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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除非这两人想硬闯,杀之无赦!”
身形微晃,倏成路底一抹灰影。
随他而来的锦带豪士各擎兵刃,全神戒备,另一头诸凤琦“铿啷”一响,甩出随身的十三节鞭,缓缓走向胡彦之,眸中杀气腾腾,意图不言可喻。锦带之中一名与他相熟的,连忙隔着两人一木的大路障喝止:“凤……凤爷!云总镖头说了,谁也不许动手,凤爷莫为难弟兄们——”
“蠢货!”
诸凤崎张开血口,狞笑道:“婆婆妈妈,你们哪回逮着了胡彦之?万不幸云接峰三招落败,当眞放了人走,你们要一起扛么?”
攘臂回头:“任务失败,才须追究!你们几时见过胜利者要连坐处罚的?将这两个剁了,要功有功,人人无过!”
锦带这厢人人相觑,还拿不定主意,青玄带那边就没什么好考虑的了,几个胆恶粗鲁的拔出兵刃,自诸凤琦身后奔出,朝陈胡二人杀去!这下变起肘腋,陈三五看得目瞪口呆,忽觉悲愤:“胡爷!云接峰虽厉害,怎么说也只一个人哪!三招!你就同他打三招……咱俩齐上还不行吗?好端端的扯什么大小姐啊!”
老胡挠挠脑袋,牵动背创一阵咖牙咧嘴的,模样也挺不好意思。
“我哪知道这人心还挺热的……他是十九娘的姘头,还是有亲?”
“该是有恩罢。”
陈三五止住哀嚎,正色道:“我听说是十九娘把他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那时他喝得人都废了。”
笃的一声,竖起鲛鞘格住一柄单刀,起脚踹得对方双膝陷地,平平滑出丈余长,刀板左拍右甩,准确无误地自锋刃雪光间抽中随后两人的面颊,都是一击即倒,死活不知。
“知恩图报,嗯,还算是个人。”枫叶文学下载
老胡乐得不用出手,趴在木架上撑着下巴,饶富兴致。“看来我这两百五十两没白花,你这手三元刀挺帅的嘛!”
“哪来的三元刀?我就随便打打而已,没名目的。”
陈三五钢刀未出,连起身都不必,金刀大马坐在木架上,信手撂倒了四五人,青玄带这厢余众终于明白:这不见经传、一脸杂鱼相的家伙,丝毫没比金环谷克星胡大爷好斗,不是单打独斗能摆平,再上来时都是三两并肩,打了群殿围死的主意。“廖进、庞鸥,你们别来!”
陈三五开声暴喝,一向惺忪的瞌睡眼蓦地绽出精光,发飞衣扬,气势慑人。原本混在人堆里的两人闻声止步,受这声断喝冲击的气血兀自在胸中震荡,杀气一馁,夹着尾巴开溜了。
“是你朋友?”
老胡笑问。
“舍过我酒喝。”
陈三五叹了口气,苦笑道:“人忒多,不能留手,只怕要杀人了。”
锵的一声拔出单刀,斜斜一掠,将两柄月牙虎头钩一并砍断,余势不停,斫开来人喉管,倒地时脑袋压在尸身下,只余颈后一点皮肉相连。
一同扑上来的人都傻了,最前头的纷纷急停止步,被后头来不及减速的撞正背心,其中两人胸前“噗噗”两声,冒出带血刃尖,糊里糊涂便丢了性命。其中一名误杀同伴的,索性以尸身为盾,推送着往陈三五身上撞去,手里扣着两枚甩手锥,正想来个出其不意,突然身形一矮,剧痛钻心;还来不及惨嚎,视线陡地抛高,满眼都是云影日光——陈三五一刀横断四条腿,反手一带,两颗头颅齐齐上天。可怜那被身后伙伴误杀的,不仅死了两次,还没能留下全尸。
那柄鲛鞘单刀是胡彦之替他张罗的,购自越浦街边的打铁铺子,刀质不坏,做工也扎实,是口好刀,但绝不是削铁如泥、斩首似切菜砍瓜的宝刀。见他出手,终于确定草丛里那名锦带确死于陈三五之手,或是云接峰一队的斥候,不巧撞上正搬石架木砌路障的陈三五,一刀便丢了性命。
“胡爷,这是『三元刀谱』里的地元刀,讲究分金断石,出手不容第二刀。”
陈三五目视前方,正色道:“招式不太重要,没有这种刀劲和一刀两断的决心,便使得刀谱里的卅六式套路,也不能叫地元刀。”
胡彦之本想提醒他留神,不用分心说话,忽然明白过来:“他说卖了我武艺,便认认眞眞讲解给我听。难怪他卖命给金环谷时,也是认认眞眞求死。”
然而现场情况已不容两人闲聊,诸凤琦来到近处,右臂一扬,银蛇矫矢腾空,呼啸而来,胡彦之本欲躲避,猛想起陈三五还在身后,挥剑格住,咬着一口血温绞住钢鞭,纵身跃了开来,把战圈从木架拉到一旁空地。
这么一来,陈三五虽不致受到波及,背门也失却可靠的战友,一人独对两头包围,急急扬声:“胡爷————”
胡彦之以剑绞紧十三节钢鞭,左手握住不让抽回,扯着诸凤崎横向奔出,百忙中回道:“你一有机会就逃,金环谷不敢杀我!”
