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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想办法抽出时间来的。”
“不必了,他的文书人员有的是时间。”
“但是。”
怜儿已失去耐性。“你想抗命?”
“不,不是,我怎么敢呢?夫人,”他说:“我这就去拿来。”
当他把一叠少得可怜的帐目表递给她时,怜儿差点掩饰不住讶异之情,帐簿通常都以一年一年计的,按照时间推算起来,距离结算的秋天也只剩下几个月,为什么这帐簿却薄得好像只有一个月呢?
她把帐簿带到现在睡的小房间去看,发现成果比她想像的更糟,不但厨房报的帐簿没有逐日记载,连农民付来的租金和收益也混淆不清,支出更是乱七八糟,佣人们的薪水不知多少,拿出去买东西的钱也交代不清。
这和宝狮庄内一清二楚的帐簿真是没得比,在那里,凡是涉及庄内的财产,连一针一线都会记载下来,每天核对一遍之外,月底还要结算,偶尔她还会突击检查;单说马厩好了,多少乾草、燕麦、青草都会详细列表,哪里像这里所写的,只有说“因为老马衰弱,所以购进新马”?价钱明细表呢?到底买进多少马匹?
有关于村民所缴的税金也是,以前怜儿都分门别类,是农是牧一应明晰,但伊里却只写个“收到了”,收到什么?又收到多少?这算那门子的糊涂帐嘛。
收入方面姑且不论,支出部分更令她诧异,光是堡内支出,一个月的费用便是她三倍的家用,甚至不包括雷夫领军在外的花费呢;伊里曾经跟她说过,士兵们的粮食都是在扎营之后,才从最近的市集直接购买的,根本没有动用过堡内的存货。
很明显的,伊里并没有尽忠职守。
怜儿越想越气,马上召来两位士兵陪着她,以备不时之须,然后开始找管家,最后终于在厨房找到了他。
伊里见女主人手执帐簿往他走来时,不禁大为吃惊。“这么快就要还我了,夫人?”
“伊里先生,”她面无表情的问:“你所记载的新购进的马在那里啊?”
“马?”他皱着眉头问:“什么马?”
“马,”她扬高声音说:“你不是曾买进一打的骏马?”
“日理万机,差人去买的也不只是马,夫人,你认为有——”
“是吗?那我们就不谈马,谈谈你帮我的丈夫买给瑷媚夫人的廉价珠宝好了。”
“夫人,拜托,”伊里认真辩解道:“我从来没有帮夫人们买过什么珠宝,雷夫大人也没有叫我去买啊,他认为哪一项帐目有问题?要你来问——”
“家用的钱你通常都摆在哪里?伊里先生。”
他锁紧眉头道:“某间贮藏室里有个保险箱。”
“需要之时,再由我丈夫补足款项?”
“用不着那么麻烦,他每次都留下一笔——”
“多少?”
“夫人?”
“我问你他给你多少家用来维持这里?”
“几……百块。”他不安的回答。
“到底几百块?”怜儿轻声的问。
“我不——”
“到底多少?”
伊里回头看看厨子和他的助理们想寻求支持,但他们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好奇,谁有能力帮他啊?“一千一百到一千两百块之间吧,”最后他不得不说:“我不记得了,但夫人,你何必伤这个神呢?除非你想买什么,那我很乐于——”
“我相信,”她冷冷的说:“你用剩下的钱,应该还在保险箱里罗。”
“当然,夫人。”
“就是上面记载用剩的?”她扬了扬手中的本子。
“是的。”
“这么说你应该不会反对在你离开坎普墩之前,让我们搜搜你的房间罗?”
伊里至此才方寸大乱。“夫人?你……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吗?我想你清楚得很,”她一字一句清楚的回答道:“因为我丈夫是一个惯于长年征战在外的人,所以你就肆无忌惮的在暗中搞鬼,并且认定他看不出来,可惜我和他完全不同,在嫁过来之前,我已亲身理了好几年的家务,连帐簿都是自己记的,管理这样一个家需要用多少钱,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见他瞪大眼睛,她不禁露出微笑道:“你终于明白了,伊里先生。”
他握紧双手道:“你没有任何证据,夫人,坎普墩不是宝狮庄,你不能以那里的情况来衡量这里,所以你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有罪。”
“我对你已经失去耐性了,如果我丈夫不是卧病在床,我一定让他亲自来料理你,”怜儿生气地说:“你说我没有证据?”她转过身去问厨子:“上面说你上周一共买进了二十五块的东西,有没有这回事?约翰。”
“夫人,没有!”厨子大喊道:“甚至没花到十块钱。”
怜儿这才把眼光再调回到脸色已气得发青的管家身上。“怎么样啊?伊里先生?”
“你无权过问我的帐目,怜儿夫人,我会跟你的丈夫说——”
“不,你不会,因为我不会给你机会!”她退后一步,叫两名士兵向前。“带伊里先生到他房里去,如果搜得出他偷去的钱来,那他就可以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去,如果找不到钱呢,”她再度狠狠的盯住管家看。“那你自然可以当面跟我丈夫说个清楚。”
怜儿快步走回大厅去,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或者是做错了,该找尹维或索勃来接手吗?
幸好事情很快就结束了,士兵回来报告说管家趁他们在搜房间时逃掉,他们也只搜出五十块。上千元只剩五十块?这下可好,不必担心伊里将事情闹大,但教她怎么去跟雷夫说呢?
