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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赤锦摇摇头。“我也正在找。二掌院,我……”
染红霞淡淡望着她。符赤锦欲言又止,片刻才叹了口气,微笑道:“我说得再多也没用,我头一回见你,就知道你是心有定见的人。我也是。样子机伶,骨子里却是个认死道理的脾气,谁来说都没用。”
染红霞一点也不想听她说“我也是”想起被拣走的那身红衣裳,握着金剑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这……有什么好揪心的?又不是我做贼!心里的冰凉却不见消减。染红霞紧咬银牙,忍着浑身的刺骨,不让自己露出软弱的样子。好不容易才盼到的,转眼又要飞去……这世上的事,怎会如此令人难受?
她的从容宁定,令染红霞不由得生出一丝怯意。
这对从小就勇敢无畏更胜男孩儿的二掌院来说,几乎是不曾发生过的事。
耿照离开映月舰没几天,她听二屛言谈之中有意无意提起,说镇东将军慕容柔新收了流影城典卫耿大人于帐下,当着越浦一干文武僚属的面亲自布达,好生风光;在场除了耿大人,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那雪肤花颜的美貌夫人。不少人在背地里暗暗称羡,羡慕的不是他宦途显达、年少得志,而是夜夜得拥这般稀世尤物……
“耿大人?就是那个耿照么?”
方翠屛一边收拾一边听着,本是漫不经心,忽然蹙眉打住,转头道“他是什么时候结的亲?怎没听他说起过?”
李锦屛耸肩一笑,口气仍是一派温和,彷佛一点也不奇怪。“我怎知道?江湖漂泊,说不定哪天遇到合适的人,娶妻生子,立业成家,也是常事。只不过这位‘耿夫人’来得忒急,说不定便是身边之人,早已熟识……”
方翠屛心直口快,“啪!”
一拍桌:“是了,定是那个符姑娘!我说呢,哪能凭空生出个耿夫人来,她俩孤男寡女,赤身露体待在船舱里,传出去有多难听?也只能趁早成亲啦。”
想起二掌院在旁边,一吐丁香小舌,狠狠地白了李锦屛一眼,回头歉然道:“红姊,我不是有心的,你别生气。”
连唤了几声,染红霞才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这话怎接都不对头,只能寒着脸道:“我干嘛生气?谁爱成亲谁成亲去,干旁人底事?无聊!”
方翠屛再怎么直肠直肚,也知说错了话,赶紧闭嘴告退,直出了舱外还能听见她小声埋怨。
“死丫头片子,坑死我啦!”
李锦屛一贯的好脾气,自也是笑笑而已,没怎么还口。
这些话,一定是师姊让她们来说的。尽管如此,“耿照成亲”这件事仍重重击碎了她的胸坎,有好一阵子无法呼吸,彷佛溺于无尽深海之下,怎么也冒不上。但染红霞心里明白,耿照是个老实的性子,若和那符姑娘有了婚约,决计不会又与她在妖刀临头之际互许终身……
望着身前的雪肤丽人,她突然对自己没了自信。对他也是。
“你知道耿照这人的。要不,就不会喜欢他了,是不?”
符赤锦似是看穿她的心事,悠然道:“你自是不信我,也可以不信他,却不能不信你自己,不信你对这人的了解,不信你看待这人的眼光。迷惘时,想想当初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你会想起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染红霞闻言倏凛,但彷徨不过一瞬,姣好的杏眸旋即恢复冰冷,身姿未见动摇。
“他……知道你是游尸门的人?”
“我不替他回话,你自己问他。”
符赤锦又轻轻叹了口气:“二掌院,游尸门连我在内,普天下只剩四人,形同灭绝。你是个很正直的人,要不,他也不会这么欢喜你,为你倾心啦!但世上的正邪原本就很难一划为二,黑是黑、白是白,分得如此简单。”
“二掌院久历江湖,不知近三十年来,有没有听过一件游尸门干的坏事?那观海天门副掌教鹿别驾的义子鹿晏清,他在青苎村所犯的恶行,别说正道,还能算是个人么?光从这两点来看,孰正孰邪,犹未可知。”
“这……”
染红霞为之语塞。
符赤锦淡淡一笑。“为此,你起码该给他个解释的机会,让你这样欢喜倾心的男子,能亲口对你说明,他是为什么做了这些事、认识这些人,也才不枉了他对你的欢喜倾心。”
染红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符赤锦正松了口气,忽见她微蹙柳眉,低道:“他……这些事,他都跟你说么?说……说他欢……欢喜……说这些心事?”
