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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爱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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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查不出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是的。”牧野流冰颔首。
步出住院区,经过人工绿化带,几个小孩在草坪上嬉戏,也许正被病魔缠绕,但脸上仍溢满纯真的笑容。而这些表情,我好似已悄然失去,落在不知名的空间里。
父亲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车窗降下,看见他向我挥手。
“爸,司机呢?”我坐进车子里问道。
“今天我为我的宝贝女儿做司机。”他微侧着脸,露出已全花白的双鬓。
因为我的不想求生,父母只能默默地为我心力交瘁。
“小茜考去日本了吗?”我望向牧野流冰。
他点点头,眼睛里闪过数点星火,像寒夜里飞过的萤灯。
“她的努力终归没有白费。”他低低的声音泛开。
“也许我们都该无情。”我喃喃地说,只有自己听到。
车子忽然刹停。
牧野流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我茫然地回过神来,看看四周,已然是家门外了。
抱着花,慢慢地挪下车,明晃晃的炎阳直射下来,眼前有好一阵子的昏花。牧野流冰伸手过来扶着我的手肘,我向他淡淡一笑。
“天蓝……”
那把声音如利刃般穿透了我整个世界,冷冷地直达心脏,血液几欲倒流。看着他,我直直地走过去,以从未有过的坚定。只有牧野流冰知道,他手指接触的我,全身轻颤得就像小人鱼最后的一舞,以微笑以美丽以缄默以祝福与爱情告别。
牧野流冰的手稳稳地置于我的身后,撑起了我的背脊。
“尹非扬……或者,我该唤你云熙。”我的声音平和得宛若潭水。
他的脸色剧变,暗淡的眼神里浮现出痛苦的颜色。
“你都知道了?”他凝视着我。
“我庆幸我知道了。”我轻轻地抬起眼,与他直视。
“不可原谅?”轻得就像低喃。
“可以。”我浅浅地对他一笑。
他似是不信,却又抑不住露出惊喜的神情,向前迈了一步。
“你与我原本不过是普通朋友,我何必介意你的欺骗。”
一瞬间,看见他的身形一晃。我眯起眼睛,我不在意他的消瘦,不在意他的苍白,更不在意他眼睛里刹那的空洞,仿无一物。
“原来如此……”他的唇角上扬,却像无月深夜里开败的昙花落落地凋零,只余疼痛。
他颓败地站着,我想要越过去。
“天蓝,你恨我吗?”他的声音在我左耳边扬起。
一枚细细的针尖锐地直刺心底。
“不,我不恨你。”我在他的眼底绽开一朵绝美的笑容。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那一刻,我没有快感,亦无悲伤。是全然的空洞,全然的麻木,全然的冷漠。
云熙知道,有爱才有恨……无恨……即无爱。他已被我遗在身后,我却依然听见他在说,祝你们幸福。
祝我们幸福……我们……幸福……
忽然,有一种预感……我和云熙已走完了交集……
在那一个瞬间,风扬起我及腰的长发,失去牧野流冰支撑的背脊顷刻荒凉得一触即倒。
忍不住……回首……
林荫的长道,枝影摇晃,金黄色的阳光在地面斑驳出点点光圈。长街的尽头……马路的对面……一辆纯白的开篷房车里坐着一位金发女子……
曾经,我坐在那里,他送我一枚戒指。
淡淡地笑了。
转眼……总是转眼……
许多事情都是在转眼间便改变,譬如爱情,譬如生命。
我想过天长地久……在赖于云熙的怀里笑看樱花簌簌落时……在许多个不经意地回眸之间……总有淡淡的隽永之情萦绕心底。





、第三十六章


挥之不却。以至于在数个午夜梦回惊醒时,总被枕间遗落的甜蜜刺痛,茫然惊觉不过是南柯一梦的失落。
如果……
也许……
可是……
最终怅然一笑,满目霜花。
“天蓝?”牧野流冰好笑地看着失神失至不知置身何处的我。
“呃?”张望。
松田机场大厅。
“瞧你送流冰也能走神。”妈妈嗔怪着。
“差不多是时候登机了。”爸爸看了看表道。
牧野流冰换了登机牌,四人步行至安检口前。四目相对,往事如烟一幕幕地闪过,饶是万语千言,却是默默不得诉。
“保重。”已是筛尽万字。
牧野流冰笑了笑,道:“天蓝,希望你幸福。”
我点头。
目送他通过安检,消失在国际入口候机厅拐角处。
回头,对父母笑笑:“走吧。”一手挽一个。
“小蓝……”父亲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转头望着爸爸。
“你会把云熙当做你的幸福吗?”怎么会这样问?我疑惑地看着父亲。
“你出事前一小时,云熙曾打过电话到家里来,我对他说你和流冰已经订婚,让他不要再纠缠你。”
我失笑:“他打电话来要说什么?”
