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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还是送我回去吧,我不敢自己走……”
我正要伸手拦出租车的时候,小刘阻止了我。她说她住的地方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于是我俩就这样并肩地走了起来。走的时候我还一直留意着周围,万幸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和可疑车。
小刘在离医院不远的居民区与人合租了一套房子。听她说,跟她合租的是一对白领情侣,大家都是来北京打拼的,合租能节省开支。她租了其中的一间,由于不想破坏那对情侣的小生活,她除了睡觉,平时基本不回去。
一路上,我一直想问些关于司机死亡的事情,可她刚刚被我吓得半死,现在问实在不太合适,于是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无关痛痒的话。就这么聊着聊着,我们到了她小区的大门口。
“真的不好意思。”眼看她到家了,我最后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没事,谢谢你送我回来。”小刘转身进了小区。
我看着她进了小区,便转身离开。可没走几步,她突然从背后叫住了我。
“周皓。”
显然她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怎么了?”
“我觉得崔波的死有点奇怪。”
她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让我吃惊不小。崔波就是那个面包车司机。
她跑向我,死死地盯住我的眼睛,眼眶中未干的眼泪泛着晶莹。
“怎么奇怪了?”虽然我对崔波蹊跷的死很怀疑,但我宁愿接受他是自杀的结果。
“咱们能找个地方坐会儿吗?在这儿我不敢说。”
随后我们在小区附近找到了一家咖啡馆,我们选择了最里面的位置,一来安静,方便谈话,二来我可以随时注意到进出大门的人。
我俩坐定,点好东西后,小刘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从昨晚到现在,崔波的家人一直没有出现过,这不是很奇怪吗?”
没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家人怎么可能不出现?
“那谁料理的他的后事?”
“警察联系不上他的家人,就通知了那个老板。”
“崔波替他运货的那个老板?”
“对,他从昨晚到今天一直在忙着这事。”
“那他还真不错,这事按说跟他没有关系啊。”
“嗯,不过崔波在北京就跟他熟。”
“我记得他老婆以前不是来看过他吗,怎么会联系不上了?”
“对,前天还来了一次,两人关着门在屋里说了很长时间,然后昨天晚上他就跳楼了。他老婆的手机关机,警察去了他们的出租屋,人已经不在了。”
“他老婆前天来看他的事,你跟警察说了吗?”
“说了,警察也在想办法找他老婆。”小刘说完这话,长时间沉默起来,她握着杯子的双手略略有些发抖。
我没有打断她的沉默,我知道她内心正在为某件事激烈地斗争着,我只是静等着她将说出的任何事情。
“不过有件事我没跟警察说。”良久,她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抬起头看着我。
“什么事?”我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你能替我保密吗?”
“我发誓。”
“有一次我给他换吊瓶,我发现吊瓶出了问题。那天我本来是给他拿的消炎药,可注到瓶子之后我发现颜色有点不对,当时我觉得可能是药水过期了,就给他换了一瓶。可后来我发现,那些药是这两天刚进的,不可能过期。”
“然后呢?”
“当时我想可能是药水质量的问题。医院和药厂的关系估计你也听说过,药厂为了推销自己的药会给医院很高的回扣,因此有些医院在药品质量上把关不是很严。”
“所以这事你没告诉警察?”
“嗯。我托了很多关系才进的这家医院,我不想因为这事没工作。”
完全理解。换作是我没准也会这么做,一个新人要是把院方和厂方的黑色交易公之于众,后果可想而知。
“那,这事跟崔波的死有什么关系?”我知道,她今晚要跟我聊的,肯定不是医院进药的黑幕问题。
“后来我好奇,想知道药厂到底拿什么东西糊弄我们,就让一个当医生的老同学帮我查了查那瓶药,你知道那瓶药里有什么吗——”她显然知道我不知道答案,但通过她紧盯着我的眼神,我意识到这个答案将非比寻常。
“马钱子碱。”
“马钱子碱?”我一头雾水。
“一种剧毒,如果注进人身体里,就会全身抽搐、窒息而死。”
听完这话,我当时就想大骂无良的药厂。可转念一想,药厂怎么可能往药里加这种东西呢?除非他们丧心病狂。可又一想,不可能啊,如果真的出了严重的事故,警方很容易查到他们头上啊。
“应该不是药厂干的吧?”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小刘。
“怎么可能是他们干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小刘非常坚决地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调包?”
小刘点了点头。
“那天崔波的药用完了,我本打算去药房取,可药房正好派人给送了过来。送药那人我以前在药房没见过,不过因为我是新来的,很多人都不认识,所以也没在意。后来查出马钱子碱之后,我专门去了几次药房,基本上把所有人都见了个遍,但没见到送药的那个人。所以,我觉得那药被人调包了。”
“你怎么不把这事告诉警察啊?”