(宝宝锦儿,你怎老是这么多嘴!
符赤锦恨不得左右开弓,抽自己几耳光。
女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之一,就是从别的女人嘴里听到男人有多喜欢自己——他要真有那个心,怎不自己告诉我!她故作从容镇定,轻描淡写道:“往后有你听他说心事,料想他也不再同旁人说啦。”
明知是从权,心还是没来由地一痛,像给针刺了似的。
所幸她不是爱钻牛角尖的性子,纠结不过片刻,见染红霞貌美体健、英姿飒爽,暗忖:“我要是男人,也喜欢这样的美人。这般正经八百的,任谁见了,都想欺负她一下。”
心怀顿开,想起眼前最急的一件事,指着江流道:“我亲眼见他掉落江里,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前头有个小河弯,能把浮木大小的物事拦住。一块去寻他罢?”
染红霞无法拒绝,见她笑得云淡风清,虽是明艳无俦、桃李一般的人物,眸子却无比清澈,说不出的清爽宜人,不由生出好感,“铿!”
倒剑入鞘,板着俏脸干咳几声,别开视线道:“本……本门立有严训,弟子不许结交外道。请!”
径顺流奔去,脚步却不怎么急,是三两步便能追上的速度。
符赤锦噗哧咬唇,心想:“你这心口不一的别扭个性,肯定吃过不少苦头。”
料她脸皮子薄,再闹说不定要翻脸的,忙收拾起嘻笑的神情,三步并两步追上前去,与她并肩同行。
耿照被冰冷的江水呛醒过来,意识才一恢复,体外刺骨的寒便激发内创,“恶”的一口鲜血呕在水中,温热转眼脱体散逸,被黑黝黝的怒潮带向远方。
夜晚坠江,在这料峭未褪的早春时节,最可怕的便是难以想象的水温;第二可怕的,则是隐藏在平静江面之下的汹涌暗流。越是熟悉水文的渔人船夫,绝不在夜里下水,他们深深知道:白日里知心顺意如爱侣的江水,一到夜晚便翻脸不认人,操舟行船都有危险,何况是泅泳?
耿照水性平平,喝了几口水后稍稍清醒,明白自己何以没喂了鱼——一条藕臂抓着他的背心,手臂的主人攀紧一块凸出礁石,水流几乎将耿照的双腿冲出水面,身下却有一股巨力往底下吸卷,若非雪艳青另一条手臂死死攀住岩石,想保持漂浮亦不可得,马上被拖入江底漩流,再浮上时已是一具肿胀的尸体。
(她……为何要救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并不难解。
明栈雪杀了天罗香几十名的迎香使和织罗使,又重伤了蚳姥姥,再加上师姊妹俩十几年来的前愆旧怨,雪艳青恨她入骨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为逼问明姑娘的下落,什么线索她都不会放过。
耿照神智恢复,求生意志顿时无比强烈,回臂抓住雪艳青的肩腋,好不容易才挨着她攀住礁岩,奋力抵抗激流,虚乏的身子在水中载浮载沉。
江流中心吃水较深,不易有岩石突出江面,此处离岸必近。耿照原以为一回头就能看见江岸,谁知背后乌沉沉一片,似无边际;忙转向另一头,才隐约看见山棱起伏的朦胧黑影,蓦然省觉:“原来……我们被冲到对岸来啦!”
此时雪艳青忽然松手,修长的身子顺流漂去,耿照堪堪抓住她的胳膊,整个人被拖得几乎没顶,骨碌碌地连吞了几口冰冷的江水,冻得他脑子发麻:“怎地……怎地这么重!”
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雪艳青高大甚于男子,尚有胸臀之盛,光想就知道分量不轻。
耿照不敢松手,后头一截浮木破浪而来,“砰!”