“他说希望由他亲自告诉你他是云赤阳的儿子的事实。”
“而你早就知道了。”我淡淡地指出。
“是的,我只是希望让真相的伤害延迟。”
笑。
只是笑。
云熙——如若我的三生石上刻的是你的名字,那我们也只能百转千回犬吠日了。
手指空荡荡地落下,自戒指遗落了以后,我自今仍未习惯……
“爸爸,我们回家吧。”我率先大步迈出机场大门。
是的……
云熙,我仍然只是想忘了你。
日子很宁静地过去。拣了个午后,回了一趟公寓。许久不曾回来,小小的沙发和茶几上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尘,拿起搁在桌面上的相架,是十三岁那年站在山樱花下微笑的照片,辫子垂落,目如清水,像小溪欢快流淌而过的笑容。转身,把它放进行李箱里。
国文书还翻开着,折压过的痕迹,零零散散的复习资料仿佛还带着我伏案苦读的体温,而联考……在我沉沉昏睡时已然结束。并没有太多的遗憾,只是……有些白驹过隙的恍然。拉开衣橱,清清的桂花香在空气里静静地散开,奇怪地嗅了一下,伸手去翻各个衣兜,在一件风衣的口袋里摸出已枯萎的桂花。想起无数个日子,自己总会在桂花树下沉沉睡去,连梦也带着桂花香,有点悠然,有点忧伤。
把衣服一件件折好,叠进箱子里,把衣橱门合上,听见里面有空洞的回荡。走出阳台,炎夏的阳光特别的耀眼,我半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紧闭的窗子,想起灵动的小茜。而我的旁边,永远都不会再有一双关注的眼睛,冰冷的眸子里蕴藏似海般深邃而忧郁的感情。
弹指轻烟。
叩、叩、叩。
“小姐,我帮你把行李拿下去。”我打开大门把他让进去。
上一刻的错觉,竟是来蹭饭吃的牧野流冰。
“小姐,可以走了。”他提着两箱行李对我说。
我点头,他先行了下去。
回首,空落落的门内,往事浮动。轻轻地合上门,刹时尘埃俱覆,如夜雨敲空阶,回响延绵。
手指画过对面的门,轻轻地敲了一下,“叩”,永远沉寂。
跳下楼梯。
车子在前方候着,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也曾如此候着我,为了满山的枫香。
苦笑。
我早该明白,有许多事情根本不能忘记。
回到家,爸爸已在大厅等着。
一看见我,便指了指桌面那封信。
“台大商管的录取通知书。”
讪笑。
“那个……直接给我弄张台大毕业证岂不省事?”坐到他身边。
“老是胡闹,你不认真学点知识,怎么管理莫氏?”脸又板了起来。
“遵旨!”一脸诌媚,“不过……”
“不要想胡闹。”
我还没说呢。





、第三十七章


“我要去西藏。”去那个离蓝天最近最近的地方。
“你一个人?去多久?”眉头紧皱。
“一个月。”我伸出一个手指头。
“不行!太危险。”
“那我不读大学了。”
“你!!”父亲气血上涌。
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让步。
心里一潮,低声道:“我不过是求一处安静地罢了。”
父亲良久无言。
“你从未出过远门,自己要小心……钱不用省,要住大的酒店……”
不待他叮嘱完,我已如离弦的箭般冲上楼去,留下一句:“我已订好机票,明天下午的飞机。”
远远的,还听见父亲的低吼之声。
应该有一种感觉,叫做仓皇。
从台北飞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到达香港,等候一小时,香港再飞二小时二十四分钟到达成都,已是晚上九点半。抱着一堆证件和背上的大背包,随意找了间旅馆熬了数小时,凌晨五点三十再次回到成都机场,直飞拉萨,历时二小时。
整个过程就像是在茫茫人海里自我放逐,寂静无声的孤独。
事前虽服了红景天和维生素片,我仍有缺氧的高原反应,举步维艰地寻到拉萨饭店,抱着发涨的脑袋倒在床上,等待逆流的血液和如鼓的心跳缓和下来,淡淡的心酸从最弱的神经末端直达眼睛。
莫天蓝,你来西藏就是为了站在世界屋脊上释放眼泪吗?
