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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关心你。”在他怀中转身,她仰起全然信赖的目光看着他。
在诚实的镜头前,宇文律显得有点畏缩,松开手退坐回椅子里。
“宇文?”
修长的手指爬梳着垂下的黑发到耳后,他为自己的暴躁脾气再次赧然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对你吼。”他知道这几天她为了自己不惜破费亲自下厨,也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他开心;但是——
“我知道最近有事困扰着你。”她拉开椅子坐在他面前。“可以告诉我吗?说不定我能帮你。”
宇文律感激地朝她一笑,笑中带有“你帮不上忙”的婉转涵义。不说破,是因为不想伤了她的自尊。
但是迟钝如她,怎么能理解他的用意,只当他是在对自己客气。“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本来就是要互相帮忙的,用不着跟我客气;更何况你帮我解决那些高利贷的人,让警察将他们绳之以法,我报答你都来不及了!”
“不要告诉我说你想以身相许!”
“哪有!”罗飞羽倏地红了脸,连浅麦的肤色都藏不住她此刻的羞赧。“你不要乱讲,我、我才没有那样想。”
说着,她低头玩起自己的手指头。“我只是想帮你,就像你帮我一样。”
“人有可为和不可为的事情,这件事你帮不上忙。”一定要他说得这么白才行吗?宇文律深深为她的迟钝摇头,但还是感激意味浓重地伸手轻拍她发顶。
“但是多一个人分担,就算实质上帮不了忙,至少心里会好过一点。”探出手拉拉他受不了地心引力吸引而垂落的黑发,直到他抬起黑眸看她。
“就算帮不了你,我也希望你能让我分担你的情绪。不然只有你帮我,而我无法对你有所回馈的感觉让我很难受。”
“真搞不懂你。”所有的烦闷最后化成一声轻叹。
“什么?”
“你哪来这么多的正义感和关心可以用?”这样为别人着想的心是好还是坏?在他看来,这是笨到完全不会保护自己的人种,只会站在别人的立场尽心尽力,最后落得“有功无赏,打破要赔”的下场,一点好处都没有。
一直很疑惑,那个他无缘相认的父亲和她是打哪来的正义感和爱心?难道不觉得凡事为别人着想是一件很累赘的事?
“咦?”罗飞羽歪着头,不怎么了解他的问题。
“面对陌生人你可以付出关心,甚至正义感作祟地陪陌生人一块跳楼,难道你没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对方推下楼跟着一起死吗?”
“你是说那件事啊。”都过去多久了,他还记得那么清楚。“我怎么可能没想过——我也怕死啊。”
“既然怕死又为什么要插手?你可以冷眼旁观,没有人会怪你,也没有人有资格怪你。”
“该怎么说呢?”她拉拉前额的头发缠卷在食指上,圆亮的眼看着卷起的发丝边说:“就是看不过去嘛!虽然独善其身的生活可能会让自己好过一点,可我就是想帮忙,就是忍不住会插手,不希望有悲剧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这个社会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变好。”忍不住骨子里对人性光明面的不信任感,他还是出口反讥:“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她立刻否认地把头直摇,像支搏浪鼓似的。“我从不认为自己很重要。”看见他轻易挑眉的动作,她想起初见面时的他,净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排拒态度。“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穷得快死的无名小卒,不可能有企图改变整个社会的野心,这是现实又不是卡通漫画,随便说说就能做到,我早过了相信这世上有超人存在的年纪。”
“既然你有这份认知又何必——”
“可是你想想——”难得的,她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能帮忙减少一个悲剧的发生,这社会不就少了一个悲剧吗?就算这个社会天天都有悲剧上演,我一天能帮忙减少一个,一年就有三百六十五件悲剧不会上演。想想看,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
“我也是你所说的悲剧之一吗?”她这样一视同仁的态度,一来会让他难以揣测她对他的观感;二来会伤到和她并非陌生人关系的他;难道她不明白?“你想帮我,也是基于这个无聊的理由吗?”
“才不是!”直坦率真的她立刻反驳。
驳回的速度之快,让宇文律心头轻松不少。
“你哪是悲剧,既不求死、又不可怜,你只是一时的心情不好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那我的地位和你在路边看到的乞丐是一样的,承接你偶发的同情,拿几个铜板了事。”
见她的俏脸倏地显出受伤神色,映在他眼里,让他立刻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后悔。
“我可以体谅你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说话不经大脑。”她抢先他开口,理解他对冲动出口的话所萌生的懊恼,谅解地说:“我关心你,因为你是朋友,是我很难得、很难得才交上的朋友。如你所见,我的生活不容许我有更多的时间交朋友,我的朋友少得可怜,更不用说是知心的了。”
“你可以说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关心你不是出于同情,更不是怜悯。你有什么好让人同情的?相貌出众,有钱又有稳定的工作,羡慕你都来不及,我同情你什么?说实在的,我反而会想,你是不是因为同情我才帮我这么多忙,其实你比我更会照顾人,我的胃也是蒙你搭救才好转。没有你,我大概还在违建里苦挣每个月必须清偿的债务。”
“只是朋友吗?”
“什么?”
“你只想和我做朋友?”
