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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一心一意的为你。
还记得从前读书时,你第一次和我提出分手的事情吗?你那些强大的,现实的理由?拼尽全力也不及格的你,和总是太优秀的我。那次的分手,其实并没有具体的结论,便不了了之。不过就是我告诉你,不要担心,你只要乖乖跟着我,其余让我来处理。可是从以前到现在,事实上,我从没真正为你处理好过什么。我们之间的很多问题,是靠时间来解决的,因为我们成人了,这个社会是由成人主宰的,我们因此也多拥有几分便利。而真正需要我做到的事情,我做的并不好,比如,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是我,可事实上,在你怀孕这件事情上,我对你的误会,让我汗颜无地。
再次看过你曾经写过的周记,我终于明白,你放弃换心手术的决定,不是逃避和放弃,是因为你爱我,爱我们的孩子。是这个在我看,来得不是时候的孩子,让你放弃死的意念,有了更多活下去的勇气。而我,却只是自私的考虑自己,曲解你的心意,甚至动手打你,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亲爱的,原谅我,给我机会惩罚我,代替我们的宝宝,惩罚她(他)的爸爸,我会改过,真的,我会很快为我们准备好一个家,小然,你需要的那样的小家庭,相信我。
不过,有件事情,我仍然无法同意你。想要自我了断的想法,无论在何时产生,无论对你自己,还是对我,包括对我们的亲人来讲,未免太不公平。自杀,那是对自己处以的极刑,你对自己处以这样的极刑,有没有给自己辩护的权利?有没有给自己面对失败和与绝望抗争的权利?不值得活这种话,说出来是很容易的,虽说我们做人,不需要时时都挑战难度,但在生死面前,我们不能如此轻易地逃避。更何况,你是以哪种科学,哲学,宗教为依据证明,死亡是结束?是终点?你又拿什么确定,死掉确实比活着更好呢?如果,你死后有灵,愿意看到我们因为思念你而痛苦吗?而活下来的我,又该如何对着我们的孩子,讲起你的一切?小然啊,你不能想象,当你告诉我,“你够了……”的时候,我是怎样的绝望。
当然,我还是相信,你那个荒唐的念头,只是暂时的软弱。我们都软弱过,当某个我睡不着的晚上,烦躁到差点把周医生开给我的镇定剂全都吞下肚的那一刹,我开始了解到,为什么你会一遍遍看《魂断蓝桥》,明白你在纽约百货楼下,望着街上车来车往,茫成空白的表情,也是在那一刹,我觉悟到我的无知,对你和这个世界的无知,所幸,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因此,我对这个世界生出无数敬畏之心。
我希望,如此无知的我,能变成延续我们的逗号,永远的逗号,不再如之前自以为是的我,是狂妄地对着你喊停的句号。亲爱的,再给我个机会吧,让我们依赖扶持,在这喧嚣世界,做彼此的信徒。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我又看过一遍《七剑下天山》,我知道,你会记得这本书,一定也记得我们第一次正正经经约会时候,公车上,你说,我是一个能带给人幸福感的人,而你不是。那天,我们谈起故事里的凌末风,大师兄评断,那个猥琐的凌末风啊,给令狐冲提鞋都不配。小师妹笑道,要大师兄我记牢今日的话,还要在书上签名。然后,在这个夜晚,我对着书上的签名,不无感慨。小然,凌末风秉持的,那对俗世和人生来讲,都嫌过分的骄傲,自尊或是自卑,我到如今才读懂,也终于明白,为何你说,你是个不能带给人幸福感的人。小师妹,作为你眼里的,那个能带给人幸福感的大师兄,你知道,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给的幸福,只要你能接受一点点,你就能让我幸福了。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都稍微放下一些固执吧,不要象刘郁芳和凌末风,相忘于江湖。我知道,坚强如你,即使失去我,依然能活下去,可这样的失去,会令我们的生命,怎样地失色?!
