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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羊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玉阳专门嘱咐了“闲了再来”!
黄嬷嬷对这句话很是兴奋,君易清离京的阴霾也散去许多。姑娘在世子爷不在京中的日子里有了玉阳公主这个大靠山,也基本什么也不怕了,原本她一直担心谁会趁这个机会给姑娘下绊子!
金珠倒没有那么乐观,略带忧虑地说:“玉阳公主原本很不喜姑娘的,这突然转变了态度倒真让人意外。忐忑不安!还有宜卉县主,一直厌恶咱们姑娘的。为什么要下帖子请姑娘过府做客?”
黄嬷嬷也皱了眉:“公主倒没什么,但宜卉县主那儿一定得注意,小心安什么坏心!”
爱羊基本没听让她们二人的讨论,只一门心思地思考着阿十茶回府了没?查的怎么样?
回了居然院后,令她欣慰的是阿十正在屋子里等着她,一身清爽,想必回来已经好大一会儿了。果然一问。她在刚过午时就返回来了。
阿十看向爱羊的眼神中仍带着愧疚,还有一丝的小心翼翼。
爱羊装作没有看到,她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她十分信任的人!完全无视吧,似乎太过无情了,但就这样原谅她。她又无法办到,甚至心内会一直存着个疙瘩。无法释怀!
前世遭受亲人和恋人的双重背叛,她全心全意去信任一个人已经很困难,而阿十却这样去考验她!
“怎么样了?”她掩饰住砰砰乱跳的心,竭力装作平淡地问。
阿十道:“除了姑娘你,还有太医院五品叶院使家的千金,城守尉王大人家的姑娘和沐婉姑娘……”话到最后,她的声音不由低了下去,不敢看向爱羊。
爱羊一直猜测的事情成了事实,即使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闻言也全身一震,呆愣半晌。她就像掉入了冰窖之中,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所以,君易清一切不合情理的事全都解释清了,为什么他明明对自己那么不耐烦但仍耐心与自己纠缠着;为什么他会为了自己而挑起两国的战争,不惜得罪太后与皇上;为什么他在外人面前和私下里对自己态度如此不同,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又为什么他会亲自上战场,不顾自己安危……
他喜欢的,真真正正打心眼里喜欢的是——沐婉啊!
她应该哭泣吗?当所有的猜测变成了现实!
她应该怨恨吗?当她再次爱上了两世都把她骗得团团的人!
她应该放弃吗?当她绞尽脑汁策划着的事情很可能落空时!
爱羊走进内室,把梳妆台的匣子打开,拿出那一对红宝石的坠子,直到现在,她仍然记得君易清把这个送给自己时那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是真心的!
她自认对演戏已经老练纯属,但在君易清面前她就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完全看不穿他那温柔多情面具下那颗冷漠无情的心。
一滴冰凉的泪自眼角悄悄滑落,在她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没有了踪影。
“姑娘?”黄嬷嬷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爱羊忙不动声色地把那对坠子塞到袖袋里,微笑着转过身:“我没事!”她对也跟进来的阿十道:“我以为沐婉的父亲并未派官就去世了?”
阿十点头:“是,但是她几个族里的伯父、叔父都在外面做着不大不小的官,若论身份,还是够得上条件的。”
爱羊恍然大悟,够得上?意思就是说出身不算低微,做公主的陪嫁是够格的。但太后之所以内定她为陪嫁却是因为君易清——沐婉与前世的欧阳仁姗长得太过相似,太后娘娘既然都知道了自己,也肯定注意到沐婉的容貌与品性!
她苦笑,若这次真的联姻成功,太后可就不动声色地拔掉了两颗眼中钉!
“城守尉王大人家是不是说的王初珍?”爱羊又想到一点,忙问。
阿十点头:“是!因为这内定的三人身份都不算高,所以太后决定要定一个品秩高些的,王姑娘正符合这一条件。”
爱羊想到后来两次见面总与自己争锋相对的女子,她一直怀疑她是被谁指使的,但没有过多接触。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了!”她淡淡点头:“多谢你了阿十。”
阿十如大饼似的脸摇摇头,难得得表现出一丝憨厚。
黄嬷嬷担忧地问:“姑娘查这个做什么?”
爱羊没有说实话。敷衍着:“只是好奇。”
黄嬷嬷怀疑地在她和阿十二人之间转着视线,阿十也多少猜到了一些,看爱羊的神情中怜悯多于无奈。
她们二人出去后,爱羊又拿出那对红坠子细细看着,半晌又把那只把自己骗出去的黑镯子也翻了出来。与坠子一起放在面前幽幽地出神。
她小心爱怜地抚摸着上面的每条线纹,每个划痕与每处棱角。就像那是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股悲伤,又有一种无奈与不舍……
或许在很久以前,可能是刚重生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有这么一天!
君易清含笑的清冷的神情在她眼前显现……
她心里空落落的,想要拼命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或许就这样结束了!
重生后。她再不复前世的乐观!
将近傍晚的时候,松烟过来了。
爱羊平静地坐在暖阁的炕上,看着眼前那个憔悴悲伤的青年。
“一切都还顺利吗?”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比爱羊想象中要容易许多,或许是她早就习惯了对自己和别人撒谎。
松烟淡淡点了点头,若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他的动作。
“世子爷是什么时候出发的?”爱羊又问。
松烟微皱了眉,闭了闭眼睛。似在祈求更多的耐心似的:“不到寅时!”
