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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又听见你的声音。」
「听见我的声音?」
耿照一凛:「还有别人么?」
弦子摇头。
耿照还未发话,那人已抢道:「喂喂,兄台!我听不见她,她自然也听不见我。我们能听见你、与你说话,约莫因为你在阵外,不受迷阵影响。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坐着喝茶而已,忽地云遮雾罩,便什么都瞧不见啦。我也是受害人哪!」
耿照冷道:「你既听不见姑娘说话,怎知我与她说了什么?」
那人的语气十分无奈。「你说「只听见我的声音?还有别人么」,自是对我起了疑心,可惜我真是冤枉的。」
耿照虽未全信,但那人所辩,道理上还是说得通的,不觉放缓口气。「在下耿照,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我姓风,单名一个篁字。是竹字头的篁,非帝皇之皇。」
耿照心想:「这人的名字倒也雅致,应该是读过书的人。」
点头道:「风兄,对这个阵局,你有什么指教?」
自称「风篁」的男子笑道:「指教不敢。我非本地人,虽说江湖中难免结仇,但瞧这「只困不杀」的势头,应非冲着我与你那位弦子姑娘而来,我们是真倒了霉,躬逢其盛,只得在这儿陪坐喝茶。」
扬声道:「喂!布阵这位兄台,我有急事待办,万不巧路过此地,才坐下想喝口茶,就给你困住啦。有意相杀的话,尽管划下道儿来,赶快杀完我还赶着去办事。要不,你放我出去成不成?」
连喊几声不见动静,叹道:「这也不行……那你找个人给我添水罢,还要一碟咸豆。」
看来,他对茶快喝完这件事真的很在意。耿照也想不出该如何替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知在哪儿的人添茶加水,索性不答腔,绕着偌大的广场走了一圈,小心不接近外围的方桌,以免被卷入迷阵,然而始终看不出端倪。
他对奇门遁甲五行术数等全无涉猎,也不信世上有剪草为马、撒豆成兵之流的异术,但以弦子反应之敏捷,刀剑加颈也未必能封住她行动,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困于空旷无人的广场中央;如非亲见,不免要斥为无稽。
耿照往群桌间扔了几颗石子……殷鉴不远,这回他不敢使劲——无不是消失在半空中,连落地的声响亦不可闻,彷佛在这个被方桌围起来的广域里,声音、形象、知觉等俱都扭曲歪斜,所见所听皆不为真。
「耿兄弟!」
低沉的声音又自空中响起。「你还在么?」
「我在试阵的范围有多大。」
耿照持续扔出手中的石子。「风兄,你还记得刚坐下喝茶时,茶棚四周的景象么?」
「死都不忘啊!我已想了一天啦,为啥我偏要在这坐下喝茶?」
只要扯到「坐下喝茶」几字,风篁的反应就特别强烈。当然也可能是对在路边喝口茶歇歇腿、居然就平白被困入迷阵一事异常恼火的缘故。「你问这个做甚?」
耿照沉吟道:「我虽在阵外,却看不见风兄,扔进去的石子也不知所踪,顾然此阵不止困住风兄,对我也有影响。」
风篁笑道:「肯定不一样。我所在之处,伸手不见五指,天暗似将落雨,周身却是白茫茫一片,说雾还客气了,简直是烧烟。除了桌顶茶壶,什么也看不见。」
难怪他始终关注加水的问题,还有咸豆。连唯一看得见的桌面上都无事可做,又不知要坐多久,再这么枯坐下去,任谁都要发疯。