“有什么不对吗?”她侧首,大有“做朋友不好吗”的困惑。
真是迟钝。“没什么不对。”他低喃道:“暂时让你这样。”
“什么叫暂时让我这样,说得好像是你饶了我什么似的!”她刻意拉尖声调,想燃起一点高兴的气氛。
宇文律配合地回应:“自己想,想通了就是你的。”说完,他转攻她难得自掏腰包的慷慨菜肴。
“又是这句话!”罗飞羽气呼呼地看他,突然心急大喊:“别一个人全部吃光光啊!我也有份的!”
第六章
尽管心情因为有她得以变轻松些,但并不代表事情就此解决不再有问题。
待夜深人静后,宇文律离开住处,回到睽违三个多月的黑街;走进议事厅,头一个见到的就是管理人巽凯。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巽凯黝黑、阳刚气重的轮廓,愈来愈有当家之主的气势。“为了最近接二连三的爆炸案?”
“是针对我的?”宇文律问,心下有八成笃定。
“很有自知之明。”巽凯也不拐弯抹角。“对方想引出你。”
挑了个位置坐定,宇文律交叠起修长的双腿,轻扬的笑容中隐含着残酷,没有外人在场,他毋需掩饰一身的黑道气息。
“又一个不怕死的政客。”
“你猜错了,这回不是受你要挟的政客。那票人没胆子在自家门前放炸弹,更何况出自你手的设计不可能外流。”
他帅气的眉不悦的皱着,美目盯住现在黑街的当家主。“不要告诉我是内贼。”
“还不知道身份。”巽凯耸肩。“自己的事自己管,你们十三个人有人找上门来绝对没好事。现在其他的十二个好不容易开始安分守己了,只剩你一个还形单影只,四处不安分、专惹是非。”
“你说得好像我是麻烦似的。”
“本来就是!”巽凯的字典里没有“客气”两个字,再难听的话,他也能说得毫不迟疑。
“嘻嘻,还以为这几年你有点长进,结果还是一样。”
“不长进的是你们,一个个平常是见不到人,就只知道有麻烦的时候回黑街找我,嫌我不够忙吗?”
“别忘了你欠我一笔,凯。如果你还有点人类记忆力的话,应该记得你和管家羚结婚的第二天,我送了什么礼物给你。”
“又来了。”巽凯猛翻白眼。“这时候就知道跟我翻旧帐、斤斤计较。”
“当然,这叫善用资源。”他笑笑,实则根本没心情和巽凯说笑。“一点眉目都没有?”
“我派人去盯住黑市流动的武器,结果一无所获。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武器的设计制造你早就不碰了,有意引出你的人,对你想必有经过详细的调查;至少,对方很清楚你在黑街的纪录。”
“是黑街人?”
“至少这个人有本事让黑街人抖出你的过去。”巽凯道出另一个可能性。“往好处想,对方并不知道你的长相,否则就不会用这种算得上是最笨的方法,企图引你出面。”
“不要告诉我,除了等待没有第二种方法!”守株待兔是最笨的方法,比引蛇出洞还笨!
巽凯轻松自在地耸耸肩,反正事不关己,他大可临危不乱。“除了这个笨法子也没其他的方法了,对方在暗、你在明。”
“我没多少耐性。”
“没耐性也得等,除此之外,无计可施。”如果理由只是为了引出他这匹真正的炎狼这么单纯就好了,最怕的就是对方别有用心。“比起对方是谁,他的动机更重要。”
“近几年我没惹过谁。”身处黑道,头一件想到的就是寻仇。
“过去的仇家呢?”
“都死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道尽过去和他作对者的下场,他还附带强调一点:“无一幸免。”
“那就是新的对手了。”巽凯支着下巴沉声道:“老实说,我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敌暗我明,完全不知道对方下一步的棋路走向。”
“你以为我喜欢?”
“针对你个人还算事小,如果是想经由你对付整个黑街,那事情就大了。”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躲不过,查出对方的来历是你的工作。”
“喂喂!”险险上当点头称是的巽凯在前一秒钟煞车,逃过一劫。“对方要的是你,干我屁事!”
“你说了,他有可能是针对整个黑街,只要事关黑街,你就责无旁贷。”
“关不关黑街的事得等一切明朗再论定,除非你能证明对方的目标是黑街,否则这一次我绝不让黑街涉入,我说到做到。”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愈来愈难缠了?”
“最近有愈来愈多的趋势。”巽凯贼溜一笑。“不差你一个。”
“很好。”看来在这讨不了多少便宜,思及此,宇文律起身欲离去。
“宇文!”巽凯突然出声叫住他。
“如果不是后悔想收回刚才说的话,休想要我回头。”
真是受不了他!巽凯在他背后没辙地摇头。“我不可能收回,最近黑街的事情也很多,我分身乏术是事实。叫住你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
“定下来?”宇文律侧首回视,美丽的眼闪过一丝警戒。“什么意思?”
“最近几个月常在你身边闲晃,说是你同事的女人。你从不与人搭档,她是第一个例外,说不定也会是最后一个。”这样突兀的存在没有其他的代表意义才有鬼!
“她的确是。”宇文律毫不隐瞒,说得直接了当。
“你的答案代表黑街将多了一个人加入?”
多一个人加入?她吗?
宇文律许他一个否定的摇首。“不会。”
“你不打算告诉她关于黑街的事?”巽凯皱起浓厚的剑眉。“你还是排斥黑街?”
“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没理由排斥。”
“那为什么——”
“没有道理要让她承受我的过去。”宇文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