我会努力,为了我们的未来,让自己脱胎换骨,和你保持步调一致。是谁规定了灰姑娘必须被王子拯救?没有人问过灰姑娘愿不愿意,好像只要她的脚合适的穿上了水晶鞋,就理该感激涕零的跟王子回宫,便应在幸福中诚惶诚恐。小然,我不要做王子,你也不是灰姑娘,我们是等着被彼此救赎的大师兄和小师妹,我一辈子都会信这件事,大师兄永远爱小师妹。
最后,我想说的是,这段时间,大师兄暂时不能去看你了,因为有好多事情需要忙,给我半个月时间,我把所有处理好,就把你和宝宝接回家。这段时间,拜托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不要以为我不理你不管你,我会发短信和电话给你的。多吃点,多和宝宝说话……我会去买些这方面的书来看,好像我们应该一起去参加培训班才行……
这封信,系青写的很长……一发不可收拾,大概是因为好些天没和计然说过话的关系吧,尤其育婴这方面,其实,需要讲的事情好多好多啊。写完这封长信,又后半夜了,系青揉揉酸痛的眼睛,还舍不得睡,拿起那张,他收藏的计然的心跳,纸页旧了,泛着些黄的老时光,尽在这旧纸片上浮沉翻滚。系青思潮起伏,情不自已,在那条跃动的心跳上,留下行字,“系我一生心。”
将信再看一遍,封好,系青出去上个洗手间,发现老爸睡房灯仍亮着,还以为老头忘记关灯了,轻手轻脚推门,见老头没睡,戴着老花镜……天啊,亲爹啥时候开始需要老花镜了?这是在做啥?哈腰弓背,注意力全集中在桌上?系青进去,放低声音,“爸,忙什么呢?还不睡?”
怀建军被儿子吓得一激灵,抬头埋怨,“走路也没个声……”
系青俯身看看老头书桌上的物事,哎呦喂,刻印章呢。金石之物,是老头这几年培养起来的爱好,系青都不知道老爸会刻印章。
见青儿探看,怀建军显摆,“我这块红花冻芙蓉不错吧?”
系青这方面懂的不如老爸多,问,“寿山石?”
怀建军点点头,明知儿子不是特懂,倒不妨碍他自得其乐。
系青,“想雕个啥啊,费这老大劲儿?几点了还不睡?”
怀建军说,“不是我自个儿用的,给你妈。”
系青又趴下细看印章,篆体,常蓝二字,才进行到四分之三。寻思,“爸,给妈赔罪用的?”
怀建军不置可否,半开玩笑语气,“你妈也不缺啥,想送她点儿什么吧,能买到的也不算稀罕物,我这么一点点鼓捣出来的东西,也算独一无二是不?”
系青凑趣,“那是,孤品。”
怀建军笑,示意儿子坐下, “记得找空约计然和计真姐俩儿出来,跟我们正式见个面,说说结婚的事儿。”
系青答应,“知道,你都念好几遍了。”
怀建军扶扶眼镜,“年纪大了,就是好唠叨。”
系青没吭声,灯光下,他看到老父鬓角,竟然也隐约有花白之色,话说,爷爷过世不过几天的功夫,爸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年似的。
怀建军一边继续雕他的章,一边又问,“计然身体这样,怀孕越往后,越得辛苦吧?”
“嗯,一定的。”
“那你要是上班,她一个人在家也不成啊。”
系青说,“到时候,给她找个特护在家陪着吧。”
“婚后你打算住哪儿呢?”
“我会在学校附近租间屋子,整理整理,就把她接过去。”
“这样也不太好吧,学校附近的房子又小,又旧。”怀建军看看系青,道出终极目的,“你一开始闹着要辞职,无非是生你妈阻挠你和计然的气,现在,你们的婚事我们也答应了,你还是回来吧。结婚后,和计然一起回大屋住,你妈就能照顾计然,也有个伴儿是不?”
