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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的地点,人与人之间合作也是正常的事,一两张照片就能证明谁谁谁是一个坏人,是不是太武断了呢?另外,原告弄到的那些些照片全都是有针对性的隐蔽拍摄,前后历时之久匪夷所思,原告肯定是有着某种不良动机,再进一步说,这些临时拉过来的乱七八糟的人证就越发有时间集体串供,越发值得可疑了。
法官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辩词,逐一反驳:“其远在密西西比的伯父只不过是个护林员,哪来的资金去兴建高楼,莫不是他将密西西比的林木一个个砍掉然后又一个个背回国内供自己盖楼,再说了,就算如此,他盖的可不是木屋,当然也不是金屋,而是不折不扣的铁屋,把自己盖进屋子里自掘坟墓!春林油漆厂厂长饮弹自杀确实属于经营失败所致,怨不得别人,但那张用于遥控她的系列亲热照却有证据表明那正是出自你之手,也许你会怀疑这证据的真实性,但如果有必要我们会随时将其请过来作证;关于谋害高耳鸡的事,经过我们不懈的努力,终于在一家商场地下室的停车场发现了你停车的记录,而那家停车场就在那固定电话亭的附近,虽然你故布疑阵,想将此嫁祸到离现场更近的安之素的头上,但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安之素也不至于引狼入室愚蠢招摇明目张胆到要留下任人揣测任人疑心的司马昭之心的地步。而至于安之素本人,虽然他逃到了国外或者说被你不得不安排到国外躲避风头,但相信,像安之素这样还有点头脑尤其知道见风使舵的人,迟早会坐到我们的面前,你与他之间的蝇营狗苟恐怕也将随着你的落网而成为《青春稍息》幕后的笑柄。”
孙发亮听得是哑口无言战战兢兢。
“孙发亮,你可服了吗?记住一句话,孙猴子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的。记住了吗,如果记不住,我给你签个名,就签这句话,签到你的大脸盆上去。”
孙发亮终于彻底地瘫了,面色如土。他向法官要了一支烟,抽烟的手抖动得历害,经久虚张的能量像饱满的气球一样突然间因碰到针刺而回归渺小的自我,不,那还哪是自我,已经出卖了自我,摧残了自我,毁灭了自我啊。他再也抵御不住内心的脆弱与麻木,终于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罢罢罢,且罢。”
一个顽敌,不管他如何阴险,如何狡诈,如何野蛮,如何强横,如何三头六臂,如何千变万化,在真理面前,他必须臣服。
孙发亮被收监候审,离开被告席的刹那他大吼一声,“死不瞑目啊,不杀死张绿梅我死不瞑目!”
他显然没有料到张绿梅突然间从被他冷藏的途中杀了个回马枪,搅乱了他已经掌控了的局势,更没有料到他姑息养奸,把她养成了一只他袍下的虱子,在他瘦骨嶙峋饥饿难当的时候反过来咬他一口,单从他怒张飞一样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他仇恨张绿梅的程度。
弄烂今日众判亲离的额头,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我们知道下面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怎么解决了,因为不管孙发亮的律师如何上诉,如何绞尽脑汁给孙发亮洗罪,在天大的事实面前,孙发亮必须低下他促狭而龌龊的头。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去小汤山的当天,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人。她手里捧着鲜花,身上明珠翡翠,一派珠光宝气的贵态,那是张绿梅,刚刚从战场上凯旋荣归的张绿梅,在她的裤腰上犹似别着贼首孙发亮的头颅。他就像一樽华丽的神,一个唯美的贵族,热烈而痴诚地等着他的主人驾临。相比于她的庄严气派油光毕现,我害伧得多了。
“哟,看老相好啊,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绝种极品好男人。”
“比起你的老相好,差几个档次。”
张绿梅赢了,她为什么没有去解救她受苦受难的老情人?
