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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来找我……”
邵致宽一听,浓眉皱得足以夹死蚊子,大力摇醒她追问:
“她又来找你干嘛!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不要跟她走太近!”
曲韶仪被他高分贝的叫嚷惊得浑身一颤,捂着耳朵气道:“有话好好说,干嘛用嚷的,耳膜都破了啦!”
“她来找你做什么?那种女人会有什么好事?”邵致宽不由分说扳开她捂住耳朵的手质问。
曲韶仪既然醒了,当然不至于笨到全盘托出宋芸秀的不情之请,只避重就轻地道:“她的儿子病了,找我帮忙。”
“借钱吗?”邵致宽松了口气。只是借钱的话,一切好说。
曲韶仪顺着他的口气撒谎。“嗯。”
邵致宽气恼消了泰半。借钱倒是小事一桩。
“你自己都花不够了,哪来的钱借宋芸秀?”
打肿脸充胖子,这女人老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真可以改名为“圣·曲韶仪”。邵致宽又气又怜,双臂箍住她的瘦腰。
曲韶仪望着他,没好气地回嘴:
“没钱也得想办法借啊!难不成看着秀秀的儿子自生自灭不成?”
邵致宽差点气炸了胸膛。他只是舍不得她缺钱用,又没有咒宋芸秀的儿子死!在她心目中,他就这么泯灭人性吗?
邵致宽臭着脸摸出皮夹,露出其中白花花厚厚一叠钞票。
“说!宋芸秀跟你借多少?我先垫给你。”
“不多,大部分的费用健保都有给付。”曲韶仪将他沉重的皮夹放回口袋。“我还有钱,你不必借我。”
“女人,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邵致宽从齿缝中挤出话来。朋友有输财之义,这女人把他当什么?陌生人吗?她明明缺钱用,却不肯向他开口!
曲韶仪无奈地叹了口气,窝在他颈侧低哝:
“别人是怕女朋友把他的卡刷爆,你却担心我不跟你借钱,想炫耀你钱多啊!”
邵致宽无声地拥紧她,吻了吻她的眉心。曲韶仪一句“女朋友”安抚了他飘荡的灵魂,浮悬在半空中的心也因之安定。
其实,他不是炫耀自己钱多,他只是怕,怕她不需要他,怕她想回去过从前那种没有他也很好的日子。
虽然她已经渐渐习惯他的拥抱、他的介入,但爱情不是高温炼炉,不可能在旦夕之间熔解曲韶仪多年来被环境磨就的独立自主。
邵致宽不禁苦笑。韶仪自立自强惯了,做事都是独断独行,鲜少找他商量,当她的男朋友很轻松,可也很没有地位!
“办张信用卡吧,身上带那么多现金不安全。”曲韶仪这么建议。
邵致宽抱紧她,仿佛想把她揉进怀中,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抢匪如果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本山人自然会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
“啧啧!好神气的大队长。”
曲韶仪刮着脸取笑他,噘嘴在他颈子上顽皮的呵气,他脖子上的细毛每一根都竖直了,好好玩。
邵致宽身子一僵,低声喝止:
“女人,别玩火。”
曲韶仪歪着脑袋不解地看他。她哪有玩火?致宽古里古怪的表情好像在克制什么难忍的冲动,他得了怪病啦?
邵致宽将她的小脑袋按压在心口上,让焚身的欲火慢慢冷却下来,把头埋在她柔腻如缎的长发中,低声叹道:
“你都不懂。”
“不懂什么?”曲韶仪不服气地质问。
不懂男人是很容易冲动的动物。邵致宽打从心里生出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他知道曲韶仪对男女之事无预期也无经验,所以总是尽量压抑,她是他真心挚爱的女子,他会等到他们有了夫妻之名,才会与她有夫妻之实。
曲韶仪似懂非懂,但也知道再问下去很危险,于是便转移话题。
“致宽,你怎么安置江思玮?”
邵致宽重重哼了一声。
“我叫她滚!”
曲韶仪睁圆了眼睛。致宽真的赶走孩子的母亲?
