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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大限将至,缓缓地闭上眼睛。
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她,此刻却显得格外卑微落魄。
在一片死寂之中,兰妃的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然后就像一度城墙垮塌似的轰然倾倒。
四周安静极了,每个人都带着默然的表情俯视着交叠横倒在地的三人。
就在兰妃倒地的瞬间,御书房中紧张的气氛也瞬间消散。
短暂的沉默后,太后首先叹了一口气,严肃的表情中带着几分释怀和后怕。如果不是事先得到消息,及时布置好了反击,只怕现在死的人和活的人就要彻底颠倒过来了。
太后的叹息声令陷入沉睡的御书房缓缓苏醒。侍卫们把刀收回剑鞘。乌兰静和乌兰宜彼此对视了一眼。虽然这件事终于以范家的失败而落幕,但是哪怕他们晚一步,结局也许就要彻底改写。其中的惊险只有亲身经历了刚才那一个时辰的人才能深刻体会。
就在这时,沉寂的御书房中忽然传来小声的抽噎声。众人这才把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哆嗦不已的彩儿和冬梅身上。发现众人都盯了过来,两人显得更加畏怯,煞白的脸色就像冰雕一样。
太后指了她俩一下,说:「差点忘了你们这两个胆大包天的贱婢。冬梅,你服侍哀家已经 有一段时日了,哀家没想到你竟然是兰妃的奸细。」说完又是一声长叹,紧接着就对侍卫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用疲惫的口气下令道:「拖出去杖毙。」
听到这五个字后,彩儿和冬梅都蓦然抬起头来,惊惧惶恐的脸上布满悔意。但是已经晚了,两名侍卫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她们从地上抓起来,拖出了御书房。
「太后饶命啊!饶命啊!」无论两人喊得多么声嘶力竭、凄惨万状,依旧被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大板落在身上的沉闷响声还有女子尖锐的哭喊。
太后嫌恶地皱起眉头,大概是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起身对皇上和乌兰静说:「华年这次立了大功,陪哀家去看看她。」低沉的声音中透出浓重的疲惫。今天这一仗虽然打赢了,但却依旧心力交瘁,短短一天仿佛度过了一生般漫长。乌兰静和乌兰宜应了一声,随太后离开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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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还在御医局。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高烧虽然退去,但是身体依旧非常虚弱,一直卧床休息。小米早就来向她汇报了范氏家族落网的消息,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华年终于松了一口气。
昨天华年猜出冬梅才是真正的奸细后,立刻托小米找到乌兰宜。乌兰宜听了华年的推测后吓出了一声冷汗,急忙禀告太后。太后根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顺水推舟,假装中计,引出所有反贼现身之后再一网打尽,在最后关头险胜兰妃。
如果不是华年及时识破兰妃布下的真正陷阱,只怕太后早就已经被冬梅的那杯茶毒死了。
小米把太后、皇上和乌兰静带到了华年休息的房间。华年撑着病体想要下床向三人行礼,但是太后却上前扶着她说:「病中不必拘于小礼。你好好养病吧,都怪哀家误会了你。」
华年轻轻摇头道:「奴婢只是误打误撞罢了,没想到真的料准了。而且的确是奴婢把毒药从幽兰轩带到长乐宫才让冬梅有机可趁。追究起来,奴婢依旧难辞其咎,请太后责罚。」
老实说,华年不太习惯太后对自己如此亲切,她倒宁愿太后还像从前那样对她横眉冷目,至少这样可以减轻一点她心中的罪恶感。
彩儿把毒药交给华年后,华年不但没有拒绝而且还带着毒药回到长乐宫——这是华年无法否认的事实。也许在某一个瞬间,她的确动了毒杀太后的念头。但是在阴差阳错、命运安排之下,她竟然无意间成了拯救太后皇上和北燕江山的恩人。
「华年,你这次立了大功,还提什么责罚不责罚?就算真的有错,那也早就将功补过了。」乌兰宜见华年不但不邀功,而且还揽错,不由替她着急。
听到他的话后,华年下意识抬头望过去,但是目光仅仅只在乌兰宜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立刻就被旁边的乌兰静吸引过去。
自从藏书阁分别以来,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面。这几天华年试图用繁重的劳动逼迫自己忘记他的存在,但是见到他的瞬间才发现,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依旧如此心痛,如此难过,哪怕只是普通的对视,也令眼眶传来酸涩的感觉。
乌兰静向华年投去担忧的眼神,一切还像从前一样,与几天前的冷漠仿佛判若两人。刹那之间华年有一种错觉,那天在藏书阁发生的一些好像都变成了一场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华年很快认清现实,在心中默默嘲笑自己的天真。
忍不住责怪乌兰静,如果真的想要分离、想要把自己推给皇上的话,那就应该用更坚决、更冷漠的态度来面对自己,这样才能真的恩断义绝。为什么偏要流露出担忧和关怀的神情呢?
