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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独居老人,叫洛瓦德,今年六十二岁。他的妻子在十五年前就过世了,唯一的女儿嫁到隔壁镇去,因此平时他一个人住在老家里。左右邻居都认识他,彼此会互相照应,大家都说洛瓦德是个和气的老好人。
第一个发现他死亡的人就是他的邻居,华太太。
「我发现他起码三天没有出门了,想想不太对劲,今天早上就自己开门进去他的家里,没想到……」华太太扭着一条手帕,抽抽噎噎地道。
保安官记下所有她说的细节。
关于领地内的法治问题,侯爵严格规定任何人都不得干预,尤其是侯爵府内的人,以免予人特权干预司法之感。
他只是定期和保安局长开会,听取保安局简报。
亚历很清楚父亲的禁令,也不会去过向。只是今天他出来探望一个为了修谷仓而受伤的工头,而那个工头正好住在洛瓦德的对门。
当他去探视工头,送完慰问金给他的妻子之后,一出门正好就看到保安官与华太太站在洛瓦德的门口说话。
「嘿!」他举手跟那个保安官打声招呼。
「嘿!」保安官也笑着跟他打招呼。
刚来的第一年,他看什么都不顺眼,曾经在华洛镇闹过一点小事,就是这个保安官抓住他的。时间过去,两人己变成了朋友。
「彼特,发生了什么事?」亚历横越马路,随口和他聊聃。
「洛老头死了。」保安官对屋子里偏了偏头。
这种案子一看就是很单纯独居老人病死的案子,彼特没有特别隔离他。亚历耸了耸肩,和他一起进屋看看。
一阵陈腐气味扑鼻而来,亚历不觉皱了皴眉。
一个老人仰着头坐在一张单人椅上,神态并不显得痛苦挣扎,只是像睡着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亚历闻道。
「洛瓦德感染了风寒,这一个月来时好时坏的,我们本来以为他最近好很多了,没想到……」华太太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他没有去看医生吗?」保安官问道。
「他跟我说,他是去找森林里的吉普赛女巫帮他看病。」华太太抽抽噎噎道。
亚历心头喀咚一响。
「一个月下来都没有好吗?」他忙问。
「也不是。」华太太迟疑道:「有时候感觉好像那几天他气色变好,过一阵子又不好了,过了一阵子又好……我也不晓得到底好了没有。」
亚历皱起眉头。
「他没有再去找镇上的医生吗?」保安官问道。
「我不晓得,我没问到他那么详细……」华太太充满罪恶感。
「不过老洛是个固执的老家伙,森林婆婆治好了他多年治不好的白皮癖,以后他就一直都去找她们。」
保安官点点头。「谢谢你。」
华太太离开之后,他们又在现场看了一下,找到一些草药袋子,没有任何入侵或打斗的迹象。
看来真是病死的,案子很单纯。
殡仪馆的人开始收屍,亚历和保安官一起走出屋外。
「接下来呢?」亚历看着他。
保安官耸耸肩,「我们会通知他的女儿回来处理后事。」
「嗯。」
一阵子好,一阵子又不好,听起来和斯默的情况非常相似。
亚历回头再看木屋一眼,心里沉沉的。
华洛镇死了第二个人。
这次是一个寡妇,她也是一个月前染上最强的那波风寒,不过她有去罗勒医生那里看病。情况相似的是,这一个月来她断断续续,时好时不好,某一天早上,她儿子从邻镇工作回来,就发现母亲死在自己的床上。
现场除了罗勒医生的处方,也找到一些草药袋子。
据说是去罗勒医生那里看病时,那个年轻的吉普赛女巫也在,药草方子是她配的。
这次罗勒医生被叫来验屍,初步判断结果也是因疾病而衰竭死亡,于是以病死结案。
但保安官对这件事开始留上了心。
蕗琪两手都是血腥,走到屋外的洗手盆清洗乾净。外婆的屋子里响起一声微弱的犬哼,几只新生小狗的咿咿呀呀叫声马上加入牠。
「玛莉,玛莉!」一个小男孩激动地叫喊。
一阵狗吠响成一团。
她不禁露出微笑,脑子里清楚看见小男孩和狗狗抱成一团的样子。
今天她和外婆救了一只难产的母犬。
她不期然的想到一个人:健治·汤森。
健治是陆战队里的一个医务兵,从军之前是个兽医。平时这些阿兵哥不是只出来打仗而己,他们会定期到附近的阿富汗村庄巡视,由医务兵提供基本的医疗帮助,算是一种收拢人心的手段。
有一次健治和他的小队来到他们红十字会停留的地方,她因此而认识他。
他们两个人年龄相近,都有医疗方面的背景,于是很谈得来。
那几天里,健治跟她聊了许多野战的包紮技巧,以及牲口的基础疗法。
她今天用的催生方法,就是健治当初跟她说的。
不晓得健治后来如何?他退伍回家了吗?有没有跟他心仪的那位漂亮队长表白?