撞上他的背门,差点撞得他口喷鲜血,索性抱着浮木一蹬,两人哗啦啦顺流而下。其间彷佛一瞬,似又过了许久,耿照被一丛卡着木石的芦苇缠住,才发现两人冲入了一处小河弯里,此处水深不过一人高,憋着一口气能踩到柔软的泥沙底,江水流速稍缓,划动手脚,终于能慢慢接近岸边。
他凭着一股蛮勇,抱着雪艳青的胸肋间奋力蹬水,硬生生游上浅滩,顾不得半身还浸在水里,喘着气瘫坐在柔软的泥床上,心想:“你……你救我一命,现下我也救还你,谁都别欠谁。”
手掌欲从乳胁下抽出,手背却抵住一个浑圆坚挺、触感冷硬的物事,就着月光一瞧,原来是一副铸成女子胸乳形状的金绿胸甲。
“难怪你这么重!”
耿照又气又好笑,不禁暗骂自己胡涂。
雪艳青周身披甲,护胸、裙甲、臂鞲……等一应俱全,即使让七叔这样的当世奇人亲炙,将甲铸得薄而贴身,仍是不折不扣的镔铁,斤两十足,童叟无欺。布帛吃足水都能重上几倍,拖人带甲泅水逃生,也真是笨得出奇了。
初一给蒙了,总不能再摊上十五。耿照索性让她倚坐在怀里,动手除甲,那甲的形制与东胜洲惯见的不同,充满异域风情,薄得像胡桃壳,造型滑润平贴,腕间设有固定用的活扣,设计繁复、制作极巧,毋须倚赖系绳便能束起,穿戴舒适,与衣裳相彷佛。
他对机关细件甚是熟稔,三两下便摸清理路,不禁啧啧称奇,一一拨开腕上的金属活扣,“喀搭!”
一声脆响,便将左腕甲解下。正要随手抛弃,忽摸到臂甲内里有不规则的凹凸,似是刻了什么记号,翻过来仔细端详,不禁色变。
臂甲内刻的不是图形记号,而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似是心法口诀一类。她着甲时在内侧垫有皮革布疋,以免凹凸不平的内面压印在肌肤上,既不舒适也不美观,但内衬的皮布被江水浸透,一卸开来便即剥落,这才露出了镌刻在甲内的秘藏文字。
黑夜里难辨内容,但耿照谨记执敬司的教训:但凡写了字的,便是重要之物,绝不能轻易抛弃!避免误看机密,只能帮她穿回去。
谁知卸甲容易穿甲难,他将雪艳青环在身前,双手绕过她高耸的胸脯试图把腕甲穿戴起来。雪艳青可不是依人小鸟,个头还比耿照高,肩宽臂长,耿照伸长指尖才构着腕底的活扣,解开时只须一根指头的机关,穿回去却大费周章,再加上肩甲、胸甲碍事,弄了半天始终不成,索性把臂甲衔在口中,勾她两腋蹒跚起身,抬尸似的一路拖行上岸。
月下但见她一双玉腿软软伸直,饱含力度的修长曲线既优雅又充满野性,衬与白皙的雪肌,肌肉线条消去了贲张的棱角,只留下滑润如水的起伏。
耿照直到此刻,才有机会看清她脚下那双露趾的船底凉鞋:他此生见过最接近这个的足上之物,大概只有木屐了,但他姊姊的屐儿可没有忒高的鞋跟,能如此前低后高、尽情地展示女子美丽的脚背,屐上的红绳头也粗厚、结实得多——才这么想着,其中一只金甲凉鞋“啪!”
绷断了细带,约莫是拖行间鞋跟犁入湿地,前挡后刨地一较劲儿,终于禁受不住。
系带断裂的凉鞋被遗留在蜿蜒的轨迹上,雪艳青裸着一只雪腻左足,脚背上勒出细细红痕,衬得肌滑如脂,五只脚趾头蜷并着微微收拢,趾尖是淡细的橘红色,趾甲彷佛一小颗莹润的珠母贝,出乎意料地充满女孩子气。
雪艳青的白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