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蚳狩云虽与鬼先生合作,却未听他说过这一段,一边回想当年的情况,喃喃道:“妖刀终究没放过背阴山,是不是?扮作鬼物的,不幸遇上真正的鬼物,下场一样是逃不过。
谁知鬼先生摇了摇头,敛起轻佻的神气,沉声道:“据先父所说,背阴山栖亡谷内确实是堆尸如山,相较於其他妖刀肆虐过的地方,那些尸骸却与过往所见有极大的不同,非是切口平滑的断肢残体,而是一个个双眼暴凸、青筋浮露,彷佛死前曾受苦刑荼毒……先父认为这些集恶道的门人,乃是一桩试验之下的牺牲品,杀害他们的并非是妖刀刀尸,而是那反覆进行、却屡遭失败的奇特试验。”
蚳狩云忍不住顺他的话头,喃喃脱口:“试验……是什麼试验?”
“制造刀尸的试验。”
鬼先生正色道:“刀尸的异能,非是妖刀所赋予——也就是说手持妖刀,并不能使持刀之人化为刀尸,须经过一套极其繁复、同时又极端危险的秘仪,才能将妖刀内所藏之物,铭入颅中身内,成为持刀者的一部分。”
“妖刀内所藏之物……”
薛百螣听得蹙眉,双手抱胸:“指的又是什麼?是某种药物麼?”
“是武功。”
鬼先生啧啧摇头,怡然笑道:“使刀尸无敌於天下的,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利器,而是五柄妖刀之内所藏的绝世武功。这些绝学的威力,诸位当夜在风火连环坞已见过其一;与我等之所知所学不同,妖刀武学毋须习练,也无法透过言传身教而得,唯一取得的方式,便是通过那套繁复的秘仪,将凡人化为刀尸。
“至於“金铁传递”、“刀控人心”之类的传言,不过是编排精密的骗局,只消备妥演员、布置场景,在目证之前将这台子戏演好,自有无知乡人帮忙渲染,传得绘声绘色,神而明之。”
薛百螣怪眼一翻,冷哼道:“世上岂有这样的武功!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会过无数英雄豪杰,纵有“天功”一说,指那些个禀赋异乎寻常,天生跑得快跳得高、根骨绝佳之人,那也不过较常人从无到有地修习内外功,略胜一筹而已。真正高深的武学,除了心领神会,晴雨之功、临敌经验等缺一不可。你那个什麼秘仪,若非是仙人的点石成金之术,岂能教人在一夕间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为高手——”
始终凝肃如山的南冥恶佛,突然打断了薛老神君的质问,沉声道:“适才,你说试验。栖亡谷内死去的集恶道徒众,是被人用来进行秘仪,以取得你所谓的妖刀武学麼?”
“这是先父的推断。”
鬼先生似等候已久,专待他吐出这个问题,从容应道:
“当年驱役妖刀祸世之人,其目的之一,恰恰是为了从刀尸身上,提炼出可用的妖刀武学图谱。通过秘仪成为刀尸,虽能於极短的时间内获得武功,在炮制的过程中却不免损及心识,或疯癫如狂,或成行尸走肉,纵得了盖世武学,也没纵横天下的命,除非透过刀尸将武学解析出来、录成图谱,虽不能一蹴而及、循秘仪捷径得到武功,然而武功智识却能两全,从此有了无敌於天下的本钱。
“集恶道三位冥主遭人设计囚禁,恐怕便是幕后的阴谋家相中了栖亡谷生人不近、黑白两道避之唯恐不及的隐密性,加上三位冥主所擅虽各不同,却都有在活人身上进行试验的习惯,栖亡谷中药毒、器械皆备,连用作试验的人都有了,普天之下哪有更理想的地方?
“是以,他们将刀尸放入东海、四处逞凶的同时,便於栖亡谷进行试验,欲从秘仪当中提取妖刀武学,一劳永逸地解决“刀尸非人”的难题。若非……若非先父的想法同常人颇不一路,竟打算说服栖亡谷众人加入“圣战”,阴谋家完事之后,一把火烧去所有遗骸,毁尸灭迹,此事将永远无人知晓,更不会把三位冥主失踪、妖刀乱世和栖亡谷覆灭连结起来,令真相得有大白之一日。”
“门主适才说,这个秘密当年七大派的首脑俱都知道,”
这回开口的却是漱玉节。她沉吟了半晌,终於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他们却是如何得知?门主一口一个“阴谋家”,这一切……莫非是七大派所主使?”