陈三五一听更急了,叫道:“不是!胡爷你再退远点儿,这么近挡着我出绝招了,很麻烦的。”
“……拜托你们可以一起上赶快把他砍死好吗?谢谢了。”
老胡诚恳地对周围的青玄豪士喊道。
可惜陈三五连杀几人,刀不二出,这帮本事稀松平常的三脚猫全都崽了,哪有胆子再上?有多远退多远。曾与陈三五喝酒的廖、庞二人,见藉尸身掩护的那人四分五裂、死无全尸,骇得一跤坐倒,廖进揪紧同伴的袖子,颤道:“老……老庞!这……这陈三五是中邪了么?怎……怎会这么厉害?”
半天不闻回答,蓦地传来一阵淡淡腥骚,臀下温濡一片,却是庞鹤吓尿了裤子。
见凤爷对上了姓胡的那厮,锦带这厢面面相觑,终有几个野心大的,不想让云诸专功,不顾同伴喝止,刀剑出鞘,齐齐围上。
陈三五的地元刀威力奇大,然而锦带一阶的实力远非青玄二色可比,能接下一刀的大有人在,虽折了三两名,渐渐掌握分进合击的节奏,彼退我进、你攻我守,陈三五终被逼得起身离开木架,一柄单刀舞如飙风,每一斫必有人伤退,是以身前四五人进攻不绝,仍无法逼他回刀自守。
这厢胡彦之缠住了诸凤琦,虽背门受伤不轻,但诸凤琦左掌亦废,只能以单手持鞭,两人算是优劣两平,谁也没占谁的便宜。胡彦之目如鹰隼,看出这边的豪士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三流盗匪,赶在云接峰回来之前撂倒诸凤崎,约莫便树倒猢狲散了,连组织也未必会再回去,反是陈三五那边随时可能陷危,打定主意速战速决,正欲运劲将诸凤琦扯近,突然左掌心里一阵热辣,整条左臂使不上力,软软垂落,暗自心惊:“……有毒!”
却听诸凤琦狞笑道:“西山天涯莫道无回谷的蝎毒,不好受罢?就算你砍了这条臂膀,没有解药,一刻之后也是必死无疑。”
钢鞭一振,喀喇喇地扯脱剑缠,老胡一下握持不住,连长剑也被扯了过去,不及夺回,连忙盘膝坐下,封住胸口、左臂几处大穴,运功拮抗逆行血脉的蝎毒。
“喔?挺内行啊。”
诸凤崎拖鞭行近,嘿嘿笑道:“我还等你逞英雄,跑几步路耍耍把式,被毒得七孔溢出黑血,耳鼻烂落的模样,没想到你倒是乾脆,直接坐地上了。”
抖开鞭头,将老胡脱手的佩剑拖将过来,擎在手里。“我在你腿上身上扎几个窟窿,瞧你还坐不坐得稳妥。”
“在……在兵器上淬毒……好……好长进……”
话没说完,“恶”的一声举掌掩口,指隙间却溢出黑浓血污,宛若焦油;放下手掌,赫见嘴唇青紫,手背面上色如白蜡,有几处隐约透着黑点,可见毒性猛烈。周围的下级豪士看傻了,片刻才如梦初醒,慌忙走避,死都不敢靠近二人一步。
诸凤崎有数条钢鞭,无一不是量身定做,这条淬了蝎毒的正是其暗着,专门用来对付娴熟九节鞭的高手,抓住他们必会极力箝制鞭行的心理,以避世医宗“天涯莫道”的独门蝎毒暗算之,曾除掉不少棘手的敌人。
他正想狠狠折腾胡彦之一番,稍泄断牙穿掌之恨,忽听身后一阵狞恶呼啸,继而惨叫声不绝,兵器铿击、呼喝喊叫此起彼落,暗忖:“不就个无名之辈么?群起围攻拾夺不下,已够丢人了,打得狼狈四窜的,到底是谁在追杀谁?”
