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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今朝-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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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熬夜看帐,每天这样反复巡回,铺子从一家变成复数之後,她就把拓展事业这类的麻烦事都交给了赫泉。

过去人家的家族观念很深,用的都是本家,外乡人没资格做管事的,香宓不然,赫泉这两年在她身边也识了不少字,木板上钉钉子的谈生意方法得到不少商家的青睐,这阵日子下来,已经很能独当一面了,而这样的人才不用,才是暴殄天物。

她乐得有人分担工作,也落实了她从一开始就想作闲闲掌柜的梦想。

这天她才踏进赫府大门,就看见丫鬟着急的在小门候着,见着她,像见到浮木,「舅老爷还有姨娘们来了!」

赫府生活宽裕後,府邸多了七八个人手,这丫鬟是其中一个。

老太爷是不管事的,当家的赫韫也不在。

这两年,赫韫对玄学之道突飞猛进,经常被聘请到外地去,一出门少则几天,多则十天半个月的。

这些人还真是会挑时间,早不来晚不来,算在这个节骨眼上才来。

人真的很多,把厅中的几张太师椅都坐满了,香宓跨进门槛的时候,听到端坐在大厅上位的中年妇人,正对着下人们指手画脚。

至於唯一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所谓的舅老爷,则是一脸颐指气使的模样。

香宓一进门,五、六道眼光就朝着她扫了过来,有探究、打量……等等。

一看见她进来,那为首的妇人马上收起刻薄的嘴脸,换上几分试探的笑容道:「你就是香宓姑娘吧,你可回来了,我们可是等到天色都快下山了。」

「有什麽事吗?」

坐上正位,仆人立刻端上茶,她端起瓷胎薄得像透明的骨瓷茶碗,优雅的用杯盖抹去茶叶,动作悠闲的啜了口茶,再无比美丽的放下茶碗。

她这动作可惹恼了这些上门来的妇人,尤其是二姨娘。

起初,她们以为能掌握赫府经济大权的女子,是什麽精明干练的人,为此,她们还好说歹说、利诱威胁,费了大工夫把怕事的舅老爷请来压场,想不到打照面後,才知居然只是个丫头片子,根本不足为惧,看来找舅老爷来是多此一举了。

而最气人的是,这丫头一点也没有面对长辈时该有的恭敬。

二姨娘看不过,一个箭步就要上前,袖子却被人拉住。

「二姐,忍一忍。」四姨娘有眼色多了,她不像二姨娘有冲劲却没算计。

那丫头身上虽然就一件简单的黄衫裙,葱绿夹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裙摆跟袖口用的是烁亮的银线绣着密密匝匝的花朵,加上一身养出来的细嫩娇贵,更教人嫉妒的是她乌黑闪亮的发上那根簪子,那簪是出自凤京「美人坊」最顶级工匠打造出来的清水出芙蓉簪,她们可是路过那店铺几百回,都只能眼巴巴的对着里头流口水,手头不宽裕,下不了手啊。

这会儿她安安静静坐在那,整个人非常的有存在感,却又那麽清淡而缥缈,就像一幅泼墨的山水画。

这丫头压根就没把她们这群娘子军给放在眼底。

她进门时就打量过赫府的厅堂跟摆设,早跟十年前她们离开时那寒酸、暗淡的样子全然不同了,看起来都是出自这丫头的手笔。

而且看那些下人们对她的态度,是把她当成主子了。

她们来是有目的的,没有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冒冒失失的踩了人家,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我说好妹妹啊,我是韫儿的四姨娘……」

「请有话直说,我很忙。」

赫韫曾说过,打从十年前赫府就没有亲戚了,所以别套近乎。

这些人把赫府当大佛寺的参观,肯定不会没事。

四姨娘脸上挂不住,脸皮抽了抽的恼羞成怒。

「我就说嘛,这麽大的一个家没人打理怎麽成,家里摆了个不三不四的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狐媚子,狐假虎威着呢。」

闻言,香宓微皱了眉。赫府曾是名门望族,家族势力庞大可以想像,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只怕娶少了,不怕娶多,看这些人,肯定都是什麽姨娘来着。

她静静的看着这些妇人,看起来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是啊!如今人家可扬眉吐气了,哪会再把我们这些没用的姨娘们放在眼里?我们还是回去过我们的苦日子吧。」二姨娘答腔,末了还抹了一把看不见的眼泪。

香宓想起了滴萃园唱戏的红牌,一搭一唱,这两个为老不尊的长辈应该可以搭档去唱戏了。

「咳,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做什麽来着的,多余的话就留着回去再说。」舅老爷看着二姨娘还要发作,赶紧提点两个女人别忘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让妹妹见笑了,」四姨娘收起刻薄的嘴脸,一脸示好,「老爷过世以後,留下我们这群孤儿寡母的,过起日子来心酸又遭人白眼看不起,这些年来大家都看见赫府在韫儿的努力下又繁荣了,大家都是亲人,怎麽说赫府的好处也该分一些给我们才是。」

「你们要什麽好处?」香宓问得很随意。

看起来是有得商量的,四姨娘笑开了一张胭脂涂抹太过的脸。

「我跟众家姐妹们商量过了,我们想搬回来住,以前我们各自的院落都还在吧,大家还是挑住习惯的院落住就好。」

打的是这种算盘啊!这些人把赫府当成什麽了?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吗?

