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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子上,张其结、李广西、范林辉、王鱼家商业协会四人站成了一排,努力回答台子下此起彼伏跳跃的记者提问。原因很简单:因为恐惧,对面民主党人人又投了5000元彩票,这是个很可怕的信号。
民主党四人以前都是县城鸦片馆的中高层雇员,虽然也是富贵中人,但论财力其实不如做生意的四人,因此对方疯了不要命的投钱,纯斗富的话是自取其辱,但他们这样做的事实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背后的老板钟家良要有大行动了。钟家良一动手,必然还有以10万论的大手笔。
民主党有后台,但商业协会没有。商业协会在《皇报》上登声明感谢那位匿名的豪杰,说要当面感谢他。背地里张其结朝京城长老会发电文、李广西朝京城机械会发帮助询问函件,范林辉朝京城小商人协会发电,就是为了找到那个豪杰。
这个豪杰不惧钟家良,想来定然富贵齐天,要是他做自己后台就可以保卫自己的钱了。第一是保卫自己的钱,第二才是当选议员了。但是所有的询问都石沉大海,无人知道他是谁。一个匿名的人,怎么能做后台?钟家良再来10万,他帮不帮?
所以面对可怕的危险和不可知的帮助与否,商业协会众人真的如同背上背了个沉重的十字架,怎么敢掉以轻心,因此大家也都疯了一样站在台子上和对面造势的民主党死战,即便浑身汗透衣衫,嗓子嘶哑不可放声,也不会下去台子下休息了,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
这种时候,能让自己的彩票多卖一元争取多一张票,也许就决定自己几千元和所有心血的归属了。面对记者们,范林辉握拳大吼:“民主党是自取灭亡,他们老板钟家良已经缩起尾巴要逃了,他们买彩票,是为了自保,钟家良不会投钱了。”
李广西跺着脚符合范林辉,还仰起头朝着记者外面的平民大吼:“别忘了,我们刚砸过钟二仔家和鸦片馆,那时候他们怎么不敢出头?他们是骗你们的,想保住第二轮伯乐奖而已,买咱们的票,两轮全拿啊!”
张其结双手反复挥动下压,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我们祷告都可以被应许,那么京城的大侠还会出手,他就是代表基督徒啊!咱们宋国是以神立国的啊!有多少我们不知的基督徒豪杰在支持我们?他们投了点钱算什么?我们必胜。”
王鱼家则以一贯的两眼朝天、出神的态度慢悠悠的说道:“神站在我们这一边,不管对方钱有多多,人有多少,我们必胜,因为神的旨意高过人的意思。”虽然王鱼家这个人一贯这么吊,这么烂的回答让他脚下的记者群少很多。
但是真站在台下的记者几乎全是福音类基督徒报纸,听着这种以神为名开战的口吻恨不得激动得要死,一样踊跃的跳着提问题,看起来受欢迎程度也不亚于其他三个人。
这时有一个记者死命的挤开同行,手扒上了台子沿,一脚踩在木架的木条上,半截身体上到了台子上,好像要爬上台子去似的。看他这么做,周围做安保的工人们立刻想来拉他下去,有人已经拽住了他的皮鞋往下拉,但是他执拗的半截身体趴在台子上,两手撑住木板硬抗。
在这种激烈对抗中,这个记者抬起头仰面,看着自己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其结,他用很扎耳朵的清国官话大吼起来:“张先生,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为啥你还留着辫子,你还心向大清正统吗????”“大清正统?”张其结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在自己膝盖前挣扎的家伙,有些不知所措。