华年正想得出神,这时太后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皇儿说得对,就算你犯下弥天大错也已经将功补过了。而且哀家多少可以猜到兰妃用什么威胁你,你会产生动摇也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句话,华年和乌兰静都顿时紧张了一下。
唯独乌兰宜不明状况,傻傻问道:「用什么威胁?」
太后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凝视着华年神色慌乱的双眼,说:「十年前,攻破青州的将军的确是哀家的父亲——兰妃并没有骗你,但那毕竟已是上一朝的旧事了。你这次能悬崖勒马、幡然醒悟,哀家相信你今后不会再做傻事……」
被太后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华年心中更加惶恐不安。她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可以相信自己,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有自信可以控制住自己心中咆哮着想要报仇雪恨的恶鬼。
记忆中那个把她从米缸中提出来的男人太可怕,一直是华年十年间挥之不去的噩梦。
来到北燕后,复仇曾经是支撑华年活下去的动力。哪怕邂逅乌兰静后她稍微有所改变,但是心中始终残存着不安和疑问。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否会受到父母的在天之灵的斥责。
这时太后接着说:「哀家论功行赏,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突如其来的发言令华年微微怔住。她凝视着太后的笑容,脑海中却浮现出乌兰静的身影。如果是以前,大概她会请太后成全她与乌兰静吧,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再也没有任何心愿。
华年垂下眼睫,轻声回答:「华年自知有错在身,不敢对太后提任何要求。」
太后早就料到华年会如此拒绝。她和缓地说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哀家可以把这个赏赐暂时保留,如果未来有一天你有什么愿望的话,哀家必定不会忘记今日与你的约定。」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第二部分就结束了哈。乌兰辰死得好快,基本上没什么戏。
、039 风水轮流
华年当天晚上就回到长乐宫。冬梅的床位已经空了,另外两名同住的宫女看到华年后神情中都透着敬畏。以前她们与冬梅拉帮结派,没有少给华年脸色看,如今看到冬梅惨兮兮地被太后杖毙,而华年又成了太后的救命恩人,不免担心华年会找她们算账。
华年刚进门,她俩立即停止讲话,用战战兢兢的目光盯着华年的一举一动。而华年只平淡地瞥了她们一眼,目光就落在冬梅的床位上。
虽然华年对冬梅没有好印象,但是一想到她因自己而死,心中就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涩。
说到底,冬梅也只是一个被兰妃威胁的棋子罢了。如果没有冬梅,兰妃大概会想近其他的办法逼华年毒害太后吧。不知道冬梅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兰妃的手上,但是看到冬梅如今的结局,华年想来有些后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命令。
窗外如夜凉如水,清凉的月光从窗口落在华年的床上。
华年想起这两天的惊心动魄,浑身都觉得疲惫。高烧虽然已经退去,但是身子依旧酸软无力。
今天太后来探病的时候,乌兰静几乎没有说一句话,而华年也刻意回避与他四目相对。倒是乌兰宜一直滔滔不绝地赞美华年,好像生怕太后不知道他对华年的感情似的。也许正因为他的殷切,所以才令乌兰静更难开口。这次短暂的重逢终究没能化解两人的隔阂,华年带着失落再次回到自由受限的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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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华年被太后传召。太后端坐在锦榻前,华年一眼就看见她身旁的矮木桌上放着一套酒杯和酒壶——正是昨天用来惩罚范氏家族用的那一套。
聪明的华年立刻猜到太后的目的,眼中转瞬即逝地闪过一抹怯意。太后发现华年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酒壶上,挥了挥手,令近侍把那套酒具端给华年。
华年紧张惶恐地低着头,怔怔地不敢接。
太后温和地笑道:「华年,这件事因你而起,那就由你亲手落幕吧。昨天的鸩酒几乎全都被兰妃吐出来了,没能要她的命。现在她被关押在天牢中,就由你去送她上路吧。」能替太后办这件事可以说是已经得到了太后的信任,然而华年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中格外沉重。
华年明白太后的意思,太后想把自己彻底纳入己方阵营。哪怕华年曾经因为蛊惑皇上祭祖时使诈而获罪,但是从结果上来说,那件事却帮太后解决了一个难题,这次则更是救了太后和皇上的命,所以太后会对华年转变态度并非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华年终究是昭明郡主,太后的父亲更是直接导致她家破人亡的仇敌,所以太后任用华年时必定也有诸多顾忌,所以这次才出此计策——只要她们一起杀过人,便会产生更深的羁绊,会令华年潜意识中更难脱离太后的掌控。
「华年。」宫女的一声低唤终于把华年拉回现实。她怔怔地抬起头,惊慌不安的目光匆匆划过太后平静的脸庞,又缓缓落到面前的酒具上。
华年的喉咙微微哽咽了一下,她不敢亲手去送兰妃上路,但又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太后刚才的言行神态看似温婉和蔼,但是平淡之中又透着充满压迫感的威严。终究华年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僵硬的双手,郑重其事地接过了放着鸩酒的漆盘。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吩咐近侍道:「翠萍,你为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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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天牢,华年脚步犹如心情一样沉重。
狭窄的走道上依旧散发出腐败的潮湿味,凝重的空气就像煮干的粥一样,华年每向前走一步仿佛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阻力。
寂静的天牢中只有华年、翠萍和狱卒三人的脚步声在又高又厚的墙壁上回响。狱卒手上提的钥匙清脆地响动着,为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注入了一丝活气。
华年走得极慢,一来是因为手上端着放有酒壶的托盘,二来是因为不敢面对兰妃。
三年前,乌兰静被兰妃从御书院带走后就关在这里,后来太医李敏德也在这里自杀,所以对于华年来说这里的每一块地砖和每一根铁栏中都带着浓腻的血腥味。而且最讽刺的是,才不过短短三年而已,当年改写了乌兰静命运的兰妃也要死在这里。一切就好像上天注定的轮回,疏而不漏的恢恢天网没有忘记为乌兰静、宁妃和李敏德报仇。然而华年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背负天命要降罪于兰妃的人——竟然是自己。
忽然,在前方领路的狱卒停下脚步,提起钥匙打开了一间牢房。
华年与翠萍同时抬头向漆黑的囚室中望去。阴暗的光线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蜷缩在地上。白色的素衣松散地披在她的身上,在地面的稻草上铺散开来。乍一眼看上去,她好像没有骨头,就像一条正在蜕皮的蛇。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