想到弦子也是一样的情况,耿照忙收起同情,续道:「风兄,倘若迷阵也影响了我,我所见应该与你相同才是。我猜我之所以不见风兄,关键在迷阵而不在我。」
风墓一怔,声音里迸出一丝兴奋:「正是如此!你所见未必是假,只是被奇门遁甲扭曲了 ,若与我入阵前所见相比对——」
话没说完,一团黑影横空飞出,「啪!」
直挺挺摔落地面,却是一名锦衣公子,轻裘缓带、金冠束发,左右两只织锦麟靴之上,居然还各缀有一枚龙眼大小的珍珠,简直比女子的装扮还要考究。那人落地后全身轻搐,双眼暴凸、七孔流血,左胸插了根细长竹篾,露出伤口的部分足有五寸,眼见不能活了。
「风兄!」
耿照不知是不是他,一掠上前,右手食中一一指按那人颈侧,抬头大声喊:「你还在不在?阵中飞出一人,是你杀的么?」
「不是!我正闲得发慌。」
风篁愕然道:「谁死了?看得出武功路数么?等……等等!耿兄,你别靠近尸体,退开些!这是圈套——」
黄影一闪,耿照心生感应,回头时双臂圈转,世间罕见的卸力奇招「白拂手」之至,来人一轮快腿被悉数挡下,腿风却如实剑,削得耿照发飞衣裂,肌肤迸出丝丝血线,最险的一道甚至贴颈削过,若非入肉太浅,这下便是颈断头飞的收场。这路「虎履剑」最可怕的从来就不是腿招,而是以腿代剑的杀人风压。黄衣人的腿招虽被挡下,见对手毕竟不敌无形风压,两袖被割得条条碎碎,稚气未退的俊脸浮露恨意;正要痛下杀手,陡被耿照扣住左踝,欲抽身时才发现袍襴被他踏住,右腿收之不回,身子顿失平衡。耿照也不多费力气,松脚挥臂,随手将他摔飞出去。
另一人及时补上,以指代剑,飕飕几声,凌厉的剑罡隐约成形,直指耿照胸口,修为远远凌驾先前使「虎履剑」的黄衫少年。可惜这「通天剑指」耿照与沐云色拆得烂熟,对「指天誓日」的变化了如指掌,同还以一式「指天誓日」,竟是后发先至,于着体的瞬间易指为掌,轰得来人呕血倒飞,溅红了雪白的衣袍。
而真正的杀着这一刻才到来。
耿照及时转身,第三人已欺至面前,交叠在胸前的双掌倏然翻出,印向耿照的胸膛!论功力身法,此人尚不及使「通天剑指」的白衣青年,这下更是轻飙飘地不带劲风,就算打到身上,也会被护体真气反震回去——这念头闪过脑海,一股莫名的阴悚忽爬上背脊,宛若蜥蛇黏附,耿照福至心灵,佛掌一分,将来人的手掌格开;一沾上那人的手背腕臂便再也不放,刁缠着他的手掌左右画圆,浑厚的碧火功到处,那人全无抵抗之力,眼睁睁看着双臂挪移圈绕,最后四掌交叠,不由自主,被推着印上自己的胸膛!
这掌本无开碑之力,他却「登登登」连退几步,膝弯一软向后坐倒,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掌,面上连一丝血色也无,浑身不住颤抖。「柳师兄!」
「岗色!」
另两人慌忙抢至,使「通天剑指」的白衣青年似是三人中的师兄,自怀中掏出一只红玉小瓶,倒了两枚火红药壳的补丹喂入他口中,手按那名唤「柳尚色」的师弟背心,沉声道,「快逆运心法,以免血脉凝结!」
柳岗色不敢开口说话,就地盘膝,运功催动药力,以争取一线生机。 使快腿的黄衣少年满面悲愤,恶狠狠地瞪着耿照,嘶声道:「奸贼,你好歹毒的心!本宫「不堪闻剑」招中无解,你……竟打我师兄!」
耿照差点气得笑出来。
「笑话!我非奇宫之人,如何能使「不堪闻剑」?他若不存害人之心,手掌印上自己的胸膛,能中无解之招?」
少年为之语塞,忿忿取出一枚炮筒,白日里不见烟花,施放后却轰然震响,宛若龙吟,透体震波久久不绝,彻地及远。 「不管你什么来路,惹上我惊震谷,今日休想生离!」
耿照蹙眉:「惊震谷?惊震谷……好熟悉的名字,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难道他们不是奇宫之人?」
