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想留下,便留下。”
半晌,他才慢呑呑地吐出这句,回头欲走,又有些不甘心似的,一本正经回头。“但这是我的房间,不是你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孟庭殊有些糊涂了。难道……难道不是鬼先生又将自己当成什么礼物,“赏”给了这位得力下属?思路还未转过,忽听门廊间一阵拆门掀牖似的爆裂声,轰隆而来,夹杂着婢仆的奔走哀告:“凤爷!孟……孟姑娘眞不在这儿……哎呀!”
“人呢,给老子交出来!”
熟悉的嘶哑嗓音令少女浑身剧震,恶心恐怖的记忆又爬上心头,还有腿心里未褪的撕裂痛楚……蓦地诸凤崎阴鹫的声音已来到门前,带煞的尾音拔尖儿一扬,冷冷道:“好啊,云总镖头,诸某的女人,你也想要么?”
第百六一折 行逑俱空·使两虎斗
秘道中比蚳狩云想像的要阴凉,这异样的凉意,也可能是来自无比光滑、宛若热刀切牛油般齐整的壁面与地板。行走之间,她忍不住伸手,以指尖轻触著秘道墙面,若非细滑间微带粗砾的手感,蚳狩云几以为自己走在一截巨大的铜管里,而非自山腹凿出的岩洞。
北山石窟已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古老装置,然而相较此间,那可眞是小巫见大巫了。
通往山腹深处的秘道,以极其平缓的坡度向上,走起来并不累人。蚳狩云毫不惧怕秘道里藏有什麼机关I若打开山门的关窍果如她所料,乃是悬於鬼先生腰际的那柄乌鞘阔剑,龙皇祭殿即非遭人硬闯,而是以锁钥开启,纵有防备不速之客的陷阱,岂能作用於持钥人身上?
鬼先生似无防备,随意将手搁在柄锷间,跨著兵刃的模样一如既往轻佻,蚳狩云乃七玄有数的大长老,非是初出茅庐的雏儿,不会天眞到相信他这般自居枭雄之人,竟会如此大意轻忽,即非试探,鬼先生定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才敢解她周身封禁,不带心腹从人,孤身同入险地。
况且,即便一颗心都在鬼先生腰际的锋器上,蚳狩云仍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并未漏了一缕若有似无的微弱声息,以偌大定力,抑住停步回头的冲动,始终不紧不慢跟著,如行於冷炉谷的庭阁间,从容自若,并未折了主人家的气度。
橙金色的璀璨壁灯终至尽处。
鬼先生停在一座高约九尺、宽约三人的长方门洞前;仅稍慢些个,蚳狩云的目光越过黑袍青年颀长的身形,见秘道尽头竟是个深陷的半圆形广场,穹顶挑高,抬头亦不见得极廓;眯眼片刻,依稀辨出圆凹的边弧,才明白这广场的穹顶不但凿成凹陷的圆球状,且打磨光滑,半圆的弧面近乎完美,极目四眺,居然没一条铁骑突出的硬直线条,彷佛无有边际。
山腹毕竟有其笥容,其中造物亦不能无穷无尽,凝目半晌,终究还是辨得出圆穹的极限,由最高处下至广场底部,目测超过十丈,广场底面的纵深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圆穹是硬生生凿空山腹,打磨而出,一层层岩脉纹理被保留下来,其间似杂著云母石英一类,被秘道透出的橙光一映,深黝的穹顶中闪著晶亮碎芒,宛若银河旋绕,群星欲坠,说不出的壮阔美丽,又带著难以言喻的神秘。
从秘道出口往外瞧,数段梯田般的望台次第而下,当中以陡峭的石阶相连,下至广场底部,如降深谷,营造出巍峨险峻之感,益发显出地底广场的迫人气势。鬼先生回头一笑,露出白皙的牙齿,做了个“请”的手势,饶富兴致似的,迳自步下石阶;艇狩云犹豫不过一霎,好奇心终究盖过了戒愼,也跟著拾级而下。
梯田似的望台颇为陡峭,石阶却比目测更平稳好走,无论何者修筑,必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步幅与每阶的断差相对照,这石阶确确实实是修给人走的,千百年前循此阶走入广场中央之人,身形腿长必与鬼先生、蚳狩云相差无几,也同她俩一样走得轻松舒适,毫无负担。
