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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思存工作非常辛苦,人都瘦了一圈。墨池狠心道:“必须三天出稿,我来设计文字,你负责图,行不行?”
思存叹了口气,“好吧。”
“还有,上海的订货会,你和我一起去。”墨池说。
思存翻着工作日记簿,看着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说道:“工厂里有这么多事,我不如留下来处理日常事务。”她不是思之声的员工,甚至墨池都没有发过一次薪水给她,可思之声是墨池的心血,她当成自己的事业一样珍惜着。
墨池道:“工厂里的事我来安排。订货会需要两个人,而且你最近这么累,去上海玩玩也好。”
思存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吧。”她指着桌上的绘图纸说,“我得继续画稿了,周扒皮。”
墨池扑哧笑出了声。他简直是比周扒皮还周扒皮,思存为他做了这么多工作,他连一分钱工资都没给她发过呢。
第二天清晨,思存刚来到办公室,墨池就来找她,递给她一本手绘的册子。整整三十页,每页的文字已经写好,需要配图的地方也做了标注。
思存惊讶地看着他,“你熬了一个通宵?”
墨池的眼里布满血丝,“这个东西不出来,你的工作就没法展开。下面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思存心惊肉跳地看着墨池,他的身体并不健康,这样熬一个通宵,他的身体未必吃得消。她接过册子,忙说:“你放心吧,两天后一定准时交付印刷厂。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休息,睡觉。”
墨池揉揉额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思存连推带拽把他开到办公室,推进休息间,“什么事情都交给我,你赶快给我睡觉。”
思存立刻开始工作,白天继续做工厂的日常工作,晚上刚泡到资料室,把能用到的照片……先出来,然后,又挂着个相机,到陈列室找样品,拍照,然后请人连夜洗出来,再连夜选片。熬了两天,终于把所有的图片配好,送到墨池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人,思存来到休息室的门前,轻轻敲了三下。果然听到墨池压着嗓子道:“请进。”
推开那道简单的房门,思存眼中泪光一闪。逼仄的小房间,最多不超过八平米,除了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一个旧写字台,一个藤木书架,再无他物。她想起了宽敞气派的墨家小楼,想起他那宽大的卧室和几乎独属于他一人的大书房。思存的心揪了起来。
房间闷热,墨池正从床上起身,看到思存手里的稿纸,笑意盈盈,“全弄好了?”
思存点头道:“你看一下,可以的话就下厂印刷了。”
墨池简单地翻了翻,就竖起大拇指,“非常好。”
当天,手册样稿送去印刷厂,思存留在那里盯排版,又让印刷厂打包票,四月底一定要送到思之声,就差逼着那个厂长签字画押。
去上海那天,他们没有带行李,却拖了一箱子刚刚印制完成的产品手册。思存不让墨池碰那些东西,他的腿不能负重,若是有个闪失可就不得了了。她请工人把箱子送到机场托运,下了飞机又请人送到会场。
那天有点儿闷,暴雨将来不来的样子。他们早上十点下飞机,十一点就赶到了订货会现场。一进会场,墨池就遇到了很多老朋友。他和很多人握手、寒暄,谈笑风生。思存看得有点儿发愣,墨池创办思之声,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却已经在业内很有名气。很多订货商慕名找到他,中午休息之前,他们已经拿到了一张订单。
下午有同行邀请墨池共进晚餐,墨池婉拒了。四点钏订货会一结束,他就带着思存去逛上海。他们走马观花地逛了南京路、外滩,又去了李绍棠曾经任教的大学。上海的大学生比北方大学的更加时髦、有活力,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从她身边经过,青春张扬。历史的悲剧已经属于过去,新的一代正在充满憧憬地迎接属于他们的未来。
思存血管里的血液都充涨了起来,这里是她亲生母亲的家乡,也是她父母相识、相恋的地方。因此她对这个城市,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第二天,墨池的计划是白天参加订货会,晚上就坐飞机回到深圳。想起昨天思存意犹未尽的样子,墨池说:“今天我要拜访几个老朋友,你在上海好好转转,这里也算是你的半个老家。傍晚我在机场等你。”于是,上午思存去了城隍庙、豫园、徐家汇大教堂,下午去了南京路和外滩。到了外滩,她爱上了那里。黄浦江上渡轮的轰鸣,租界时期的老建筑,乌云压顶时就像黑白照片定格的大时代,颇有些磅礴之意。整个下午,她在那一带流连,身着白底兰花旗袍,披着雪白的羊毛披肩,好像沿着长长的时光隧道从旧上海走来的画中女了,也许,她的母亲当年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她穿得确实有点儿少了,冷风袭来,不由瑟瑟发抖。看看时间,她招手叫了的士,火速赶到虹桥机场,墨池已经在那里等她。
看来今天的成绩也很不错,墨池神采飞扬。带来的产品手册都发完了,墨池没有行李,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颇为悠闲地翻着。看到思存,墨池嘴角上扬,很温暖地笑了,“来一次上海都没机会带你出去好好吃一顿。我们在机场餐厅晚饭吧。”
他拉着思存的手,来到一家装修考究的餐厅。墨池点了蟹粉小笼、盐水鸡、熏鱼、炸明虾、炒时蔬,又要了两碗小馄钝。他们都不是很饿,墨池吃完了小馄饨就放下筷子,思存想到机场餐厅菜价不菲,就不忍心浪费,大口地往嘴里填着菜。墨池笑着说:“第样尝尝味道就好。”思存满嘴是菜,含糊着说:“这么贵的菜尝尝味道,不全吃掉都浪费了。”
墨池笑道:“宁可浪费了菜,也不能撑坏了肚子。”
思存还是发扬她的淳朴本质,把那几道小菜吃得底朝天。回到候机大厅,正巧听到机场广播,“各位旅客,很抱歉地通知您,上海飞往深圳的XXX次班机,由于天气原因,推迟起飞时间。具体起飞时间我们将随时向您播报。”中英文重复播了三遍。
他们只好坐下等。刚吃饱饭,思存不免昏昏欲睡。墨池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睡得舒服一些。片刻,思存突然全身一震,捂着肚子,匆匆对墨池说:“我去下洗手间。”
墨池笑了,这个小家伙,果然还是吃多了。
片刻,思存回来,面色苍白,愁眉紧锁,双手还是捂着肚子,恹恹地靠在椅子上,闭目不语。墨池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思存有气无力地摇头。墨池急道:“是不是拉肚子了?我去给你买止泻药。”
思存摇头,“没拉肚子。”
墨池把她搂进怀里,她小脸冰凉,却是汗津津的。他急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带你去机场诊所看医生!”思存把头贴在他的胸口,小声说:“不用看医生,正常现象。”
“难受成这样怎么还是正常现象……”墨池话说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思存的红色朋友不期而至。只是,墨池的心又提了起来,以前她这朋友驾到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甚至照蹦照跳,现在怎么难受得像是丢掉了半条命?
