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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追、逃、厮杀,奔入山间。而在与他们并行的道路上,一支可怖的女真军队,正浩浩汤汤的朝着忻州城的方向,南下而去,大量的武朝平民,被裹挟其中,每一刻。都有人在鞭打与哭泣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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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夕阳已经沉落天际。星星带来的微光中,女真的骑士立于山间。手持钢刀,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某一刻,他陡然朝着某个方向,挥手弯弓,马蹄声疾驰而来。战马的身影轰然冲出,与他胯下的战马狠狠冲撞在一起。两匹战马在黑暗中撞起沉闷的声响。箭矢带着血光飞出去,窜入夜空。两匹战马上的骑士也都被撞飞而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站了起来。
女真的战士手握钢刀,对面的男子站起来,却活动了一下手臂,他身形结实、高大、匀称,身上也有伤,嘴角有鲜血,却是赤手空拳地朝着这边走来。女真战士“哇”的一声大喝,挥刀冲来,两道身影在星光下撞在一起,只是两下猛烈的交手,钢刀易主,原本赤手空拳的高大汉人砰砰砰砰的连续挥了五六刀,每一刀都直接挥在了对方的身上。
那女真人的身上就像是被斩出了血浪一般爆开,待到他倒在地上,对方挥刀的速度才慢下来,又照着地上的尸体挥了几刀,方才停下来。
“九纹龙”史进。他在山岭间擦了擦钢刀上的鲜血,收在身上,又去看那两匹战马时,才发现剧烈碰撞后的两匹马都受了伤,倒在血泊里没法走了。他叹了口气,扭头辨认方向,随后朝着忻州的方向走去。
方才奔逃的过程里,他一个一个的杀光了所有跟在他背后的女真骑兵,其中还有两名新加入追捕的女真斥候,虽然也受了伤,但毕竟并不严重。就这样一路而下,不远处山岭的轮廓中,依稀可见在侧下方的地方,早晨见过的、那燃烧后的村子的废墟,现在它已经不带火光,黑暗之中,像是一座坟墓了。
史进一路穿山过岭,中途遇上两名女真斥候,竟又被他杀了,抢了一匹马在山里走。到得一处林地时,陡然察觉到一点什么,他勒马停下来,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道身影跃下,竟是那负责包打听的钱飞。
两人对望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钱飞在前头带路,史进跟着进去。林子里的一片地方,史进见到了逃跑的几个人。陈秀青在黑暗里缩成一团,望着前方的一具尸体,那尸体却是被救下的那名女子的,她将一把刀刺进自己的胸口,看来是自杀。不远处,“河北双英”中手臂已经断了的陈戏躺在树下,唐祖汉呆呆地坐在旁边。
看见武艺高强的史进悄然而来,陈秀青、唐祖汉的情绪似乎都清醒了一点。史进看了看女子自杀的尸体,陈秀青在黑暗里望了望他:“我们、我们一个人都没救到……一个都没救到……”
钱飞在旁边低声说了几句,其实他不解释史进也能想到。那女子先前衣不蔽体,即便受了那样的凌辱,也仍然在拼命逃跑,可跑到这里时,能够安静下来想清楚了,却自杀了,到头来,“赤铜手”韦豹与“重剑”方崖这两人,看来死得便没了价值。
史进也不好说什么,往陈戏、唐祖汉那边过去。陈戏的手臂已断,但看来已经做了包扎,仍旧有一口气。史进瞧了片刻,他竟然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了看周围的人,声音虚弱而沙哑地开口道:“我没用了,杀了我吧……我没用了……”
史进背好身上的钢刀,拿起一把长枪,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就是打仗。”
昨晚还是七个人上来,什么都还没做,只剩五个活人了,其中一个手臂也断了。可无论如何,这就是战场,下午还觉得空虚、不知道所行为何的史进到此时却已然清清楚楚了。这便是打仗,女真人的军队还在如洪流般的南下,零零散散,还有无数的斥候环绕,有无数人想要抵抗,有无数人会就这样被碾碎,这样的局势中,一人或是几人的力量,真是渺小难言。
“你活着,将来也许有用。这就是打仗。”史进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我要去忻州。”
钱飞看着他:“去帮守城吗?”