她俩每下数阶,左右两侧的脚下便各亮起一盏青焰灯,同秘道里的水精壁灯相类,不见烛火焰芯,亦无燃脂烟焦的气息,甚至并不觉灼热。蚳狩云知道有几种物事能发出这般冷光,如夜明珠、海磷石、照夜犀角等,无一不是索价钜万,决计不能奢侈到几十盏乃至几百盏的充作照明。
她对机关涉猎有跟,没把握看出门道,毋须於末节上浪费心神,并不为珍宝所迷,从容而下。两人踏上广场地面的刹那间,身后四级望台同时亮起淡蓝色的琉璃光,虽非亮如白昼,却能清楚望见广场各处,显然连照明的强弱、角度皆是悉心设计,毫不马虎。
鬼先生双目放光,霍地振袍回身,双手平举,如向老妇人展示这等山中奇境一般,眉飞色舞道:“长老!这便是我等先祖所遗,你瞧这片雄[枫叶文学网·。fywxw。]奇瑰丽!当世有谁人能造?便要打造一处相同的,却要耗去多少金银?而此间,居然是自千年前留存至今!建筑残迹已是如此,况乎武功智慧?”
蚳狩云惯见风浪,一时却也无语,想像千年前望台之上,立满无数鳞族高手,宰制东洲意气昂扬,而广场底面的建物顶端,龙皇睥睨众人,一呼百诺,旗令皆由此而出,所向无不俯首……不觉心沸,环顾四周,才发现望台之上,竖著一个个拱型门柱,一拱连著一拱,似栏杆又非栏杆,材质像以白玉雕成,却染著淡淡的藕脂色,彷佛从望台上“长”出来似的,上下浑成一体,看不出相连的接缝。
而半圆广场的底面,矗著一座三级宝塔似的奇妙建筑物,背部紧贴山壁,一如望台这厢,亦是自山石中凿出。方塔的顶部,还比周围环绕的弧型望台更高,却仅分作三层,各层显得气象万千,格外宏伟。
第一层之上,分列著七座方正的坛子,既像刀座又似祭台,色泽较周围诸物莹白,似是名贵的汉白玉;第一一层上头则是三座更大的白玉方坛,似放置更加贵重之物,而最狭的顶层却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没有。
鬼先生领著她越过广场,走上方塔第一层。蚳狩云见那三尺立方、汉白玉雕成的方坛上,刻著奇妙的文字,不由一凛:“……是天佛图字!”
却见鬼先生回头笑道‘,“这上头镌的天佛图字,长老识否?”
蚳狩云心想:“他也认得天佛图字。”
料想以他究古之精深,通晓图字亦非难事,况且此间谜云重重,诸多未可知处,非靠一人一时能够解破,彼此欺瞒毫无意义,凝眸片刻,蹙眉道:“图字难解,在於字外生义,层层相因,与现行东洲文书不同。我所判读引伸的,未必是图字本意。”
“我就知长老识得。”
鬼先生耸肩笑道:“无妨,长老请解。”
蚳狩云点了点头,从容道:“我见此行所书,应是『铁卫在此解兵』之意。铁卫也者,指的是战功彪炳、效忠君王的战士表率,并不轻易称呼,以彰其节,所指必有深意。”
鬼先生笑道:“那我们瞧的意思也差不多啦。我本读作『铁卫不得逾此』。”
祗狩云一凛,再看几眼,果然那个寓有兵器之意的字符,也能当作禁制解,而解作“卫士”的字符之后,却接著象徵神圣意涵的修饰符号,可以当作是捍卫之意被放大到极致,以描述最顶尖的、已无法再行超越的捍卫者,故译作“铁卫”。
此一用法常见於古籍颂文,凡歌咏能争惯战的武臣勋贵,多以此字符呼之。
天佛图字通行的年代,文字被当成某种艺术形式,犹如诗歌,单纯传达意涵,古纪时代似有别法,故传世律令规章极少,连史书都是繁复精微,宛若琴曲所用的减字谱。这也是天佛图字失传的原因之一。
当今之世,研究天佛图字最有名的,当属央土大乘的学问僧。天罗香由薄雁君一代开始重视训诂,求教於央土大乘名僧,经三代钻研,尙不敢说精通,所知不过皮毛而已。况且央土钻研此道者,不脱天佛教团之范畴,研读佛书尙称勉强,用於七玄古籍,仍有大片空白待补。
蚳狩云参照双方之说,忽觉鬼先生的译法要比自己灵动,她是将字义译出后再行串连,难免失之於呆板,鬼先生的说法却明显跳跃许多,不拘泥於字符之意,这是相当老练而大胆的做法,心头微凛:“莫非……狐异门的基地,一直都藏在央土麼?”