墨池把西装裹在她的身上,又起身去帮她打来一杯开水。思存握着水杯,他握着思存的双手,她的手像冰一样的冷。这可是五月的上海,已经是初夏了!思存的眉毛一直紧蹙着,好像忍爱着巨大的痛苦。墨池说:“你喝一口开水,暖一下。”
思存听话地喝水,肚子暖和了一此,疼痛却不能缓解。她疼得蹲下身去,把自己缩成一团。墨池心里大痛,轻轻把杯子拿开,张开双臂,把思存搂进怀里。
他的怀抱是那样的宽阔、温暖。思存腹痛、腰痛、全身酸软。他依偎在墨池的怀里,感到墨池的大手抚上了她又冷又硬的小腹,沿着肚脐,轻轻地按摩,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靠在墨池的怀里,疼痛一丝丝离她远去,她终于睡着了。墨池温柔地注视着她,眼里是诉不尽的温情和痛楚。他把她搂得更紧些,一动也不动,守护着一生最珍贵的宝贝。
思存睡了快一个钟头,终于被提醒旅客登机的广播叫醒。墨池起身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一个小时维持同一个姿势,他也浑身僵硬,左腿的假肢更是丝毫用不上力气。思存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他搂着思存,两人相互扶持着上了飞机。一进入平稳飞行,墨池立刻找空姐要来毛毯、热水、止痛药。他对思存说:“这种药平时不要吃,不过在飞机上体力消耗大,吃了会减少一点儿痛苦。吃完药你会犯困,不要紧,下飞机我会叫醒你。”
思存乖乖地喝水、吃药。然后,靠在椅背上,她抱住墨池的一条胳膊,又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在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回到深圳,墨池一直把思存送回公寓,思存此次反应如此之大,和旅途疲劳也不无关系。此刻在墨池温柔的呵护中,已经感觉好了很多。墨池让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薄被。突然,他俯下身,轻柔地在她的额前印下一个吻,“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第二天一大早,墨池果然捧了一堆食材,来到思存的公寓。思存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看着墨池烧开水,泡红粮,又放了很多红枣、当归、生姜。墨池说:“这些都是补血祛寒的,正适合你喝。”思存感动地看着他,觉得他有点儿太紧张了,忙安慰他,“这只是每个月的特殊时期,不是病,你不用担心。”
墨池说:“你以前没有这样的毛病。我昨晚看了书……思存,是不是孩子没有了以后,你就这样了?”每次想到那个没有成形的孩子,墨池的心都会抽痛。
思存掩饰地说:“没有的事,我是到了美国水土不服才这样的。”
墨池不容分说,把泡好的红糖水塞给她,“你这几天就不要去公司了,在家好好休息。”
思存喝了一口,一直暖到了心里。“公司还有很多图要画,晚上,还有广州的孙总要来看货,我若是不在,他又要逼你喝酒。”
墨池说:“不要管这些了,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思存还是回到了工厂。深圳有很多广式汤馆,墨池找到老板娘,红着脸说明思存原情况,请人家专门给她煲些滋补养身的汤水送她的办公室。老板娘笑着说第一次见到这么关心老婆的男人,墨池也不解释,只是脸更红了。
他对思存是那么温柔,第餐都恨不得把汤水喂到她的嘴里。看着她吃完,他立刻把碗筷收走,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绝不许她碰一点点冷水。
从上海回来的第三天,第一对中式婚礼娃娃下了生产线。车间主任把娃娃送进了墨池的办公室。真正做出来的娃娃比图纸上还要漂亮,男娃娃衣服上的金丝滚边,女娃娃的凤冠霞帔都精细可爱。
墨池看着这对娃娃,心里的情绪突然变得很复杂。这个娃娃是他和思存共同努力的结晶,他希望娃娃早日上市,接受市场的考验,可是,他也知道,婚礼娃娃是思存留在深圳的理由。产品下线了,就到了她离开深圳的日子。因为这个,他曾经希望这批订单延迟交货,但工作不是儿戏,信誉是企业的生命线,儿女私情之外,他更要对思之声的品牌负责,更要保住他的一百多名员工的饭碗。事实上,他对这
一批货的要求比以往更加严格,这次的工艺品将是一个新的尝试,如果布场反应良好,将给思之声带来新的商机。
墨池计小田拿来一个透明的玻璃纸袋,把婚礼姓姓包好,再系上红色的丝带。他来到思存的办公室,把婚礼娃娃放在她面前。
思存从图纸上抬起头,既惊异又惊喜。“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