“她听你的吗?”
“晓以利害,她当然听我的。”邵致宽从齿缝间挤出话来,咬牙恨恨道:“如果她现在乖乖走,将来还可以偶尔来探望小涵,否则我一状告进法院,绝对让她吃牢饭又永远见不到女儿!更重要的是,到时候她连一毛钱都拿不到。”
江思玮是邵致恺的妻子,有权继承他一半财产。而邵致宽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加倍给她,条件是让出邵语涵的监护权。
江思玮先是哭闹,接着又扬言要自杀,邵致宽冷冷地看着她闹,只抛下一句:
“淡水河没加盖,要自杀请便。”
见事已至此,江思玮只能拿钱走人。
曲韶仪迟疑道:
“你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
他还觉得自己太好心呢!
邵致宽哼了一声。
“思玮这么对女儿、这么对你,你还帮她讲话?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
曲韶仪将脸搁在他宽厚的肩上,闭上眼睛。致宽既已作出决断,就不会再更改,她爱上的,也是个很固执的人。
值得庆幸的是,小涵从此将免于恐惧。曲韶仪逐渐混沌的意识中最后一个念头,只牢牢系在医院里的可怜母子。
就帮秀秀代几天班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吗?
???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将“情色风暴”夜总会的气氛带到最高点,酡然欲醉的客人随着音乐节奏狂野律动,台北市中山区的黑夜,远比白天更美丽。
身着薄纱短裙的曲韶仪托着香腮,微笑对吧台小弟道:“杰克,如果不忙的话,也给我调一杯血腥玛丽。”
吧台小弟拔开伏特加酒木塞,注入已放冰块的水晶杯,倒入番茄汁,搅拌两下,最后在杯口抹一圈盐巴,他把鲜红色的液体推到曲韶仪面前。
化着浓粒的舞小姐过来拦劫酒杯,大红色的指甲握在水晶杯上更显得耀眼夺目。
“炎凤交代过了,小韶不能喝酒。”
“燕玲,”曲韶仪抗议。“我坐在这里好无聊,喝杯酒不行吗?”
燕玲白她一眼,老气横秋地道:
“小韶,我是为你好,你一喝酒马上就有男人围过来,到时候你不陪客人喝都不行。”
曲韶仪打了个寒噤,她没想过后果的严重性,忙道:
“那我像僵尸一样杵着不动,客人就不会烦我了吧?”
“很难说,你太漂亮了。”燕玲盯着曲韶仪曲线毕露的身材。“还好你不下海,否则我还混什么?”曲韶仪脸颊绯红,摇头道:
“我没本事吃这行饭,喝酒像灌水,陪客人跳舞跳到脚断掉也没人疼惜,这种日子我捱不下去。”
燕玲蓦然红了眼眶,拉着曲韶仪的手道:
“小韶,你摸着良心说实话,你真的不认为我们很贱吗?”
在燕玲的印象中,像曲韶仪这种良家妇女,都把她们当成破坏家庭的祸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哪有可能设身处地替她们着想?
曲韶仪温柔地安慰道:
“傻子,如果我拿有色眼光看你们,为什么还帮秀秀的忙呢?她的小朋友住院,没人看护不行,她请不起特别护士,又不能三天两头请假,真苦了她这个未婚妈妈。”
燕玲拉着她的薄纱拭泪,叹息一声。
“还好炎凤通融,准你帮芸秀代班,还特别交代保镳,不让客人骚扰你,你只要穿得美美地站着,让那群色男人的眼睛吃点冰淇淋,他们不会闹事。”
皇天菩萨,但愿如此。曲韶仪在心中千祈求万祷告,别被邵大哥发现她帮秀秀代班,她可不敢想像他的反应,天崩地裂也比不上怒焰蒸腾的他可怕!
只可惜,上天是公平的,美梦有成真的一天,恶梦也有。
几名垂涎曲韶仪美色的男客人,成群结党互相打气,呼三喝四地朝她走来。
“这位水姑娘啊!一块喝酒吧!”