施以苦刑的兴致猛被打断,怒火中烧,蹙眉回头。岂料大把温液迎面泼至,液量之多,连点足飞退亦难全避,被浇了一头腥咸;一抹眉目,赫见满眼污红!
血海,淌过崎呕高低的泥土地面,缓缓浸过靴头。
在大片污红的中心,散着许多截残肢断体,因断口锐极,一眼就能看出是手、脚,从中心剖成两月的腔子,平滑的剖面能清楚辨出这是什么脏器、脊椎骨原来是这般分布……
原本还有几个是被拦腰斩断,未必便死,上半身在泥血里惨嚎弹动的,杀人者本着慈悲,一刀一个、迎面剖开,宛若十字分割,这才不见了哀叫。画面里唯一不红的,是站在血泊中央的陈三五,他那柄单刀早已断成两截,任意弃置,连鲛鞘都四分五裂,可见围战之时的激烈。
他一直坐着、权充路障的那条八尺“木架”,此际已对翻开来,露出陈旧的猩红绒衬,竟是个极长极薄的贮匣,匣中之物正握在他青筋浮露的双手间——那是一柄通体超过七尺、竖直较一名成年男子还高的狭长弯刀,刃如月眉,又似牙梳,精巧冷锐的刀型以“美”之一字来形容,毫不为过,然而放大到这般惊人的分量,已非美丑所能论断,骇人的强大压迫感扑面而来,一如持刀的男子。
陈三五被锦带豪士团团围住,战至刀断鞘毁、身披裂创,剩下还在观望的,也都加入顺风使舵的行列,唯恐去得慢了,连一片渣都分不到。他莫可奈何,抡起长匣勉力扫开了这群恶鬼,取出郸州龙妻观一脉的鎭观之宝——沉水古刃来。
金环谷一方的恶梦就此展开。
沉水古刃光刀柄就足有两尺,以极其罕见的海底珊瑚金打造,本身即是异宝,分量极沉,寻常武人双手都未必能持;刀刃却不知是以何物所铸,较精钢软韧,却比缅铁更坚,横持时刀刃绝不弯垂,无比平直,然而挥动如鞭索,变幻无方、绝无常形,加上锋锐到无以复加的刃口,成就了现下的一地卸肢剖腔。
陈三五乱发下迸出两道凶光,双手反持古刃,拖着刀头踏血前行,发出令人牙酸身软的唧唧浆腻。
龙妻观不传绝学《三元刀谱》中的“水元刀”一出,此行的锦带豪士几于眨眼间死绝,无兵不断,无尸不残,还站着的都是没来得及加入战团之人,此际战意全失,即使陈三五背身缓行,也没哪个白痴会上前喂刀,摊作一地羊片。
迎着“无名之辈”森寒的目光,诸凤琦手里捏着冷汗。
蝎毒鞭为淬进毒药,并未掺入玄铁,而是请匠人以“骨槽钢”的技法施于绵铁之上,方能吃入足量的药液。诸凤琦没听过郸州龙妻观,却也知这厮手里的七尺大刀洵为神物,断凡铁如裁纸,要命的是还是一柄长兵;若平日携带的那条玄铁鞭在身边,或可一斗,此际偏偏……
“凤爷,你再不让开,要成地上那样了。”
陈三五越走越快,突然松开左手,跨步愈大,诸凤崎发现他竟能以单手持刀,这膂力只消振臂一挥,以两人此刻的距离,诸凤琦连拿胡彦之威胁都来不及,一霎间连人带鞭分作两月,一合都对不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撤,蓦听脑后一声暴喝,挟着龙挂般的狂风呼啸,一人飞身而来:“有我在此,休想逞凶!”——云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