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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如焰心思活络,一听便知道灵犀的意思,她身边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若选择帮忙就只能把安久丢掉。
眼看灵犀自顾不暇,把安久交给她是不可能了,便道,“灵犀姑姑,追兵在后,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说罢立刻继续前行,灵犀愣住,她在梅氏一直监视梅如焰。很清楚梅如焰是怎样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会被拒绝!
“梅十五!你若是答应,待援兵一到,说不定能够保陌先生一命!”灵犀的声音远远传来。
梅如焰猛的顿住脚步。
“我们是皇上安插在梅氏的暗线,不出一刻援兵即至,你只需帮我躲过这一刻,我答应你派人去救陌先生。”灵犀心中笃定她这次不会拒绝。
梅如焰顿了几息,冷冷道,“那样的富贵我们受不起,不要再跟着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灵犀姑姑还是莫要浪费时间,逃命要紧。”。
她不是没有动心,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一旦趟了这潭浑水就会像梅氏一样受人控制,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就像陌先生从前在缥缈山庄一样,如果陌先生喜欢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就不会敛去一身风华,隐居在梅氏做一个族学先生。
他不喜欢的事,她不愿做。
况且灵犀不过一个侍婢。在控鹤军中的地位能高到哪里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鬼才信!梅如焰不愿在与灵犀纠缠,调整呼吸之后迅速离开。
灵犀是寻人帮忙,梅如焰宁死不从,她也没有办法。现在想杀人泄愤都没有时间。
梅如焰练武晚,就算她分外刻苦,现在也不过三阶而已,背着安久跑了不到半个时辰。内力便已经消耗殆尽。
她看见路边有一片半人高的草丛,便过去把安久放下,她伏在一旁呼哧呼哧的喘着起。一朵一朵雾花从口鼻中喷出来,又消散。
黑夜沉沉,荒野寂寂。
梅如焰叹了口气,“兜兜转转,竟然又是我与你一起逃亡,梅久,上辈子不知是我欠了你的,还是你欠了我的!”
与上次不同的是,梅如焰这回是真的有心要救她。
梅如焰是个自私且势力的人,但也算是恩仇分明,梅久那个实心眼是真的对她好,况且若非被梅氏收留,她也不会遇到陌先生。算起来,梅久是有恩于她。
在草丛里略作调整,梅如焰站起来,环顾四野茫茫,她鼻子一酸,眼中忽然模糊。
陌先生这个人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更没有一星半点的温柔,可是呆在他身边会觉得很安心,习惯了那种安心的感觉,如今孤身一人,梅如焰只觉心里格外无助。
梅如焰抬手狠狠抹了抹脸,脸颊被丝绸擦的发烫,她告诫自己:你是阿顺,你是在妓馆那种低贱地方长大的人啊,为何也变成了娇娘子!
从前梅如焰恨这一段过往,现在却感激有过这种经历,在妓馆里她很早便懂了人心险恶,会处理人情世故,所以才能好好的活到今日。
一阵风过,干枯结霜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梅如焰觉得脊背微凉,她僵了一下,缓缓回过头。
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悄无声息的立在草丛里,枯草在风里招摇,只有他像是一尊雕像,连一片衣角都不曾被吹起。
“梅十四?”他浑厚的声音从斗篷底下传出。
连脸都没有露,那不怒自威的慑人威势便已经令人心下打怵。
“你是谁?”梅如焰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
那人身形一动,梅如焰没有看清他是怎样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安久便已经到了他怀中。
“站住!”梅如焰见他转身要走,连忙追上去,“阁下是敌是友,为何带走姐姐!”
“是友非敌。”他淡淡道出自己的名字,“楚定江。”
草丛微动,楚定江身形如掠食的苍鹰般腾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梅如焰蹙起眉,不管那楚定江说的是真是假,她无力反抗,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没了包袱,梅如焰盘膝而坐,开始心无旁骛的调整真气。
半个时辰之后,她动身返回梅花里。
北风里夹了星星点点的雪粒,砸在枯草上淅淅沥沥。
梅花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一场暗袭终于落下帷幕。
药庐下面的地窖里,莫思归一手捂着启长老胸口上的血窟窿,一手飞快的在药箱里翻找。
“思归,安安静静的听我说几句话。”启长老道。
汩汩热流从莫思归的指缝间溢出,他固执的寻找止血药。
“混小子!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启长老一动怒,伤口里的血涌得更厉害。
莫思归也怒了,“有话你就说!我听着呢!不耽误事!”
吼完一通,他颓然住了手,老老实实的听着启长老说话。
“在药炉最北面茅房的下面埋着一个药罐,里面藏着二十卷书,是我毕生心血。”启长老咳嗽两声,“我就防着今日呢。”
莫思归额上青筋直跳,“你就不能藏别的地方?”
