东西了,主子让王妃娘娘吃东西了!”
不一会,小喜子就提着一个茶壶进来,倒了一杯温水给洛芷珩,咧嘴道:“房间里都是茶水,这是厨房里开了煨着的温水,主子给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喜子叫洛芷珩不再是主子娘娘,而是主子,是对穆云诃一样的叫法。洛芷珩是有点诧异的,他这是将她当作和穆云诃一样的地位来对待尊敬了吗?
只是微微浅淡一笑,洛芷珩依然淡定,宠辱不惊的。
穆云诃是冲进房间的,进来就看见小喜子正给他母亲当人; 肉垫子靠着,他媳妇正给让他疼痛恼怒的快要崩溃的顽固母亲喂饭。母亲是难得的顺畅。媳妇嘴角勾着温婉的笑,满身温和的气息几乎要将这充满苦涩刺鼻药味的房间给充满馨香。
这一幕,瞬间温暖了穆云诃伤痕累累,被穆王爷的绝情冻得冰冷的心。17129751
慈祥的母亲,温柔大度的媳妇,忠心耿耿的伙伴,他穆云诃何其有幸?这一辈子,若然能这般活下去,不求峥嵘一生,但求岁月静好。如此,便好。
洛芷珩不敢给王妃吃的太多,毕竟已经多日未进食了。只一小碗稀粥半杯温水而已。她并没有看一旁的人,只是随手将空碗往一旁放,口中却在夸奖王妃,那温和细腻的语气笑容,仿佛是对待一个需要被人呵护的孩子。
可不就是孩子吗?老小孩小小孩,看大方得体的王妃与穆云诃将吃的这三天,两个人的别扭孩子气倒是如出一辙的。王妃是老小孩,穆云诃是小小孩。终于知道穆云诃这别扭性子是随了谁。
直到碗被人接走,她纤细的手指不经意的触碰到了接碗人的手,似有心电感应的,洛芷珩缓缓转; 头,目光一路挑高,不期然的撞进了穆云诃细长飞扬的精致凤眸中,那里面细碎的光芒混合着莫名的笑意和孩子气的羞赧,在洛芷珩的心里层层叠叠的漾开了一弯弯波纹,又暖又痒。
他的感激,他的幸福,他的甜蜜,他的羞于言表的爱慕,都在他别扭又故作霸道的目光中传递。洛芷珩嘴角含笑,是调皮,亦是打趣。看得穆云诃有点咬牙切齿。
夫妻二人一个眼神交融,便抵过千言万语。
“王妃安心静养,我答应过的事情,必定会办到。你答应我的,也一定会做到的,对吗?”洛芷珩给已躺下的王妃压压被角,低声道。
王妃虚弱一笑:“我尽力。”
洛芷珩这才放心起身,将手放进穆云诃伸出来的手中,二人携手离开,并没有看见他们身后,王妃看着他们紧紧相牵的手,眼中的欣慰、艳羡和浓浓的失落。
“期盼了一辈子,他都没有这般牵过我的手。终究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他的情太淡薄……”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回答王妃的话,只有一屋子混合了儿子媳妇孝心和药味,在浓郁的包围着王妃。终究是甜,还是苦,她已经凄凉的心,再也品尝不出来了。云一死爷内。
“你是怎么做到的?”穆云诃此刻看着洛芷珩的目光,在别扭的掩饰下,是有那么点的……佩服?
洛芷珩得意一笑,眨眨眼道:“我说咱俩一笑泯恩仇吧,我不恨你了,你也给我个面子,吃一口吧。她就吃了。”
“就这样?”穆云诃惊愕,见洛芷珩笑得好像个小狐狸,便知道上当,一把就将她拉进怀里,胡乱的在她脸上亲着,惹得洛芷珩忍不住大笑,穆云诃眼底也有笑意,可是笑容和轻松现在不属于他,他问:“不准说谎,你的性格,倘若对方不是太过分,一笑泯恩仇你做得出来,但母亲却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原谅就轻易开口的,我了解我的母亲,她的脾气很倔。唔,你该知道,是死板的很,母亲出身大家族儒家学派,骨子里是酸腐固执的。”
没想到穆云诃会这样评价他的母亲,洛芷珩歪头笑道:“不怕我去你母亲那告状?”
“你不是惯会做这些?表里不一可不就是你?”穆云诃挑眉,想到了什么,看着她的目光是温柔的。
洛芷珩也想到了曾经爱穆王府里,穆云诃那个时候还很讨厌她,就说过她是表里不一的两面派马屁精,记得那个时候,她还从王妃那骗来许多宝贝。如今想来,仿佛一切都是昨天。
偎进他的怀里,洛芷珩的声音难得的感慨:“我若能一直是表里不一的,那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可惜,我的心爱上了一个让我注定不能平静逍遥生活的人。”
“后悔吗?”穆云诃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阴暗不明。
“什么后悔?”她抬头,目光是清澈迷茫的。
“后悔爱上我吗?”低头,他目光深邃,手抚上她娇嫩的容颜,问的情真意切,可似乎有牙齿撞击在一起。
洛芷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的看着穆云诃的眼睛,看得穆云诃的眼底渐渐暗淡,手掌渐渐冰凉,透露渐渐低垂。等到穆云诃呼吸里都有种压迫和强势的狠戾意味的时候,洛芷珩才莞尔一笑,轻盈的声音羽毛一般的划过穆云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