长约一公里的八角街位于拉萨老城区中心,是西藏的宗教、经济、文化、民族工艺的集结地。我行至八角街南街,有一大广场,街道两旁列满商行,摊贩满地,身穿色彩缤纷的藏族女子熙来攘往,热闹非凡。摊贩上摆满了纯白的哈达、卡垫、藏被、藏鞋、宝石戒指、藏刀、藏币、摇经筒、经书等杂类物品,一目繁华。
在一家安静的藏式食馆里,我接连着四日临窗而坐,喝大量的酥油茶,虽然那味道实在难以下咽,但酥油茶能抗高原反应,而青稞面或者糌粑只敢远观。曾经,店里的老藏胞微笑地看我笨拙地把糌粑面放在碗里,加进些酥油茶,用手乱拌,然后瞪着那碗东西无法下咽。目光是那样的祥和,如青藏高原上的蓝天般高远。
眼睛总是五彩缤纷的,藏族女子发上的簪子、骨环、玉磐以及大大的耳环,胸前垂挂的珠饰项链和托架,腰间总系着各种图纹的腰带,悬挂着火镰、藏刀和小铃,挥手之间,阳光折射在银晃晃的手镯上,流光溢彩。背后披挂着的氆氇五彩饰带,以及各类金银珠宝。
还会看到一张张黝黑的笑容,或者花白的胡子、折叠的皱纹。以人潮的喧哗,充斥我的寡淡。
远远地,几个藏胞小孩在街道中央欢快地跑过,笑声像春风一样柔软。收回视线,店里的老藏胞捧着一个装满酥油茶的茶壶,略微蹒跚地坐在我旁边,茶壶略低于桌面轻轻地晃荡,然后倾倒在茶碗中,双手捧奉在我面前。我接过,回以浅笑,轻轻地抿一口,他立刻再加满,必须连喝三碗,以示吉利。
轻触他满是皱纹的手,对他说:“我要离开了,谢谢你的茶。”他似听不懂,只是微笑。旁边一名男子俯身在他耳边用藏语说了些话,老藏胞拍拍我的手,站了起来,往屋子内间走去。
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条长长的哈达,轻轻地挂在我的脖子上,用藏语对旁边那名男子说了些话,那男子但笑不语,亦不转述。面对老藏胞,我以点头作别。
“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那名男子自我离开后便一直跟随着我。
“若你想说的话。”我继续向前走。
“他说,希望你不要悲伤。”
身形顿了一下,微喘:“谢谢。”
“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他跟了上来,脸不红,气不喘。
我不置可否。
“你为什么在那里坐了四天?”我眯起眼睛,锐利地看着他。
“绝无恶意。”他微笑地说。
目光落在远方,沉默良久。
“祈祷……”为了遗忘……
“坐在那儿?”他微讶。
“那里离天比较近。”也许真有神明能听见……
“有趣。”他笑着看我。
余他站在原地,我渐行渐远。忽然想起一句话:每个人都只能陪你一段,只是或长,或短……
散发清香的哈达在风里扬起,像画过海面的一道水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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