雷夫在打开衣橱时呻吟一声,他知道索勃一再警告他别起床是对的,他的伤口刚缝好不久,身子也弱,根本就不该起来的。
但雷夫实在忍不住了,自从知道伤他的人不是怜儿,而且她还帮他疗伤之后,他就一直想为自己的行为做点补偿,在她刚帮自己取下鲁普之后,他就马上不信任她,这种行为有多伤她的心啊?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想该送她一份什么样的特别礼物,不能让她产生他是在收买原谅的感觉,而是要给她一份她会珍藏的可爱礼物。送什么好呢?他根本不了解她的喜好,甚至不知道她有些什么,为了一探究竟,只好捺着性子等索勃离开,自己才到待客堂来看看妻子的橱子里有些什么。
看见她的珠宝盒竟那么小时,身为丈夫的他不禁有满怀的歉疚感。橱中一共有两个盒子,一个是象牙制的,另一个则是更小的木头盒子,里面只放着两根银匙。
盒子下头是两条皮带,一条饰以珠宝,另一条则以金饰打造,象牙盒子中有三个手镯,两个银发夹,一个金扣和一条属于上等货品的项链,金链上有六颗宝石,正中则是一个金十宇架。
对于一个这么美的女孩来说,她的珠宝首饰实在是太少了,但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送走,有谁会想为了赢得她眼中的光彩而送她礼物呢?雷夫对那个严重伤害过怜儿的男人不禁自然浮现一股恨意。
门轻轻被推开,站在门边的是怜儿,而怜儿也马上看到打开橱子站在那里面红耳赤,无力为自己辩解的雷夫。
因为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所以雷夫也只好红着脸,自己乖乖的回床上去。
怜儿跟着他走进卧室,沈默的场面一迳僵持着,直到她开口说话。“你是在找药箱吗?问索勃就知道我摆在壁炉旁,不是放在衣橱里。”
雷夫叹了口气道:“他说了。”
“可是你最好不要冒险为自己换药,要换药可以让我来啊,我很乐于帮忙你。”
“是吗?”
怜儿差点禁不住他突然变得温柔的口气和态度。“你应该等我来的。”
“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甚至没有把握你一定会来啊。”
怜儿这才正视他的眼眸,她知道他尚不清楚管家的事,那是什么事令他烦心呢?“我为什么会不来?大人,只要是你要求的事,谁敢不从?”
“但你向来是为所欲为的。”
两人又在各持己见了,这明明是他们最想避开的话题啊。“我本来是不喜欢被任何人指挥,受任何人约束的,但既然已身为你的妻子,我也只好听你的话,不过我的思想和感情仍不在此列。”
雷夫闻言差一点就笑出来,他当然控制不了她的思想和感情,事实上,他向来就不赞成操纵别人的思想、行为,自己想做的,不过是想改变她对他的看法而已。“就算你不愿为我疗伤,怜儿,我也能谅解。”
他用的是谦逊的口气吗?怜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遗传给我的医学天分若不用,跟本来就没有又有什么两样?好了,你愿意让我帮你止血了吗?”
他点点头,怜儿欣然拉开被单,为能运用医术而再度对上苍的恩赐心存感激。
“从帮助别人的过程中,你常能找到快乐?”雷夫突然冒出个问题。
“是的。”
雷夫闻言不禁叹了口气,他误会了,诚如索勃所说的,乐于助人是她的天性,自己一点儿也不特别。
“怎么啦,大人?”
“没什么,”他说:“我只是想起当初自己宁可找草药医师而不找你的态度,八成伤了你的心。”
“不是伤心,”她马上反驳道:“只是气你的愚蠢,因为我知道阿图根本是个郎中,但后来想想你当时身子弱,脑子自然不清楚,怎么能怪你呢?”
“何必帮我找藉口?”
她摇头道:“因为如果你头脑清醒,应该会下令用烙铁烙我,怎么可能只叫人守住门口而已?”
“用烙铁烙你!”他皱起眉头,“我才不会……你是我的妻子啊。”
“重点不在这,”她生气的说:“重点是有人想杀你,应该把这个人捉起来处以极刑,如果想杀你的人是我,我想待遇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雷夫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承认当我被箭射中,又看见那个人往宝狮庄的方向逃逸时,真的曾想过凶手是你,我虽然不愿相信你真的有置我于死地的念头,但是证诸以往你的行为……对不起,怜儿。”
为什么她不敢看他呢?连怜儿自己也不懂,她把绷带扎好,再拿出一个蓝色小瓶说:“你愿意喝下这瓶止痛药吗?”
雷夫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敢看他,甚至一副不安的模样。“不!”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么说你仍在怀疑我罗?”她轻声问道。
“我可没说。”
“但是你拒绝服药,你怕我会毒死你吗?”
“该死的!拿来给我,”他一把抢过瓶子咽下药水。“好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为什么不肯原谅我了吧?”
“我没有不原谅你啊,”她望着他说:“相反的,我还希望你会原谅我——”
“不必说了,”他突然打断她,“我不想听你做任何告解。”
“但我是要跟你说有关——”
“我不要听!”
怜儿挺直身子道:“你要让我饱受等待别人来向你报告的牵挂之苦?不,大人,我宁可现在就亲自跟你说,我赶走了你的管家,并且自认没有做错事。”
话一说完,她就等着他大发雷霆,想不到他只问了一句:“就这样?”怜儿只好说是。“你……要我怎么办?怜儿。”
“你可以好好发一场脾气,就算吼我一顿也不会危及伤口。”
“不如你先说说为什么解雇他?”他面带笑容问道。
“因为我发现他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