现在想想,那好像是另一个人生了……不对,那确实是另一个人生了。
她的视线转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不要在那里装忧郁小生好吗?」她走到树下,叉起手对他叫。
树上的男人不理她。
她施以家法。
「噢!」盖茨克抱着被石头砸中的脚,对她龇牙咧嘴:「欠揍!什么叫忧郁小生?」
蕗琪俐落地攀着树干,爬到他身旁坐定。
「你干嘛一大早就在这里垂头丧气,触谁的楣头?」她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掰一半递给他。
盖茨克恹恹地接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剥橘子。
「发生什么事啦?不要装死!」她用力戳他腰肢一下。
盖茨克沉默片刻。
「我前天晚上去找大杰克……」
「然后呢?」她把一瓣橘子丢进口中,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他的面色一沉。
「……」小心,这是一个非常需要谨慎应对的议题。
「咳,他看见你了吗?」盖茨克摇摇头。
「我悄悄从他酒馆旁的楼梯上去的,他的门口有一把女人的洋伞。我觉得不对劲,把耳朵贴在门上倫听,听到了他和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自己就静静下楼走了,他不晓得我去找过他。」
「说不定你搞错了,里面的人不是大杰克。」她努力安慰她最好的朋友。「或许大杰克出门去了,他的家借他的狐朋狗党幽会。你又没有打开门,也没有看到里面的人……」
盖茨克阴阴投过来的眼神终于让她装不下去。
蕗琪叹了口气。
「盖茨克,不然你以为你们之间会如何收场?大杰克如果想出柜,早就出柜了,不会到现在跟你一起还偷偷摸摸的。再说,你不是也说这只是一段临时韵事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大杰克踉谁在一起?」
盖茨克没有听过「出柜」这个词,倒也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得对,我确实期望太多了。我只是以为……」他吐出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在这段感情中己经投入太多。
蕗琪抱住好朋友,拍拍他的背心。
盖茨克颓丧地靠在她的肩头。
他只是以为他现在爱的这个人是不同的,这人会排除万难、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她明白,因为这种心情她也有过。
以前的曹清荭总是众星拱月,心里知道多数的男人只是为她的外表所迷,她的心很雪亮。但,偶尔会有一、两个人,让她觉得「就是他了!」,「这个人跟以前的人都不一样!」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跟以前都不一样」的男人。
然后,她脑中跃入亚历的面孔。
他呢?他是一个「跟以前都不一样」的男人,又或者只是另一个她自以为跟以前都不一样的男人?
蕗琪叹了口气,又拍拍盖茨克的肩膀。
「……你们两个一定要在这众目睽睽的地方搂搂抱抱吗?」某个近乎犬科动物不爽低啦的嗓音在树底下响起来。
两人低头,亚历山大·洛普公子双腿岔开、双手盘胸,蓝眸中的光可谓之为「凶猛」。
「大型猛兽来了。」盖茨克翻了个白眼,极之故意地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又重又响地啵了一下。
「你驯狼去吧,我进城里喝一杯——不同的酒馆。」
赶在某大型猛兽决定拿出弓射他一箭之前,他飞快地溜下树,从另一个角度逃走。
蕗琪及时溜下树,拦截一只正要追过去的恶狼。
「你来这里干嘛?」她先把他拉到林子里,免得外婆看见。
亚历真正气结。
那个油头粉面的吉普赛人可以坐在树上公然调戏她,他堂堂的侯爵之子却只能被拖进树林偷偷摸摸的讲话?
「你们两个刚才在树上聊什么?」他先问重点。
她翻个白眼。「谈他失恋的事,酸味不要那么重好吗?!」
亚历又瞪了盖茨克消失的方向半晌,终于咕哝放宑。
下一秒她被强拉进一个坚硬的怀里,恶狠狠狂吻了五分钟,好像要把之前盖茨克留下来的印记洗掉。
「你干嘛呀……」这样的质问怎样都像娇喘,害他险些又控制不住。
亚历深呼吸一下,松开她。
正事要紧。
「最近镇上连续出现两个之前感染风寒症而病逝的案子。」他的蓝眸依然因为刚才的吻而太闪亮。
「我听说了。」她把乱掉的秀发拢回耳后。
「听谁说的?」
「一个今早来找外婆求爱情符的女孩。」她漂亮的黑眸微微一黯。
「洛瓦德先生是个好人,我一直很喜欢他……」
「你还记得他来求诊的样子吗?你们是怎么治疗他的?他当时情况如何?!」亚历盯着她。
「他只是得了普通的风寒症,我拿了一些治风寒的草药给他。」她简单地回答。
「后来他有没有再回来?」
「他后来又回来了两次。」她野性的大眼微黯。「他说,他好了一阵子又犯起来。我和外婆检查过,确实是普通的风寒。我们以为只是老人家抵抗力不太好,于是我帮他换了另一种草药,但是功效都不脱治疗风寒为主。」
亚历深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林中站了一会儿,心中都有些沉重。
于蕗琪,是手中极少出现死亡的病例。于亚历,是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这两天,保安官可能会来找你们谈谈,你不会有问题吧?!」他小心地注视她。
蕗琪昂起头,平稳地迎上他的双眼。
「亚历,许多人上山来找我们,都以为我们会用吉普赛魔法。其实很多事根本不需要魔法,只需要对症的草药。洛瓦德的情况就是如此。」
「他是一个很容易疑神疑鬼的老人,一直相信自己有一年去邻镇玩的时候被那里的女巫下咒。所以所有他身体的病痛,他都相信是那个咒语惹的祸,这是他一开始会来找外婆的原因,他希望外婆帮他解咒。」
「外婆知道他的心理,表面上会帮他做一些除魔的事,事实上他的病全靠我们的草药解决的。只要他有定期吃药,他的风寒症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是人的心理会影响生理,他回家之后是否有乖乖吃药?是否又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是否对外婆的『魔法』依然有信心?这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只能就他的病情告诉你,他的症状非常单纯,我也不懂为什么他会反覆的不舒服。」
「所以,如果你是担心我们有什么失误不可告人,答案是,没有。我和外婆虽然遗憾,却心安理得。」
亚历注视她半晌,慢慢地点点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几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