一旁的白衣青年为师弟推血过宫,只觉血脉虽有凝瘀,程度却异常轻微,不像中了不堪闻剑,心懐略宽,撤掌振衣,昂然负手道:「在下龙庭山万仞色,尊驾是什么来路,竟敢杀我奇宫之人?」
耿照摇摇头,指着地上的锦衣公子之尸。「这人不是我杀的。我见他从迷阵中飞出,于是上前查探脉搏,看是不是还能有救。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既无冤仇,杀他做甚?」
那锦衣尸乃龙庭山惊震谷的后起之秀,人称「寒雾萧光」路野色,在长老心目中是复兴派系的重要种子之一,在场三人都要喊他一声「师兄」。黄衣少年对路师兄无比尊敬,这名貌不惊人的黝黑少年竟声称不知其人,不觉火起:「你这丑怪的乡巴佬!说什么浑话?我路师兄英武俊秀、才貌非凡,他的名讳,你连提一提也不配!」
耿照被一顿抢白,有些哭笑不得:「闯荡江湖,跟生得好不好看有甚关系?」
懒得缠夹,一指柳岗色:「他没中「不堪闻剑」。适才他积聚在掌心里的阴寒内力,已悉数被我化去,打在身上不痛不痒,没甚紧要。倒是你方才喂给他吃的丹药若太过强补,只怕不妙。」
语声方落,柳岗色「啊」的一声仰天栽倒,鼻血长流,身子不停抽搐。黄衣少年益加悲愤:「奸贼!是你害了我柳师兄!」
耿照几欲晕倒。
「怎又是我害了他?分明是你师兄的丹药!」
那剑招凌厉的白衣青年毕竟识广,明白「不堪闻剑」的极寒内力不是说化便能化去,何况这乡下少年破他剑式,使的正是本门绝学「通天剑指」,疑心是风云峡的伏兵,森然道:「阁下不敢通名姓字号,一迳东拉西扯,莫非在等援军?我惊震谷倾巢而出,早将这破落小村包围,一只麻雀也飞不出去。劝你趁早将那毛族的杂种畜生交出来,投靠惊震谷,便以阁下的身手,本派定然不会亏待。你从此弃暗投明,也不必再藏头露尾,如何?」
「谁藏头露尾,又不通姓名了?弃暗投明又是怎么回事?这帮人都没在听人讲的啊!」
耿照强自按捺怒气,拱手道:「在下耿照,路过此地,我那位朋友被困在迷阵中,不得已而逗留,正想法子营救。你们路师兄是在阵中遇害,与我无关。 」三人面面相觑。
蓦地村外一声轰响,余波阵阵,正是惊震谷的号筒。三人精神大振,连误服燥补药物的柳岗色也抹去鼻血一跃而起,三人散了开来,将耿照围在中间,摆开接敌的架势。
「援兵已至!」
黄衫少年喜上眉梢,咬牙道:「无耻奸贼,纳命来!」
(这跟援兵没关系!你们根本就搞错了对象!
耿照一阵狂躁,无名火起,也不想再讲道理了,正欲动手揍他们一顿,身后人声已至,数十人分作几拨,施展轻功而来。匆匆一瞥,其中至少有五名好手功力在白衣青年之上,任两人联手已不易应付,况乎一拥而上?
强援到来,三人士气大振,不给耿照逃走的机会,齐齐上前围攻。
耿照掌劈柳岗色、硬撼黄衣少年的「虎履剑」,避过白衣青年的指尖剑芒,忽见阵中弦子目光投来,初次与自己对上,原本苍白平静的小脸泄露一丝情绪波动,掺杂了惊喜与关怀,登时省悟:「她……能看得见我!迷阵开了!」
阵口既开,那是要进,还是要出?
耿照没有时间犹豫,才将三人一轮合击迫退,另两道剑芒飕然飙至,几乎洞穿肩膀,又有新血加入战团。 「别出来!」
耿照回头对弦子大叫,蓦地一阵窒人风压由头顶盖落,耿照双掌朝天,「砰!」
被压得身子一沉,靴锄陷地,行动顿时受限。——不好!
来人不惟掌力强悼,变招亦快极,居高临下的坠龙之势未尽,脚尖已蹴向耿照心口!
两人四掌相抵,耿照双臂承担对方全身的重量,根本匀不出手格挡;惊震谷众人见状,齐呼:「弟子恭迎长老!」
那人足尖勾入心口,彷佛蹴中一团又滑又韧的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