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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几乎无分彼此,其真力运导之强,已臻一流高手之境,故能硬撼李寒阳数剑而不倒。
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同样因为真力的急遽增幅,面对李寒阳的“拔剑无罅”时,身体的反应也格外激烈。沐云色、风篁等感应剑势,不过是凛然顿止,耿照体内的真力巨浪却与之剧烈共鸣,血骨皮肉应势一晃,立遭重创。
失控的碧火真气就像巨大的漩涡,不断将他向下拉扯;漩涡中心有着难以想象的骇人力量,正是耿照此刻迫切需要的。只要松手,让力量吞噬自己就好……恶魔般的诱人耳语在脑海回荡着,耿照却本能地感应危机,苦苦维系最后一丝清明,不愿轻易屈服——但这比想象中更难。
耿照双手握刀,奇坚奇韧的“藏锋”在绷满蚯蚓般的骇人青筋、肌肤表面胀得赤红的掌中嗡嗡震颤,仿佛周身刮着谁也感觉不到的飓风;他咬牙迎视李寒阳迫人的目光,倔强不肯认输,颤抖的身躯半蹲半跨、放得极低,重心栘后,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缚紧了往前拖,又像手里正抓着一头嚣狞恶兽,下一瞬便要握持不住,失控冲出……
少年发出痛苦的呻吟,就这样被“拖”着挪前两步、刻轨似的履迹下窜起丝丝烟焦。
风篁目光如炬,瞥见那两道短短的拖印里闪着金芒,沙砾被绝强的内力挟着沸滚火劲压碾,交融产生粒状结晶,据说只在北域绝境炎山方能见得,不禁骇然:“恩师说内功练到了极处,熔石炼金不过闲事耳!耿兄弟内力虽高,这……这却是如何能够?”
遥见对面人群之中有三张熟悉的面孔,沐、韩神情凝重,聂雨色却是双眼放光;两人视线偶然交会,苍白的黑衣小个子才稍稍收敛,冲风篁一摇头,示意不可妄动。
媚儿初见耿照下场,心中得意冷笑:“还不逮着你!”
及至耿照呕血,再也坐不住,千方百计甩掉无头苍蝇般的金甲卫,好不容易抢近围栏,忽见“小和尚”双目血红,恍若风火连环坞被离垢附身的模样,当夜火海燎天的恐怖记忆重又复苏,深怕他突然歪颈垂首,变得傀儡也似,一脚高一脚低的走起了僵尸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后退了些个。
由于耿照的样子委实太过诡异,看台顶端的蒲宝与独孤天威一时忘了插科打诨,各自探首手握雕栏,看得目不转睛。蒲宝揪着湿透的巾子频频拭额,嘴里不住咕哝:“打不赢认输便了,犯得着撞邪么?”
蓦地耿照身子一颤,仰头“吼————”
嘶声狂嚎,地面为之震动,又向前踏出两步!
在场具一定根柢的人已约略看出:他苦苦对抗的并非是手持巨剑的李寒阳,而是某个即将撕裂肉身、从中呼号而出的狰狞异物;每迈前一步,就代表典卫大人的神智清明又有块地失守,距离恶魔挣出牢笼的时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叔叔!”
凤台之上,阿妍难掩深忧,回首道:“耿典卫这是……是施展武艺的缘故么?他的样子好奇怪。”
任逐流服了御医炼制的内伤药,情况大见好转,却装着凝神运功的模样盘膝而坐,竟来个相应不理。
阿妍连问几回,怕惊扰了叔叔调息,正要放弃,忽听一把动听的嗓音道:“依我看他是走火入魔啦,不用等李寒阳出手,便能送了性命。活该!”
尖翘高挺的琼鼻里逸出几声娇腻轻哼,说不出的幸灾乐祸,却是任宜紫。
“你————”
任逐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猛然睁眼,见阿妍柳眉紧锁,一双姣美杏眸投来,心知闪避不得,起身拱手:“回娘娘,我瞧耿家小子双目赤红,浑身内力如脱缰野马,易放难收,的确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阿妍不通武艺,蹙眉道:“走火入魔……会怎样?”