“我害怕。我怕万一掉包那人知道是我告发的,我,我就惨了。再说,那瓶药已经被我换了,什么也没发生,这事就我知道,所以我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调包那人如果发现没毒死崔波,肯定会怀疑你啊。”
小刘一听我这么说,显然吓了一跳,然后皱着眉头,一脸惊恐。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顿时后悔自己说得太直接了,连忙找辙安慰她。
“算了,反正崔波自杀了,对方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你不用担心。再说,没准对方以为你已经用了药,只是药没起作用而已。”说到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对方毒杀崔波成功,警方应该会全力追查他,他岂不是把自己置于极不安全的位置?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小刘,小刘竟没有丝毫的惊讶。
“我问过那个老同学,他说马钱子碱进入人体后会迅速与血液融合,很难查出来,而且死后的症状和破伤风几乎一模一样。崔波出了这么大的车祸,感染破伤风的几率很大,所以即便他被毒死,也很有可能被误以为是破伤风。”
调包的人显然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有人要害他呢?”良久,小刘说出了这么一句。
“我不知道。”崔波是自己跳楼还是被人谋害无从查知,但他曾被下毒已确认无疑,我预感到他的死绝不简单,甚至基本上可以确定与我有关,或者说,与符号有关。但这一切我不能告诉小刘,不单单是因为她帮不上任何忙,更主要是,我不能再连累另外的人了。
想查清楚这一切,只有两个突破口——崔波的雇主和妻子。
可警方都找不到他的妻子,我又如何找寻呢?看来,我有必要见见他的雇主了。
我本想让小刘帮我查查医院的监控录像,因为监控有可能拍到了调包的人,但我没有理由让她这么做,因为目前在小刘的脑中,崔波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更不了解这背后的疑团,我要是这么上杆子查,反而会徒增她的疑虑。算了,我还是想办法自己解决吧。
当晚,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安慰小刘,说什么你只是个护士,咱们都不清楚崔波身上发生了什么,即便有人试图毒杀他跟咱们也没有任何关系,因此咱们就把它当成一件悲剧就行,咱们只是旁观者,不会有什么不好影响等等的话。小刘渐渐宽了心,没有之前那样的紧张了,于是,几杯饮料下肚,我把她送回了家。
送走她之后,我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按照事先的约定,我拿起手机给林菲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很好,一切都很好,不必担心。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我注意安全、有什么异常就报警之类的话,我告诉她没问题,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我突然想起刚才忘问她中午我宿舍那些盒饭的事,我赶紧又拨了她的电话——
关机!
刚跟我通完电话就关机?这也太快了吧。不过想想也有可能,林菲睡觉都是关机的,没准她就等着跟我通完话后关机睡觉呢。也罢,明天十一点电话报平安的时候再问吧。
这个点钟已经没有了回学校的公交车,我只好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小刘住的小区在一条小路旁边,我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有出租车经过。于是我只好一边往大路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有没有空车。
走了几分钟,我发现后面有一辆车在用大灯晃我,我回身看了过去,由于大灯太刺眼,我没有看清楚是不是出租车,只得停在一旁等车过来。
车缓缓地停在了我的身边,是一辆桑塔纳。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一个熟悉的面孔冲我笑了笑。
“事都办完了?上车吧!”
车祸时桑塔纳副驾驶的那个男人。
我僵在了原地。
“上车吧。”男人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我四下看了看:在这个临近午夜的小路上,罕有人迹,此时我要是不上车后果不知会怎样。
可如果我上了车呢?——我可不希望第二天自己的尸体在某个草丛中被发现。
“我要想杀你的话你还能活到今天吗?我是来帮你的。”
男人仿佛读懂了我的内心,微笑地说了这么一句。
好吧,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听天由命”!
车向西驶去。
第十一章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孙林。”见我坐了进来,男人回过身冲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怯怯地伸手与他握了一下,然后大气不敢出。
“你一定想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吧?一会儿我告诉你。”
他既然说出这话,显然是不想我在车上问东问西,我只好沉默不语,眼睛一直盯着窗外,试图把沿线所经过的地方一一记在脑中。
午夜西向的路上车很少,因此桑塔纳开得飞快。半个多小时后,车进了山,然后拐了很多弯停在了一个大院的门口。进山前我知道这是去西山的路,可进了山,由于外面漆黑一片,我什么都没有记住。
司机在大门口的门禁处刷了一下卡,车驶了进去。就在这个当口我留意了一下窗外:这个大院的外墙很高,墙上装有电网。大院的门很豪华,跟很多郊区别墅的大门差不多,如果平日偶然经过,会以为是某些达官显贵的宅邸。我之前与同学在西山一带玩的时候曾见过类似的大院,当时大家还奇怪为什么院子要装电网,分析来分析去得出的结论是“贵人惜命”,因为即便在城里,有些大四合院的外墙上,也是有电网的。那时大家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都在幻想着自己何年何月能住进这样的宅子,女孩们更是浮想联翩,惹得我们这些男生只剩下骂娘了。
万没想到,今晚的我居然可以进入这样的宅子。
车在一栋别墅的门口停了下来,孙林下了车,走上前替我开了车门。我犹豫了一下,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司机发动车一溜烟跑了。
孙林拿出钥匙开了门,然后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我。
“进来吧,今晚的任务很繁重。”
别墅的大厅一如所有影视作品中的别墅大厅那般奢华,倘若是在别的情境下来到这样的地方,我一定会四处欣赏赞叹一番,然后跳到沙发上享受仆人送上的可口茶点。可此时我只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