但最靠近台子下的一群人全是记者,非常有新闻嗅觉,一听不知死活爬上半截去的这个家伙突然问出这个词,大家都吃了一惊,然后很快有人就阻止工人拖那家伙下来………这家伙敢说啊,问的问题好啊,大家都想不到。张其结看着那记者,只见他因为死命爬了半截身体上来,而满脸都是尘土,身上的衣服、头上的小圆帽上也都是土。
毕竟人家都这么虔诚的死命上来问你,潜意识里就不好意思不说,他手伸到背后捋了捋自己辫子,想说又担心是对面那群混蛋派来的卧底,要是随便说,说不定被人在报纸上添油加醋造谣呢,他想了想,抬起头,好像对着所有记者那样,有些尴尬的大叫道。
“我是留着辫子,但是这不是我爱大清,而是这辫子是我在美国工作的工具,我是熨烫衣服积攒下第一桶金子的,这辫子是因为我每日辛苦劳作防止打瞌睡而拴在房梁上的,龙川每个人都知道我的故事,我辫子的故事。我留着辫子,是提醒自己今日的幸福生活来得何其不易。”
然后他振臂大呼道:“我这辫子不是清国辫子,而我这人是虔诚的基督徒,我绝对热爱皇帝,神皇万岁,满清那群乡巴佬土鳖皇帝去死吧!阿门。感谢神赐神皇给我们,哈利路亚。”
这声明激起了台子下记者和观众的一片鼓掌,虽然是口号,但听到神皇万岁、乡巴佬土鳖皇帝去死还是免不得激动,因为西学制胜不仅是宋国横扫清国的关键了,也是宋人藐视清人的主要理由。中国人总喜欢地域歧视的嘛。
听到周围人啪啪的鼓掌叫好,拉住那记者两条腿的工人也笑着使了个眼色,说道:“大爷,您满意了吗?”说着齐齐一使劲,把那人从台子上抱了下来,扔到了人群里。但谁也没想到,因为两人发力突然,那人没有防备,被从台子上放了下来,两脚落地后,身体后仰,帽子掉了下去,露出了头顶上蛇一样盘成一盘的大辫子。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看着那头顶上一坨屎一般的辫子,突然鸦雀无声。宋国人有很多也留辫子,剪辫子不是一刀切的御令,但是上等人全部都西装革履了,不留辫子了。国人崇拜的枪杆子军队也都是平头,也即是说上层阶级绝对不留辫子了。大部分留辫子的是下等人,或者是老爷子太守旧,作为子孙不得不留着辫子。
但是这个人自称记者,穿得也是西装革履,却刻意的把辫子盘在头上用帽子盖住,这就不是一般宋国人了。宋国天气多热啊,谁会把辫子盘在头上再用帽子盖住?只有苦力会因为辫子碍事盘在头上,但谁见过西装人会故意盘辫子再用西洋礼帽盖住的?在宋国,不剪辫子却用帽子掩饰辫子的只有一种人:装逼的清国人。
有记者猛地推了一把那人,吼道:“怪不得你说大清正统,原来你妈的是清国人啊?”“清国人怎么了?”那记者有些惊慌的用官话回应道,弯下腰去捡自己的礼帽,想盖住自己头上的辫子。但是那帽子被促狭的人一脚踢飞了。
有人又推了他一把,嘲讽道:“你这种辫子猪也来我们宋国干嘛?你哪里来的?”接着不停的有人上去推搡他,又叫又问道:“你干嘛的?我们宋国的事,要你这大清正统来管干嘛?”“你是清国探子吗?”“这小子连粤语都说不好呢,他说官话。”
那人又怕又急,大吼道:“我是上海《申报》的特派记者,有问题吗?难道你们宋国不是和大清有外交关系的国家吗?我们《申报》海京办事处就在你们京城中心区,我来采访是天经地义的。”这吼得有理有据,推搡他的宋国记者们都歇了菜,很多人不屑的扭头咒骂。
但有好事者,又上去揪住那人领子叫道:“刚才你说大清正统了吗?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天下还有大清的事情吗?要不是我们神皇仁慈,说不欺负孤儿寡母的(海皇很喜欢慈禧),否则早灭了你们这群鞑/靼了。”一句话抓住了题眼,要搞人就要搞他的大话嘛。
记者们又围了上去,幸灾乐祸的推搡着这位大清同行,嘴里叫着:“都尼玛大清正统了,你来这里干嘛?”“你刚刚说大清正统,是不是诱惑张老板说大清万岁呢?信不信我们吊死你?”“大清算狗屁正统,我们才是正统,你们是夜郎小民。”
“别尼玛大清大清的,你们有铁路吗?有纺织机吗?有蒸汽机吗?有洋枪队吗?有列强朋友吗?什么都没有,你叫唤个屁啊!”“我告诉你看到这彩票没有?这正宗西学啊!人家洋人选举赌博起来,那要一年一年不睡不眠的赌博,这是西学,懂吗你?”