任宜紫抢白道:“也没怎样,轻则全身瘫痈,重则死路一条。李寒阳光站着也不出手,约莫是在等他自个儿完蛋。”
任逐流面色铁青,心里直将水月停轩骂上了天:好你个假尼姑杜妆怜净拿钱不干事,怎么教的小孩儿?居然能这么不长心眼!
阿妍娇容一肃,沉声道:“传旨,不许再打啦。让慕容将军换个人上场。”
任逐流本欲再辩,想起这宝贝大侄女从小就是死心眼,认了的道理就没变过的,心知多言无异,披着外衫拄飞凤剑行至台前,提气大喝道:“慕容柔!娘娘有旨,这场不许打啦。不如罢手,你再换个人来罢。”
慕容柔拱手道:“臣遵旨。那么这场,便算南陵小乘输了,下一位该是央土大乘的代表罢?”
蒲宝“噗哧”一声猛然转头,笑得怒眉腾腾:“慕容将军哪只眼睛看到南陵输了?本镇倒要请教。”
慕容柔怡然道:“论武功,李大侠威震天下,成名既久;论资历辈分,李大侠高出耿典卫一辈不止,身为南陵游侠魁首,地位等同国主,两人交战,本有以大欺小之嫌。如今既未战出结果,那就是平手了,持平而论,该是小辈胜出。”
持你妈的平!蒲宝低啐一口,沉着脸道:“他俩也就比划了几下,粥都还没煲滚呢,这能叫平手?慕容将军,要不打也可以,这场无论如何我吞不下来,大伙儿看着办。”
慕容柔不置可否,朝凤台拱手。“双方战将无损,若无结果,何以止战?谁胜谁负,还请任大人做个公裁。”
蒲宝腆着肚子一迳冷笑,毫无退让之意。任逐流拄剑回头,帷幕中但见阿妍无言,只余满目心忧。
对于外界的种种变化,耿照毫无所觉。
他的心识被封闭在沸如熔浆的身躯里,连感官知觉都无法稍稍运作。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若继续放任真气交融下去,当血、骨、筋脉等真正混于一元时,也将同时失形崩溃——耿照抓着最后一丝危机本能不放,不敢让自己顺从渴望,被那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漩涡吞噬,直到一个既熟悉又遥远的声音穿入颅底。声音仿佛触动他心底丝丝弦细,过了很久,耿照才依稀辨出是思念、迷惘、忧伤,以及其他诸多莫可名状。
情感凝聚,意识旋即复苏成形。不及辨别关于“声音”的种种,内容已自生意义,一股脑儿钻进识海:“一念不生,万物俱寂……百神存想,忽然忘身……”
若身处寻常,耿照该能立即发现这串心诀与碧火神功之间的关连,但此际他无暇分神,自然而然顺应口诀,慢慢收摄心神,重新将脑识凝聚起来,试图延伸至四肢百骸,一一让失控奔流的碧火真气重回正轨。
只可惜他体内诸元早已“熔”成一片,筋骨皮肉虽不是真被烈火熬炼成一团,但质地奇密的碧火真气不断增幅压挤,早已超越内功玄理所能节制。
这些进一步被凝炼的真气粒子穿透经脉内膈,“漫”入四肢百骸,不惟血中有、毛发肌肉中有,连骨髓深处亦被浸透,可说是无所不在。要将真气重新导回筋脉中,那也得有“脉”才行;对精炼过头的碧火真气来说,耿照体内已无筋脉骨骼的区别,四处通行无阻,如何才能收束?