“差几个档次也没有关系,就怕差到懵懵懂懂稀里糊涂迷迷瞪瞪的程度。”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走吧,上车,”张绿梅掀开她粉红色的豪华香车,顿时兰麝四溢。“我请你钓鱼去。”
看着这老婊子神气活现如脱胎换骨到天宫婵娟的架势,我感觉这个王母娘娘别有洞天,倒想看看她要去炼什么仙丹。钓鱼?她为什么要请我钓鱼?
雪花稀稀落落地越飘越少。在晴与不晴之间的天气最是寒冷,一般地说,这时候的冬还没有凄落萧条的迹象,但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地冷。
我忽然想起一句古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我觉得你的名字不大对劲儿,要不要换一个?”
“继续。”张绿梅撇撇腥红的小嘴。
“应该姓韩。”
“韩雪?”
“有一点味儿,再加个‘江’字。这样才能够显出你的本质。”
“我有那么冷?或者再加上我的‘梅’字,叫冷艳。”
“那更有诗意了,‘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所以,你不够白,也不够香。”
“我确实不够白,但确实很香,不信——你闻闻。”
“你的确不够白,甚至是不够清白,”我激她,含沙射影。“这香,也不是你自己的香,咦,一股麝香。”
“尚一笛。你给我闭嘴,别他妈的在这儿扫兴。”
“你不是要请我钓鱼吗,去哪儿呀?”
“我忽然不想钓了。完全没有了兴致。”
张绿梅拐了个弯,我这才发现刚才前进的方向是朝阳路,再走几分钟就是四环路天桥,其住址“五陵轩”就在左近。
“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张绿梅说着,两指夹出一张存折,看也没看,“拿去,你应得的。”
我感同身受,默然离去。这个一向谨小慎微的谦卑者为什么突然间要请我钓鱼?为什么在胜利之后变得趾高气扬傲慢不可一世?我反反复复地想,又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差几个档次也没有关系,就怕差到懵懵懂懂稀里糊涂迷迷瞪瞪的程度。”
就怕差到懵懵懂懂稀里糊涂迷迷瞪瞪的程度?莫不是在说我吗,是我在懵懵懂懂稀里糊涂迷迷瞪瞪?——钓鱼?我忽然想起那个油布包裹的事情来。莫非她张绿梅抛出了那个油布包裹就是为了钓鱼,而正如孙发亮所说一样,在公主坟的时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她钓出了吴笠蓓,钓出了安之素,钓出了孙发亮,也钓出了我自己。她成功了,所以才会有成功的快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冲动?当局者绳之以法,而旁观者何罪之有?孙发亮被离开被告席的刹那,他不是一声大吼“死不瞑目啊,不杀死张绿梅我死不瞑目!”看来问题就在这里——可是谁又能拿她怎么样呢?这就是张绿梅比孙发亮还高明的高明之处,无招胜有招,无声胜有声,于无声处看惊雷。
法官说孙发亮是一条吃人不吐骨的披着人皮的狼,那么现在看来,张绿梅岂不是一只杀人不见血的披着乌龟壳的毒蛇?——她是如何弄到孙发亮那些见光死的证物的呢?那些证物落到过吴笠蓓的手里曾引得安之素出洞,可以肯定地说安之素必然跟证物也有某种内在的关系,一种最大的可能是张绿梅偷到了孙发亮的资料,同时也无意中知道了孙、安二人同流合污的事实,由是引得孙发亮及安之素不安从而以安之素出面的方式来夺回那些证物。这一点也是他孙发亮昏了头,直到夺回证物便万事大吉,岂料张绿梅比他做好了更足的准备,第一幕在公园里唱了个空城计,第二幕来了个假途伐虢釜底抽薪,证物倒是有的,却让孙发亮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那些证物她早就备好了复制品搞得孙发亮一场空欢喜,而其也顺利地让吴笠蓓远走德令哈成为了其成功路上的又一个牺牲品。在此当中,有一点十分关键,那就是吴笠蓓为什么要得到这个包裹,她应该知道包裹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并且一直不肯放手以至于被孙发亮强制吸毒。她要这些证物干什么呢?——那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和张绿梅一样,搞倒孙发亮。那么,她为什么要搞到孙发亮呢?是为了什么?——为了和我在一起?哦,孙发亮不是骂过她“吃里扒外”吗,这个“外”字,难道便是我?我不寒而栗。