系青无奈重申,“爸,我离开公司,不是为着和家里闹脾气,是真的有其他考虑,我不会回公司的。至于回大屋住,看情况,我得和计然商量商量再订。”
怀建军宽容,“行,不急,慢慢来。”
系青转眼珠,“爸,你搬回大屋住,妈不就有个伴儿了?”
怀建军的眼睛从镜片后面冲系青翻一下,“你妈烦我,我别招她比较好。”
系青语重心长,“爸,没有哪个女人会真的烦和她生活了几十年的人,你就别固执了,其实象妈今天收拾屋子,你知道她是怕你住着不舒服,不是真的拾掇她自己的东西,妈就是脾气犟了点儿,咬尖儿要强,她心里是惦着你的。”
怀建军挺认真地看了看儿子,居然拿一句贼老贼老的话敷衍,“有些事儿你不懂。”
系青真崩溃,抗议,“爸,我今年不是五岁,我五岁的时候爷爷奶奶都不带这么敷衍我的。”
怀建军呵呵笑出声,爷俩笑了阵子,怀建军才说,“算了,不折腾了,过些年,可能我会和你爷那样,老年痴呆,什么都不知道,别拖累你妈,象她现在这样,再找个比我强的,也容易。”顿了顿,怀建军又交代,“青儿,爸真老年痴呆了,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屋,你给爸请个工人,护士照顾我就行。”叹口气,挑掉芙蓉石里一条砂线,怀建军嘀咕,“这石头烦人,成色再好,免不了还是有砂线砂团。”又跟系青感慨,“爸觉得,现在这样也没啥不好,要是有幸没病没痛,仍活着,记着你们谁是谁,就是幸运的。和你妈,离了也就离了,我知道她还是有些放不下,想想过些时间,习惯了也就好了。总比真复婚,哪天一个意思不合,她又哭着喊着叫后悔强。”
系青劝,“爸,不会的,你和妈只是少沟通。你这样说,对妈来讲不公平。”
怀建军摆摆手,表示这个话题他不想再继续,“太晚了,你早点睡吧,看你,满眼睛红丝,眼窝都青了。”
系青没走,他还是想劝服老头,能和母亲重修旧好,最低限度,做儿女的,都不愿意爸妈晚年孤单凄凉。沉吟几秒,道,“爸,我从书里看过一个故事,是说,草原上一个叫哈的庐的英雄歌手,喜欢草原上最美丽聪明的少女阿盖,哈的庐山和阿盖都很骄傲,不过,阿盖要更骄傲一些,当哈的庐向她求婚时,她要他跪下才肯答应。哈的庐很喜欢阿盖,但也爱他的骄傲,虽然跪下去,却在阿盖将他扶起的刹那,他掏出匕首,杀死阿盖,随即也用那把匕首结束自己的生命。”
怀建军瞪眼睛,“哪看来这么变态的故事?最多不求婚就完了嘛。”
“可是喜欢一个人,会想和她在一起啊,不骄傲也没关系的。”
怀建军这才明白儿子意有所指,摇头轻笑,半晌,道,“骄傲和理想,都很重要,不比感情分量轻。”
“重要到可以让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开心?”
怀建军没正面回答儿子,反问,“你喜欢计然,除了她有一颗想拼命活下去的心脏之外,应该还因为,她并不会象我们一样,问你当老师能赚多少钱吧?就像林黛玉从不问贾宝玉的仕途经济。”
系青琢磨琢磨,“有一部分是这样。”
“如果计然象薛宝钗呢?”
“那我们大概连开始都不会有。”系青敏感,“爸,你对妈是不是有误会?”
怀建军不应,撵儿子,“去睡吧,别想那么多。爸妈虽然离婚,但对你们的关心,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系青真不甘心,“爸,就这样,完了?”
怀建军耍老父的威风,“去睡觉!!!”
系青只好暂且罢休,怏怏不乐回屋,倒是躺下就睡着了。他如今心意已定,不再庸人自扰,自是一觉到天明,被春儿拽起来的。
怀家四口本来就商量好,丧事办完,他们今天会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