心念一动,脑中异声诧道:“不好!短短月余,怎能进境如斯?三关‘却食’、四关‘吞炁’的心诀都已无用……再试试‘伐毛’与‘去形’两关。”
又说了大串口诀。
耿照依言而动,收效仍极其有限,真气兀自在体内肆虐,捭阖纵横,如入无人之境。首关“易经”、二关“拓脉”的口诀他当日在大佛腹中已背得烂熟,佐以明师悉心指点,体悟甚深;但开拓筋脉以多纳内息的法门,此际却无用武之地。
三关四关的“却食吞炁”教人如何转外预为内息,充实新拓之筋脉,大幅提升内元运转之能,进一步透析其质,为进阶预作准备;及至五六关“伐毛去形”则将内息驳杂处以极火炼化,易质锤炼,始成精粹。但耿照的情形已逾两诀之范畴,毋须多费力气,体内诸元便将混于一同,早已臻至“伐毛去形”之境。他在行功的过程中,逐渐了解身体究竟发生何种变化,却无助于眼前的困难。
“听好了,”
声音的主人不改其优雅从容,曼声道:“七关‘洗髓’突破后,能助你还固内息,避免诸元融崩,再借八关“返骨”重塑体内经脉,由此脱胎换骨。然而这两关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且男女有别,我帮不上忙。”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其中情思满溢,透出一丝淡淡愁绪,借由心海投来,格外玲珑剔莹。
耿照的心版仿佛被水精般的愁思映亮,蓦地颤腾了起来,前事如影一一闪现,终于认出这声音是谁,脱口唤道:“明姑娘!”
意识归位,耿照骤尔回神,但觉场中烟尘飙卷、飕飕有声,体内仍旧是真力翻腾行将失控,适才一切如梦似幻,不知确有其事,抑或神醉梦迷,抬眼赫见李寒阳已不在原处;眼前风沙漫至,魁梧的汉子挟着巨剑,倏忽斩尘而出!
谁也料不到居然是堂堂“鼎天剑主”先出了手。
鼎天钧剑抡扫而来,其势之沉已不容闪避,耿照忙以藏锋一格,不偏不倚击中剑脊棱部,刀剑上两股巨力撞击,变故又生。碧火真气本就致密,再经耿照体内反复锤炼,凝缩已极,别派内家真炁与之相较,直如竹筛渔网,连李寒阳的阳刚内力亦难抵挡,碧火真气透隙而入,两劲照面对穿,视彼此如无物!
鼎天剑主出于凤翼山,一身根柢来自中行氏闻名天下的绝学《三省功》自非凡夫可比。
这套传自武儒南宗的内功心法,以“易学难精”著称,要练到能发劲运气、应用于拳剑,最少要耗费十到十五年的辰光,见效极慢,头三年若有荒废逾半旬者,便要从头来过;每日晨昏练功三度,极尽辛苦。中行子弟背地里都管叫“汗磨子”戏称家中三品以上的高手为“血磨子”意指此功如非磨得鲜血淋漓,等闲难有成就。
《三省功》大成后,出手亦如分朴实,并无显著特征,所长不过“雄浑”二字,乃是最纯粹的力量。
碧火真气穿透三省功劲,孰料剑臂间不过七尺的距离,却仿佛有千里之长,其间布劲如垒石坚城,层层相因,越接近躯干,其致密与碧火神功越相仿佛,刀劲纵使无物可阻,但孤军长驱、深入敌境,终究难抵斗枢。果然李寒阳昂然不动,生受了这一记,恍若无觉。
耿照的状况却极不妙。为接此剑,再无余力压制失控的真气,挥刀的同时内息鼓荡而出,若非如潮剑劲随即贯穿身躯、抑住了真气的爆冲,这下五脏六腑便要被自己的内力所“熔”死得既荒谬又滑稽。
耿照灵机一动,抢先出刀,果然李寒阳挥剑斩至,“铿!”
一声刀剑互斫,劲力对穿,宏大的剑劲贯体,虽极为难受,体内真气却大受抑制。耿照的假想得证,遂放开手来一轮猛砍,将新力以斩击释出,再借李寒阳的剑劲抑制增生,以争取应对的时间。
碧火神功的心魔关极其凶险,他初关二关得明栈雪之助,突破得太过轻巧,代价便是疏于掌握自身进境。短时间内功力突飞猛进,绝非好事,就像剑胚淬火,能使剑质益发坚硬,也可能留下伤口,甚至弯曲断裂。
“易经拓脉”、“却食吞炁”、“伐毛去形”等口诀散见于《火碧丹绝》之中,很难判断是明栈雪以传音入密之法面授机宜,抑或只是失神间灵光不眛,忽然涌现。而眼下最关键的“洗髓返骨”功诀悉数空白,似又落实了想象一说。
(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会被碧火功硬生生熔掉!
“等一下!”
剑胎淬火的比喻触动心绪,“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