“代县已经破了,而且也不够大,忻州城够大了。破城之后,必有巷战,此时情况最为混乱,粘罕若是进城,我们才有刺杀他的可能。”史进说道,“周宗师若是没死,有想要有最好的机会,可能也会在那里。无论如何,我想去见见他。”
陈秀青与唐祖汉朝这边望过来,钱飞沉默半晌,吸了一口气,望向史进:“我本想回代县,想办法将师父的身体救下安葬,但你说的有道理……我随你去。”
星光之下,汇在血腥洪流之中的小小念头,就这样被决定了……(未完待续)
ps:平安夜,码到现在了,我果然太*丝……
无论如何,这一章将近六千七百字。嗯,大家圣诞快乐^_^
…………2014/12/25 3:53:28|10906993…………
第五七三章 洪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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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四的这天夜里,史进等人一路折回忻州,穿山过岭。凌晨时分,山野间擦身而过的女真斥候逐渐多起来,意味着他们越过了女真数万军队暂时驻扎的山岭,那是由代县往忻州官道附近的一处山口,越过遮蔽视野的山岭,都能够隐约看见升上天空的篝火光芒,俯身于地面,能够感觉到数万人马在夜里仍能带来的嗡嗡响动。
空气之中,甚至隐约有哭声。
初五凌晨,他们便已赶到忻州,此时忻州城北门已闭,南门开着,进入士兵并且放走平民。女真军队往南面而来的消息此时也已经传至忻州,史进他们几乎是贴着闭城的最后一刻进入忻州的,这时城内已经混乱成一团了。
金*队的猝然南下,在整个武朝的范围里,已经掀起巨大的波澜,但对于普通的民众而言,所能得到的信息,又往往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即便女真人已经破了雁门关一路南下,大部分人仍然无法准确理解其中的涵义,有愿意走的,更多的则是在短时间内无法做出举家逃离决定的人,心中惴惴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而由于大量难民、数万军队的涌入,以及一部分原居民离开引起的恐慌,城市里的大量生态,都在迅速往无序的方向倾斜。
难民涌入城中开始向官府要吃的,一部分人眼见城中居民的逃离,便开始占据空出来的房屋,恐慌之中的摩擦导致了大量的打架斗殴,城内的几个帮派暗地里的矛盾开始激化。军队只在乎城内不至于大乱,却不会理会细节上的事情。他们征用了城北的大量房屋,开始拆毁城墙附近的房屋制作滚木礌石,也有不少热血的民众参与其中,在城墙上囤积起守城的物资。
钱飞在附近地方还是有些关系的,他迅速找到了官府中的熟人。将史进、陈秀青安排进守城的民夫队伍里——至于“河北双英”两人,由于陈戏的右手已断,无法进行快速的行动,唐祖汉必须照顾同伴,两人便与史进等人脱队了。江湖聚散如浮萍,此去之后。大家应该都很难再见。
来不及做太多的事情,史进等人在民夫队伍里帮忙拆房,巩固防御,而在初六这天,第一批的女真军队。抵达忻州西北面的山坡,此后,马队、步兵队、一批一批压着平民俘虏的义胜军队伍,从北面的各个方向,往忻州城这里聚集过来。
从忻州城墙上望过去,对面的原野、山坡上,一批批聚集而来的身影逐渐汇成数万人的规模,漫山遍野的延绵开去。在女真人军阵的侧前方。大量的武朝平民被聚集起来,不时有负责看守的马队穿行而过,朝人群里挥起鞭子。甚至挥去钢刀,在人群里的男男女女身上带起血肉来。哭泣之中,那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巨大的牛羊群。
步伐踉跄的老者、面无人色的孩子、抱着襁褓的妇人、浑身是血的青壮甚至是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大多都被绳子一片一片的牵着。富商、官员、士兵、平民,在那黑压压的队伍里。一个一个衣衫褴褛的发出低泣的声音——由于女真人的喝骂与打杀,敢大声哭泣的人反而不多。偶尔有一两个,便被附近的女真射手一箭射死了——饶是如此。大片大片的哭泣还是汇成了凄惨无比的声浪,传到忻州城墙上来。
城墙上的守军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而在这天下午,外城的这一片也有过片刻的骚乱,是一名年轻的将领想要领兵出击,被守城的主将给骂了回去。史进在城墙一角准备滚木,也在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女真的军队,原本组成义胜军的辽人,都还在不断地聚集,附近被抓捕、驱赶过来的平民也愈发的增多。这天夜里,城外的女真军队甚至没有大规模的扎帐篷,他们在军阵后方的山野间准备攻城的云梯,也等待后续军队运来的器械,而大量的女真人就那样睡在原野、山坡上,枕戈待旦。
火光延绵,这天晚上女真军队一批批的聚集从头到尾都没有停过,骑兵斥候们举着火把绕城而走,简单的预防武朝军队的出击。第二天清晨,空气中还漾着薄雾的时候,完颜宗翰在山坡上看着周围的状况,然后挥了挥手。
“进攻。”他说。
女真人吹响了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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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痛疼到得现在,似乎已经渐渐的麻木,寒意降临到身上,仿佛也已经没有感觉了,喧闹的声音响起来时,他被拖得站了起来,挤着往前走。空气里漾着薄雾,远远的,是忻州的城墙,女真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叫武成,是代县附近的农户,三十五岁,不久之前,他有一个妻子,有一个即将成年嫁人的女儿,现在已经没有了。
他……一直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也许到了什么时候,就可以醒过来……
两天前,一直义胜军的队伍冲进了他的村庄,他们被抓出来,他看见一群人凌辱了他的妻子与女儿,而后杀死了她们,并且打断了他的一只手,又用一块石头打在了他的头上。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绑着牵在队伍里了,断掉的右手一被拉扯便是难言的剧痛,他踉踉跄跄的往前走,浑身颤抖中,眼前闪过的只是妻子与女儿死去的情景,他不断地回想那一刻,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找个锄头或者耙子,或者……当时在他不远的地方就有菜刀,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拿。
在他的前方,是一个衣服被扯得稀稀拉拉,衣不蔽体的胖女人,大概四五十岁了,一直在哭。他的断手被拉着,疼痛导致他不停的倒下。身上的衣裤由于本就不太好,裤腰带断了,裤子掉下去时也将他绊倒在地,女真人过来将他打了一顿,前后行走的队伍将他拖在泥水里。从那之后,他下身连裤子也没有了,就那样被拉在队伍里走。
一个中年的男人,就那样没有裤子被拉得一路走,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也已经难以想得清楚。一路前行。没有停留,人群中许多人的屎尿都拉在裤子里,一边走一边升起臭气,没有吃的,只有在经过溪流的时候。他们被允许喝水。前行两天之后,他们被聚集在忻州城下。然后过去这个夜晚,武成被拉得走起来。
为什么不拼命呢……他在心里想,然而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