“思归……”启长老看着他,混浊的眼中目光没有焦距,“你与医道上的悟性还远胜于我,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神医,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只想提醒一句,莫太痴迷,莫负情之一字。”
亲情、爱情、友情,启长老错失的太多,他不想莫思归重走旧路。
“我记下了。”莫思归答应着,心里却想到自己抛了安久的事情。
“嗯。”启长老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莫思归眼泪控制不住的掉落。
启长老忽然又睁开眼,不放心的道,“你发誓。”
“你,你……”莫思归被吓了一跳,但瞧着他满脸期待,便不废话,依言束起手,“我莫染对天发誓,往后绝不负情薄义,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启长老的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呼吸却已停止,瞳孔亦涣散。
莫思归伸手覆上他的眼睛,而后寻了一块干净的布,沉默帮他把面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他远是已经悲切至极,不妨被启长老唬了一把,此刻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来。
一切收拾妥当,莫思归跪坐在启长老身边,沉默了许久,哑着声音喃喃道,“长老,我已做了一件薄义之事。”
莫思归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挖出一个坑,把启长老入土之后,磕了九个响头,背起药箱,爬起来急急出了地窖。(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混沌
第一百零四章
所有袭击者都撤出了梅花里,火还在烧,到处弥漫着焦臭的烟雾,屋舍残破,莫思归一路摸到马厩,在发现满地都是马的尸体,无奈只好徒步追赶。
到达谷口,夜色朦胧中,莫思归看见谷口烧起大火,有一堆黑黑的东西堵在路上。他在枯树丛中小心翼翼的靠近,待近前十丈的时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堆尸体。
在尸体堆的正对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拄剑而立,墨发散乱,一身衣物被鲜血浸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大火快要将他的身影吞没。
“陌先生!”莫思归认出他的剑,不管不顾的冲进火中。
没有得到回应,莫思归捏住他的脉搏,指头按到温热的皮肤,却没有搏动。周围有火,温度自然很高,他可能刚刚才死,也可能死了很久!
莫思归的心沉入谷底。他撒开手,开始在尸体堆里疯狂的翻找。
安久是和陌先生同行的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梅十四!梅久!安久!”莫思归胡乱的念叨,动作一顿,忽然想到分别时自己曾在安久身上下了追踪香。
他摸到腰间坠着的小葫芦,放出十几只蝴蝶。
这是江湖上一种比较常见的追踪方法,用来追踪的蝴蝶是用一种有毒的香料饲养,能够在冬季存活,并且能够有目的飞行,然而它毕竟速度较慢,能够追踪的有效距离只有十里。
蝴蝶在谷口盘旋一圈,有八九只被火烧成灰烬,其余几只开始往外面飞,莫思归心中大喜,按着药箱抬腿跟上去。
走了几步他回头朝陌先生躬身,“对不住了!”
莫思归在梅庄只与启长老有深厚感情,所以就算心中担忧安久。也要将他安葬好之后才走,但此时对于他来说,还是找安久比较重要,毕竟她还可能活着的希望。
他施礼之后,匆匆追蝶而去。
走了约莫一刻,道上一人迎面而来,而蝴蝶停了飞行。
莫思归认出是梅如焰,忙迎上前去,两人看见对方俱是心中一沉。
“十四呢?”
“可有见到陌先生?”
蝴蝶围着梅如焰翩飞,她抓着莫思归追问。“你从谷口出来可曾看见陌先生?”
“看见了。”莫思归顿了一下,轻声道,“他死了。”
“你,你再说一遍?”梅如焰这样问着,眼泪却如决堤一般。
“你节哀,他的遗体还在谷口,你去的快还能再见他最后一面。”莫思归一看如此,还道是他们师徒情深,可他现在只能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安慰。
莫思归心中惦记安久的安危。不禁追问,“十四呢?”
“她被楚定江带走了。”梅如焰丢下一句话,踉跄朝梅花里跑。
蝴蝶跟着她飞出两丈又返回。
“楚定江是谁?去了何处?”莫思归扬声问。
梅如焰没有理会,他看了看她的背影。犹豫一瞬,还是跟着蝴蝶后面离开。
他虽然是没用过几次追踪蝶,但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实力。
漫漫荒野,有几只经了火的蝶被风一吹便飘飘摇摇的掉落。莫思归不知疲倦的前行,满身的伤口结了痂又裂开、裂开又结痂都丝毫不觉,只忧心忡忡的盯着最后一只蝴蝶。
天边微亮。仿佛被血晕染,泛着淡淡的红色。
在半山腰上一处宅,屋角风灯还亮着微弱的光。
整座宅子只有三间石屋,破败的篱笆围出一个院子,东北角搭了一个简陋的小棚,下面是碎石和泥土砌成的灶台。
一个劲装的男人正蹲坐在灶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灶膛里的柴火,锅中冒出白袅袅的雾气,米香四溢。
待感觉饭蒸的差不多,他便息了火,起身去了屋里。
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中他准确无误的走到床前,抱臂站在那里,不知是沉思还是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
直到外面有了轻不可闻的动静,他才动了一下。
“指挥使,您要药。”门外有人道。
“放着。”声音黯哑。
“是!”那人放下包袱,继续道,“指挥使,您还是快些赶回去吧,控鹤监中议会,属下打听到有人提出处罚您,就连枢密院都介入此事。”
屋内的人眸色掩在昏暗中,晦暗不明,“知道了,我自有打算,告诉兄弟们只要跟着楚某的心不变,其他应以明哲保身为上,肝胆意气,在心中不在面上。”
领命那人听得明白,楚定江这是提醒他们凡事莫要逞强,表面上该妥协的时候一定要服软。
“是!指挥使保重。”那人在廊下停留须臾,确定楚定江没有别的话吩咐才闪身离开。
楚定江在床沿坐下,手伸进被子里摸到一只纤细的手腕,手指轻轻放上去。
脉象微弱,试不出脉搏,也感觉不到经脉,仿佛这具身体正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楚定江心里奇怪,明明只是受伤中毒,为何会造成这样的现象?
他记得自己突破九阶臻至化境的那一段时间便是如此,能挺的过去,便会于混沌之中出现生机,进入到另外一个高度。
而对于绝大多数的九阶武师人来说,这种机会一生只有一次,一旦第一次突破不成功会为下次突破造成更大的阻碍,人心在恢复本真的时刻最为强大,任何外物都无法撼动,然而也最为脆弱,容不得一丝杂质,如果本身存有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