鬼先生摇了摇头。
“观海天门有个老道叫魏王存,外号“冲霄一剑”的。此人出身鳞族,少年时却因缘际会落发受戒,出家当了道士,算起来与“琴魔”魏无音乃是同宗,当今天门掌教鹤老杂毛得喊他一声“太师叔”,辈份甚高。”
“我记得他。”
蚳狩云接口道:“在贵门胤先门主接手之前,魏道长是负责剿灭幽凝一路的总指挥。听说他不幸被妖刀幽凝所附,心智全失,成为最可怕的刀尸之一,七派折了不少战力在他手里,最后听说是胤先门主伉俪与鹤著衣联手,才将这具刀尸铲除;事后论起功劳,鹤著衣如实向七派高层禀报,才让胤丹书成为对付妖刀的统领之一。”
“这只是对外的说法而已。”
鬼先生淡淡一笑。
“实情是:兴许因为年事已高、心性顽固,又或意志之强异於常人,魏王存受秘仪炮制的效果很差,但他毕竟是七派同盟里的头面人物,若能将率领群雄的“冲霄一剑”转化为刀尸,对世人将产生的威吓不同於其他人,因此阴谋家一逮到下手的机会,拼著废掉魏老道,也要将他变成妖刀的傀儡。
“过度施加秘仪的结果,魏王存心智全失,变成一头噬血残杀的疯兽,果然为祸惨烈,却也留下诸多破绽,令七大派开始察觉事有蹊跷。
“首先,魏王存四出杀人时,手中并无妖刀。兴许是这具“刀尸”威力太强,又无法完全控制,过往许多需要其他条件配合演出、才能显现效果的小细节,在他身上通通无法照办煮碗,一一复现,魏老道遂成为一具不按牌理出牌的刀尸,阴谋家努力营造出的妖异气氛、与其他刀尸拼战时所累积下来的经验,在他身上全不管用。小地方一旦开始松动,质疑整个布局的声音也就慢慢出现。”
这样的线索,七玄各宗门的确没有接收的管道。当其时,胤丹书是这些被视为邪派左道的势力,与所谓“正道”沟通联系的桥梁,只要以“勿传六耳”、“以免打草惊蛇”之类的理由,暂时限制胤丹书流出消息,及至狐异门一夕覆灭,也没有再说的机会了。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处——”
鬼先生举起食、中两根指头,轻易攫取在场众人的注目,满意地清咳两声,扬声道:“魏王存被转化为刀尸后,曾分别使出不同妖刀的专属武功来。按照过往“妖刀刀魂附於持刀之人”的理论,他所能运用者,应仅限於幽凝刀的“无相刀境”,岂能运使出其他妖刀的异能?
“自此,七派首脑终於省觉,遂将人、刀分而视之。妖刀仅是利器,或如赤眼般,以药物或机关制造所谓“异能”的假象;而刀尸大能则是某种武功,虽与东洲通行的武学道理有所出入,直令人匪夷所思,然而却不是什麼仙术妖法,若能透析其理,不仅刀尸再不足惧,甚且能打开自家武学的眼界,相互参照补益,傲视东洲指日可待。”
这个道理就更简单、更容易理解了——妖刀幽凝的“无相刀境”乃镜射之招,能将对手的招数一一反射,甚且后发先至,威力倍增;妖刀赤眼的“四象俱足”则是匪夷所思的轻身功法,而妖刀万劫的“不复之刀”却是隔空取敌的无匹刀劲……
这些绝学居然可能透过某种神秘仪式,不问资赋、毋须勤修苦练,在极短的时间内“刻”进那些被选作刀尸的男男女女体内,光这点便足以颠覆由千百年前传承至今的东洲武学,师徒、门派、道统……都将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其剧烈的程度,不啻是天崩地裂。——谁先掌握了这种全新的武学概念,谁就是未来东洲武林的主人!