爱羊想起自己半夜被惊醒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时刻,这么说君易清自这里离开后就一径出了京。
她轻咳了一声:“跟着的人呢?”
松烟面无表情:“除了几名贴身的黑衣卫,就没有其他的人了!”知道爱羊接下来要问什么,他道:“漆烟也没跟着,在府里呢。”
爱羊凝重地说:“就带了那么几个,这怎么行?”
这是机密,黄嬷嬷她们都不在屋中,阿十守着门。
也不怕别人听到,松烟就高傲地说道:“爷带的都是黑衣卫中最好的,区区几个粗莽汉子根本伤不了爷!”
爱羊皱眉,不知不觉中带出了几点真心:“不能大意,战场上刀眼无情,万事还是小心谨慎地好。”
松烟冷冷一笑,蔑视地看着爱羊:“五姑娘既然这么关心,今早为什么没有去送送爷呢?也省得您在这里问东问西,有什么疑问担心直接跟爷说就好!”
这还是对自己有很大的怨言。
爱羊苦涩一笑,君易清根本不想让自己跟着,她怎么去送?尤其是在知道他另藏有的目的后,她甚至不确定如果君易清要求自己去送,她是不是能够强颜欢笑,或者竭力做出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
即使她不承认在内心某个小小的隐秘的角落里,一个公平的声音在说她心里有着依依不舍与担忧!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真诚地道了一声谢:“多谢你了!”
但是松烟更加厌恶她这种柔和的做派,冷冷地说:“既然没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爱羊点头,亲自送了出去。
她让阿十给了他一锭银子,二十两对于见惯成千上万的松烟来说实在是小数目,他很不给面子地随手掂了掂,便扔给了为自己牵马的小厮。
也可能是因为爱羊亲自送了出来,他才这么做的。
但他想让爱羊气愤的目的失败了。后者只是挑了挑双眉,便没有任何反应。
松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上了马。
为他牵马的那个小厮弓着身子在后跟着,爱羊这才有兴趣地望了一眼,随即便呆住了——那是桐烟!
依旧是苍老憔悴的面孔,眼神冷漠毫无生气,背深深佝偻着,一只胳膊别扭地在身前歪曲,一条腿一甩一甩地在后拖着。但哪怕是在这样落魄的境况下,也能看出他那孤傲如松的性情。
君易清的三个小厮都或多或少与他有几分相像。漆烟冷血无情,松烟高傲精怪。桐烟淡漠清冷——在这三人中,爱羊曾经最喜的就是爱愚弄人的松烟,漆烟或许接触也多些,但桐烟却很少说话,每次见面也都恭恭敬敬地守着规矩。爱羊常在背地里说他是个严格刻板的人,却就是这个最守规矩、做了三人之首的小厮救了她!
从那时起。爱羊对他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是亏欠,或许是好奇,也或许是惺惺相惜……
她犹疑着,愧疚着,忐忑地走到那个从后面看如老人一般的男子身边,试图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还好吗?”
桐烟毫无生气地看了她一眼。那空洞的眼神让爱羊心惊。
她迫不及待地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下,她想不起任何一个可以改变他处境的办法。
继而涌起的是对松烟满腔的愤怒——君易清是个刚愎自用的主子,这样惩罚桐烟,但松烟你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比亲兄弟还亲,为什么也要这么对他?
“怎么不走?”松烟从马上扭过头。不耐烦地问。
爱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你让一个身体不便的人为你牵马也真好意思!”
松烟的眉紧紧皱起,盯了爱羊半晌,才低下头道:“五姑娘还是回去吧。”
还记得自己是主子就行,爱羊撇撇嘴,装作随意的样子:“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让人把你这个牵马小厮给送回去!”
松烟冷声问:“五姑娘莫非自己府上没有做活的小厮吗,需要从王府借人?”
爱羊摆摆手:“总之我把人给你安全送到就行了,你管我做什么用!”
在二人讨论的时候,桐烟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不,是萎缩在一旁(即使这样,他的背看着也比任何人都要挺直),就像没听见一样——他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松烟注视爱羊的眼神很奇怪,就仿佛在重新研究什么东西似的那种饶有趣味的目光,爱羊一惊,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定没有露出破绽后,才平静地回望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松烟奇怪地笑笑,又像是恼怒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他就麻烦你了!”
他驾得一声骑着马向前奔疾而去,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爱羊这才转身重新审视着面前的男子——后者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跟着出来的黄嬷嬷、阿十与金珠她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个严重残疾的男子,不解明南王府为何会收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爱羊想了想,道:“你在王府一般是做什么的?”
桐烟空洞地望着地面,声音沙哑:“回五姑娘的话,小的是马厩里的小厮!”
“那为什么松烟要让你跟着牵马呢,你不是他的小厮吧?”爱羊问。
桐烟的眼波动了动,迅速望了爱羊一眼,又把视线垂下:“松小哥儿这几天把小的暂时调为贴身小厮。”
爱羊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不由冲了起来:“他是不是欺负你?”
松烟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随即平静地回答:“五姑娘这话有些逾矩了!”似乎在这么一刻,他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凌然不可侵犯、高高在上的古板的小厮!
爱羊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轻声:“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尽我所能帮助你……”
她声音很轻,除了身边的松烟和一旁的阿十,黄嬷嬷和金珠两人都没有听到。
松烟的脸色变了一下,怀疑地回望爱羊。
阿十也诧异地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