曲韶仪吓呆了,若得罪他们,芸秀回来肯定被炒鱿鱼;可是,若是任他们予取予求,她想都别想清白地走出“情色风暴”夜总会。
燕玲很讲义气,马上挺身而出。她叹声撒娇:
“叶董真不识货,找她这种马路货做什么?不如让我来陪您喝酒吧!”
叶董生气地推开燕玲,视线片刻不离曲韶仪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目光中充满了淫猥之意。
“我花钱找哪位小姐陪酒,就找哪位小姐,少嗦。”
曲韶仪很快地镇定下来,小小的梨涡在嫣红的靥颊闪动,笑道:
“想找我喝?酒量要够好,才不会漏气哟!”
燕玲急得满头是汗。曲韶仪一边使眼色暗示她去找领班炎凤解围,一边对叶董笑道:
“咱们来划酒拳,输的人干一杯,谁先醉谁就输。”
叶董豪爽地拍胸脯。
“就这么办!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很对大爷的胃口,下次再叫你的抬。”
没有下次了!她绝不再踏入“情色风暴”夜总会一步!
曲韶仪竭力按定怦怦乱跳的心。别慌,慌也没用。她的酒量还不错,只要防止客人毛手毛脚,全身而退的机率满高的。
“杰克,给我水晶香槟和玛格丽特。”
酒保微微点头,警戒的眼神却片刻不离叶董,生怕曲韶仪吃了闷亏。
叶董不满意,吆喝道:
“干嘛点那么娘娘腔的酒?喝威士忌啦!”
曲韶仪才不上当,威士忌的酒精浓度高,她虽然自恃海量,喝多了难免昏头转向,被偷揩油也不知道;调酒虽然也烈,却比较不容易醉。至于水晶香槟风险更低,跟果汁差不多,千杯不醉。
她娇滴滴地央求道:
“我爱喝调酒嘛!你先陪我喝两杯香槟和玛格丽特,我再陪你喝威士忌,好不好?”
曲韶仪人生得极美,瘦瘦纤纤的鹅蛋脸,笑起来润泽如初放的鲜花,当她软语相求时,男人只剩下言听计从的分。
吧台小弟先替她斟满老年份的水晶香槟,这种高级香槟酒气泡强劲却细腻又持久,香味宜人,接着,他用柠檬片先抹湿杯缘,再沾上盐、倒入龙舌兰、白陈皮和莱姆汁混合搅拌,调成玛格丽特。
曲韶仪举杯。
“你们知道吗?这种酒是一个餐厅的调酒员为纪念他因狩猎被流弹打中而死的情人玛格丽特而发明的。”
叶董懒得增长酒识,但又不忍拂逆浅笑吟吟的俏美人,率先仰头干杯。
“管它叫什么鸟,来来来,划拳吧!”
曲韶仪和一群男人吆三喝四地划起酒拳,她聪明机敏,反应又快,几轮下来,久操此道的酒客居然赢不了她。
叶董连战皆败,在同伴的嘘声鼓噪下,越发觉得面子挂不住,“奇檬子”大受影响。
“不玩了,你陪我喝威士忌。”
曲韶仪飞快地思索脱身之道,随口敷衍。
“人家还没玩够呢!”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胆通天的叶董几杯黄汤下肚,越发“性”致高昂,按捺不住的他伸出毛茸茸的手掌朝曲韶仪的胸部摸来。
曲韶仪花容失色,出于保护自己的下意识,她格开对方不规矩的魔掌,却忘了手上还端着杯子,两下一个错手,水晶香槟喷得对方满脸。
“烂婊子,你敢泼我!”偷香失利的叶董忙着揩拭酒水,攫住曲韶仪肩头喝道:“快跟老子赔礼!”
老子?凭他也配当她老子吗?
曲韶仪所有的理智全气跑了。她的父亲曲飞雄是高风亮节的知识份子,不是贪杯好色的采花淫贼。
“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就凭这副尊容,癞虾蟆也比你上相。想当我老子?下辈子再慢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