但三十年来,不惟东海一道悄无声息,整个东洲大地都没有发生这样革命性的转变,直恁鬼先生舌灿莲花,益发透著一股子的假。
在场的七玄宗主,无一不是惯见风浪刀头舔血、心机智谋俱深的人物,就连接掌大位不久、年纪尚轻的新任鬼王,也非易哄的三岁孩儿;这个说帖留有如此明显的破绽,当美好的想向幻灭的同时,便越教人对曾经生出憧憬的自己感到生气,更遑论罗织谎言的骗子。
殿中的气氛再次发生微妙的变化,一股似蔑似嘲、又有(;枫;)几分不(;叶;)忿的静(;文;)默笼罩(;学;)著鬼先生。若眼神可以杀人,此际黑衣青年的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找不出一片完好的肌肤。
然而,这仍旧在他的意料之中。鬼先生清了清嗓子,怡然道:“这样的证据或还不够充分,好在魏王存尚留一手。先父与鹤老杂毛布计对付魏老道,历经连场恶战,牺牲惨重,终於制服了魏王存。魏老道身受重伤,气息奄奄,先父恐观海天门为掩家丑,要将那魏王存处死,於是便联合鹤老杂毛,将他悄悄藏了起来,拖得一天是一天。”
若说鹤著衣是胤丹书自出江湖以来,头一个交到的“正道”朋友,那麼“冲霄一剑”魏王存,便是第一个对他照顾有加的正道前辈。魏王存为人豪迈疏放,虽是黄冠草履、领有度牒的出家道士,行止却像游侠,他於胤丹书有救命、传功之情,以胤丹书的脾性,便是非亲非故也救了,况乎知交亲长?
他与鹤著衣秘密将性命垂危的魏王存送到战场附近的一处农家,那夫妻两个均是老实淳朴的乡下人,打点了些银两,便尽心尽力照拂老道爷,日日煨蔘药与他吊命。
一日,胤丹书求得一枚价值千金的续命灵药“紫阳丹”,兼程赶回,却见草庐里一人起身坐在榻上,低头怔怔瞧著仅存的左手,若有所思,却不是魏王存是谁?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惊动质朴的农家夫妇,身形一晃穿窗掠入,急急扑至榻畔:“道……道长!您……您怎麼起来了?快、快躺下歇息!”
回头扯开喉咙大声叫道:“林大哥!大嫂!”
手按腕脉度入真气,才发现老人体内空荡荡的,什麼也感觉不到,不由一怔,忽然流下眼泪。
砰的一响柴门撞开,却是带回补品食料的鹤著衣循声赶至,一见他的模样,又惊又愕,颤声道:“胤……胤兄!我太……太师叔他……他……”
他年纪较胤丹书大许多,然而自相识以来,却“胤兄胤兄”的叫习惯了,总改不了口。
他二人本就默契绝佳,鹤著衣又半点也不蠢笨,见好友垂泪,便知太师叔他老人家是回光返照,这当口便餵什麼灵丹妙药也来不及啦,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手足并用,一路爬到榻边,咬牙忍泣,泪珠却止不住般大颗大颗滚落。
“嘘——”
魏王存责怪似的瞥了他一眼,示意噤声,随即挑眉一笑,像是像同伴展示什麼新鲜小玩意儿的孩童,低道:“鹤儿、丹书,我想明白啦,原来是这样。你俩都瞧仔细了。”
佛掌一立,当胸劈出,缠满药布、伤痕累累的枯瘦左臂上毫无劲力,不知怎的,这一路似刀又似掌的奇妙路数却蕴满风雷之势,大开大阖,明明草庐里外无风,胤、鹤二人神为之夺,几乎立不稳身子,若非双双跪於地面,怕要随之摆荡起来。
老人舞得片刻,又突然停下,喃喃道:“心法难些。这路刀法是不用内功的,但一点内功都不懂的话,怕又无从入门。难啊!”
自顾自的念了起来。鹤著衣反应要比胤丹书慢些,经他一扯衣袖,才会过意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