“看起来美丽和平的田园,也可能潜藏着令人恐惧的邪恶秘密,何况是伦敦市内那些藏污纳垢的陋巷呢?”这是多么可怕的结论?若然如此,我岂不是一直被此人利用?天哪,要是福尔摩斯知道他的追随者如此笨蛋,岂不是要悬梁剖腹?此时此刻,我只觉得一阵阵酸一阵阵难受,天一阵阵旋转,地球一阵阵热腾。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继续侦查下去的勇气沉入谷底,包括我再去小汤山的勇气也一并沉入谷底。但为了弄清真相,我还是去了,因为,“笨蛋虽笨,但还有更笨的人为他们鼓掌。”
“如果我能为社会除掉莫里亚蒂这个祸害,那么,我情愿结束我的侦探生涯。我可以说,我完全没有虚度此生。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今夜为止,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由于我的存在,伦敦的空气得以清新。在我办的一千多件案子里,我相信,我从未把我的力量用错了地方。”
这也是我的《最后一案》,也是我过问此案的最后一次。
雪花又狂舞起来,我木然地穿过高速公路下面的隧洞,沿昏暗崎岖爬行了足足五分多钟,重新面对白茫茫无边的世界时,我究不知该走向何处。
这一段路程,我涌起无数种滋味,翻起无数种浪潮,其间最活跃的就是我那可怜的原始情结。假如我没有碰到吴笠蓓,假如吴笠蓓是个处女,一切都将大为改观,最起码,我那时不会对她处心积虑疑窦丛生,不会让她为人所用,为黑暗吞噬,这才是一个女人的男人应尽的职责。
吴笠蓓已经康复了很多,但还是喜怒无常。她手臂上还有脊背上的伤痕果然是烟头烫过的痕迹,显为孙发亮虐待所致。她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睁着眼不闻不声,其模其样就像在鲁四老爷面前犯错的祥林嫂。
我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失落、绝望到这种程度,即使她生无所恋也该死有所求,然而她正处于二者之间的混沌状态:生也无欲,死也无求。
我是母亲剖腹产生下的婴儿,第一次抓住奶瓶的一刻就知道往自己嘴里塞,这是对生的需求;七岁跟爹妈吵架在要跳河自杀,这是对死的渴望。大凡生与死,人们都持有自己客观而独立的看法和立场,吴笠蓓怎么会例外呢?
难道,你不想说他是你仇人吗?你不想说他玩弄过你吗?你不想说你要打得他体无完肤不见天日吗?你不想说你与他已彻底决裂永不回头而于我破镜重圆重修旧好吗?
二十四岁你就嫁给我了,他说,是啊,可是那叫真的嫁给我吗?我们那叫生活?整天吊着脸一句话不说熄了灯倒头便睡那叫生活?
这就是生活。你毫不犹豫。
他说,他买了一头高价的猪,他瞎了眼。
没错!
你买了一头高价的猪,这我承认。你说。
猪与人怎么会有共同语言呢?我吊脸熄灯倒头便睡是因为我从来与你说不到一起,是因为你从来不懂生活,从来不懂得体恤女人,你从来是一上床就像一条疯狗一上床就没完没了上完床就跟一帮沟崽子鬼混,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是在利用你来折磨我所爱的男人!
于是,他揪住你头发,骂你婊子,你和他撕扯对骂。
于是,有一天,他动了肝火,绑住了你,用烟头烫,是不是?
哦,明白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