说起来这是赫韫的家务事,她是个外人,这件事她没办法做主。

「赫韫不在家,或许各位姨娘、舅老爷改天再登门?」姨娘、舅老爷这称呼是她看在赫韫的面子上,勉强称呼的,但她想,这些人应该不会同意她的说法。

「什麽?」有人发难了,声音拔得尖高,像是待宰的鸡。「这样打发我们?赫韫不在家没关系,我们就等他回来,一天不回来,我们就等一天,三天不回来就等三天。」死皮赖脸都要赖下来。

她心里厌烦,正要下逐客令,一道沉稳又清澈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用不着,我回来了。」

赫韫像一道春风般吹了进来,天青绣缠枝梅的锦袍,脑後一根白玉发簪极为名贵,腰间挂着一块玉牌,玉牌雕着阴纹,一张脸清湛耀目、眼眉出色,所有的人和他一比,全都变成尘埃了。

也才短短两年时间,记忆中那个少年转眼已经是个大人了。

二、四、五姨娘,这些妾室还有舅老爷不约而同的收起轻忽的态度,甚至因为他比女子还要美丽的容貌看傻了眼,自惭形秽的整理起自己的衣襟、发式来。

「韫儿,你可回来了。」舅老爷带着巴结讨好的笑容,肥厚的大手就想往赫韫的肩膀搭去。

赫韫从不让人碰他,肩一低,避开他的手。

这麽不给面子的举动让舅老爷本来就很勉强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早在十年前,赫府衰败无人伸出援手时,这些姨娘们更是早把家中细软卷走殆尽,他娘亲带着年幼的他几度回娘家向亲舅舅求以援手,他不但不闻不问,还当众说他娘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与施府无关。

他柔弱又无助的娘亲在伤心欲绝後,没几天便自缢随着父亲去了。

那种乍然失去所有亲人的痛,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而他的世界也在瞬间轰然崩溃,再也无法修补。

「不管你们来是要做什麽的,赫府都没有你们能要、要得起的东西。」他不想跟这些人周旋。

是他们先摒弃了他和他娘,如今再厚着脸皮请求要回来,天下哪有这麽便宜的事?

香宓使了个眼色,方才随着赫韫一起进门,已经长成少年的小赫立刻上前。

「小赫,送客!」

「韫儿,你不能过河拆桥啊,我们可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他的声音让人觉得格外的发寒,他从来不是个情绪化的人,一向自制到近乎阴沉的地步,但这些人真的把他给惹毛了。

这麽阴恻恻的语气,让每个人都发了一脑门的冷汗。

赫韫就连冷笑也教人赏心悦目,香宓却对那笑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就是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娘子军和舅老爷见赫韫不念情谊,不禁个个脸色铁青,但是情势强过天,现在的赫韫已经不是以前年幼可欺的他了,若继续纠缠,相信只会让自己更难看而已。

於是迫于无奈,舅老爷怒甩袖子领先走了,而其他人没了依靠,也只能气急败坏的忿忿离去。

大厅一室清空。

赫韫大步往内室走去,不小心碰到高几上面的黑松盆栽,香宓这才知道,他的内心也许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麽平静。

「谁把人放进来的,自己去领罚!」已经是府内总管的晚冬严格的执行了府里的规矩。

下人们全下去了。

待无关的人都走得乾净後,她才转向香宓,「香香小姐……」

「让他静一静吧,你去厨房看看,挑几样他爱吃的菜做,顺便烫一壶酒窖里的屠苏酒。」

「是。」

半个时辰後,香宓踩着一地的繁红重锦,在老地方的太湖石边找到赫韫。

只见他坐在草地上,木然的瞪着一弯小河,她也在他身边坐下,下巴搁在膝盖上,也瞪着河里圆润的小石还有自在优游的小鱼看,不找话说。

半晌後,他开口,「早知道就不要赶着回来看你。」

「你这麽坏心,把我丢给一群恶狼,我要是被他们啃得屍骨无存看你怎麽办?」肯说话了,表示应该没事了。

「在我的印象里,你总是无所不能。」

「无所不能的人怕你想不开,怕你把很多事情都闷在心里不跟我说;无所不能的人其实是什麽都不能。」

她一点都不想扮演这种角色,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子,常常也有不能的时候。

陷得越深越是不能,果然只要人在那样的位置,就没办法摆脱使命感,很多东西一旦背在身上,又岂能轻易放下,想罢手,好像已经没那麽容易脱身了。

「不,你在我心底……」

他转过头,那双黑得过火的眼睛直看着她,话中断了,但是他的眼眸里倒映着她,就好像她是他的全世界。

而这——是他的真心话。

丫鬟腾云给她提来热水,又准备了沐浴用的木桶和换洗的衣物,接着想为她更衣。

「我自己来吧。」能自己做的事,她不喜欢假他人之手,尤其是洗澡这种私密的事。

「嘶!」

腾云惊呼,「小姐,你又受伤了?」

「嘘,别声张,只是几颗鸡蛋和不小心被无人驾驶的牛车给辗过脚背而已。」

这不是第一次了,相信也不会是最後一次,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与世无争,别人就会放过你的。

「这叫而已?」有好几个脚指甲都掀了开来,那惨状,腾云看了都替她感到痛。

「叫你别嚷嚷,你还叫,去拿药来。」

「小姐你千万别乱动,腾云马上去去就来!」

「知道了。」晚冬忙得没空念她,却来了个腾云。

脱了脏衣服,香宓踩上脚凳踏进浴桶里。

在上药之前她总得先把染在身上的臭鸡蛋味道给洗掉,不过身体才浸到水,脚趾甲崩裂处碰到热水让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气,她皱眉想起身,却因为过於心急,又单着脚,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整个人噗通一声的栽进水里吃水去。

香宓挣扎着想去抓水桶的边缘,却怎麽也抓不到,水花四溅的时候,突地一双健壮的臂膀不意的往她胳肢窝下面撑了去,将她提了上来。

她全身湿透又吃了好几口水,跟只落汤鸡没两样,好不容易呼吸到空气,用力的抹去黏在脸上的头发跟水渍後,她这才惊慌的张开眼。

只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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