那人看敌人人多势众,涨红了脸,不敢说什么了。接着有人大吼:“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很多人振臂跟着大吼起来,广场里其他地方不知事情的人听着商业协会台子下那大吼,面面相觑,彼此相问:“哎?那边怎么在喊明王的口号?明王的人也来朝圣了吗?”
势单力薄,而且在妖国境内,犯了众怒或者说被鄙视欺负的清国记者也不要自己的帽子了,连跑带挤的推开了洋洋得意的宋国汉奸们,手足并用跑出了广场,满眼都是热泪。“这群洋教畜生啊,王师啊,您快快来收复这沦丧失地,还天地玉宇澄清吧!”内心的嘶吼和泪水飞溅在这被妖人窃据的沃土上,哦,不,是飞溅在妖人碎石子马路上。
144、猴子就得皮鞭
甩着长辫子的《申报》记者廖青云踉踉跄跄的跑在人满为患的大街上,不时的用西装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但是放脱了以昂贵礼帽掩饰自己辫子的心思,大街上反而无人注意他了,毕竟在海宋,留辫子根本不犯法,只是说明你对本土皇帝的认可程度而已。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我要报复,我要报复。”这就是廖青云记者胸膛里回荡的一句话。如何报复?他肯定不能拿枪去开了赵三桂的脑壳,有条件也不敢,只能靠一支笔报复。记者嘛,厉害的狠。他要去的地方就是离三一广场近在咫尺的邮局。
邮局里人满为患,但是这种地方却是廖记者又恨又爱的地方,只有这种地方,你的信息才能通过头上莫名其妙的电线杆子传递到宋国首都,甚至于多花三倍的钱,可以从海底电缆走,直达上海。但是廖记者不是仰慕而是恐惧:这尼玛是什么妖法啊!我发了电报,几天后上海都能收到?
但是清国那些保守儒家精髓的记者就能做到:我惊奇,我骂你,但我一样熟视无睹,可以用你汉奸洋奴的玩意发电报,原理?去你妈的吧,老子是文科生。然而宋国邮局和电报公司是谁的钱都赚的,不管你是洋人还是标准的清国正统人。
以致于你发“打倒吴三桂和石敬瑭混合物的赵阔傻/逼”,他们都有一定可能替你发了。当然你得确认发报接收地不是宋国本地,最好是清国上海或者洋人地面,否则宋国接收地治安官会找你麻烦。但这仅仅看收报员的忠君程度,一般人笑笑就替你发了。
不过廖记者今天不打算发这种简单直白毫无意义的辱骂文字,海皇是个不要脸的人,以致于全东亚不要脸的人都朝着他的国度移民,你骂他,要是声明自己是清国媒体,他不吊你的。
但是邮局里人满为患,各地记者挤满邮局提供的桌子,在写各种稀奇古怪的报道,儒家学派的精英索性蹲在地上写毛笔字,笔力那叫一个遒劲啊。买邮票信封的人排了长队,并且十分羡慕嫉妒恨对面一样排队发电报的那群王八蛋。不要讲,都是记者,凭毛你妈的有钱发电报啊?
廖记者从西装内兜里抽出自己的笔记本打算写今日所见所闻,用文字做匕首做投矛好好插进海皇和他麾下几千万洋奴汉奸胸膛里。但是愕然发现自己的铅笔头不见了,估计是被推搡的时候,掉了。又不想回去宾馆去取自己的毛笔和铅笔,毕竟满腔爱清之情在撺掇他立刻写一篇雄文发给自己藏在敌人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