为免教他看出端倪,淡淡一笑:“正所谓『各花入各眼』,门主之说,亦是一解。”
言下颇有不服之意。
鬼先生极力掩饰得意,反倒大方起来,负手怡然道:“长老说得也有道理。若作『解兵』之意,这坛上剑孔便说得通啦。”
蚳狩云顺著他的指尖望去,果然方方正正的祭坛中央,斜开著一道三寸来长的狭孔,七座均是如此。
她本欲顺口问“不知此间插得什麼兵器”,引他吐露更多,蓦地想起七玄大会请柬上所书,忽然明白鬼先生相中这里的原因,浑身一震,不禁脱口道:“……妖刀!”
“正确的说法,是『道宗圣器』。”
鬼先生笑著纠正她,眸中却无笑意。“世人惧怕鳞族,故以『妖』字污之,便如『天元道宗』变成『薮源魔宗』一般。我等七玄中人,岂能自污?”
蚳狩云隐隐察觉,他让七玄代表收集妖刀,携入龙皇祭殿集会,绝非只是好大喜功,七玄、妖刀以及祭殿之间,必有著绵密的牵连,甚至藏有绝大的秘密,足以震动武林———而这个,正是鬼先生恃以说服众人的关键。
“即使是龙皇最忠心的铁卫,也只能到得这里。长老觉得,能更上层楼者,又是什麼身分?”
步上方塔第1一层,那三座更大更华丽的祭坛中央,非如底下七座般凿有狭长刃口,而是尺余见方的凹槽。
凹槽上本覆有白玉雕成的方盖,而今只余正中央那座的玉盖还牢牢嵌在祭台面上,左右的玉盖一掀翻在地,散落一地零星支架,似乎玉盖升起之时,四角是有支架支撑的,然而此际已然辨不出推升玉盖的构造;右侧那只甚至摔得粉碎,可想见开盖取物时的仓促。
左首祭坛的方槽中空空如也,只见内壁打磨光滑,虽历千年光阴,白玉仍莹润有光,质地绝佳,放眼现今东洲,要找一块这般巨硕、通体无瑕的原石,直是痴人说梦。
右侧坛子的方孔里,遗下了数十片大小不一的矩形方块,表面圆鼓、内侧微微凹陷,带有微妙的弧度;这堆方块似都以黄金铸造,其中不知掺了什麼合金,沉甸甸的分量确是黄金无误,但质地之坚,以及镜磨般的光滑,宛若精钢铸就,已远远超过两人对金质的理解。
矩形金块微凸的表面光可鉴人,更无一丝纹理,遑论文字图形。鬼先生掂了块在掌里,饶富兴致地端详,随手搁在玉台边上,再往孔中捞出一块,对光看了半天又放落;一连几度,祭台边上散置了七八块形状、大小同中有异的矩形金块,笑顾姐狩云:“我本以为这是印刷用的活字之类,不想光溜溜地连一笔撇捺也无,也不知是什麼用途。”
蚳狩云看了几眼,伸手将台上的金块挪动位置,淡然道:“我以为这应是某种贮具的碎块,若能拼成六大片的话,便是一只方盒。”
鬼先生低头瞧去,果然经她挪动次序后,有几块矩金的边缘形状对嵌密合,或可拼成完整的一片,击掌笑道:“看来我请长老同探祭殿,果眞是做对了。”
如此露骨的恭维,艇狩云全没当眞。以鬼先生刻意排乱的次序,她料他早已看出矩片间的形状关连,伪作不知也许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