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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老头子说的话,十句话当中,有十一句他是不听的,他愈希望他怎么做,他愈故意和他唱反调,惹他生气,是他终生的职志,于是他打算去找饭店暂住。
可是后来转念一想——这间公寓本来就是他的,哪有外人霸占公寓,主人却去住饭店的道理?
从白天童羽娴嚣张的态度来看,她恐怕早已把自己当成杜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说不定还霸着他的公寓,作威作福哪。
他早瞧她那副以杜家人自居的模样不顾眼,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从他们短暂的几次接触,他发现她似乎不太希望他离她太近,虽然他不知真正的原因,不过这正好是他反制她的好机会。
她愈是想躲开他,他愈要亲近她,他倒要瞧瞧,最后投降的人会是谁!
“我明白了。”
童羽娴面容平静地抡起刚才扔在沙发上的皮包,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你去哪里?”杜仰恩飞快跳下床,拦住正要开门的她。
“客房。既然你回来了,那么我当然应该搬到客房,把这个房间还给你。”
而且明天一早,她立刻请人来把她的东西全部载走,她才不想跟这个眼晴长在头顶的恶魔,同住一个屋檐下呢!
“没那必要不是吗?我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再说——”杜仰恩转头快速扫了卧房一眼。“你显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你的地盘,重新布置过了,还装了纱帐——啧!”
他撩起浪漫的米色蕾丝纱帐发出讪笑,让童羽娴立即红了脸,彷佛她心中最柔软、私密的一处,被人窥见了。
“我以为你应该不会回来这里,所以才……”
“没关系,你不必道歉!昨天之前,我确实没打算再回来这里,但是你改变了我的决定,所以套句老话,你是自作自受!你必须和我同住在这个房间里,直到我离开为止。”他咧开嘴,快乐地宣布,她倏然惊惶的脸色,让他有种报复的快感。
“不行!”她慌张地摇头。“我们不能睡在一起!”
老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的花名和罗马一样,都不是一天造成的,她可不想让自己成为他嘴下的另一块肥肉。
“有何不可?我说过,我们是合法的夫妻。”他潇洒地耸耸肩。
要他平白放弃,这个可以令她难受的好方法,实在很难!
“当然不行!因为我——”她立即停住嘴,现在她还不能说出,自己打算和他离婚的决定,否则万一他存心和她作对,故意拒绝跟她离婚,她不就得顶着“杜太太”的头衔,一辈子独守空闺?
“因为你什么?”杜仰恩缓缓低头靠向她,让童羽娴以为他要吻她,她慌得正想大叫,他却在她鼻端前几公分的距离停住了。
他不咆哮吼叫时,嗓音低沉醇厚,相当性感好听,美妙的声波传入她耳中,彷佛也撼动了她的灵魂。
不过她可没傻得就此被他迷去心魂,她双手环胸,增加抵御他的勇气。“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睡这里!”
“是吗?”杜仰恩也不罗唆,迳自转身拎起背包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他太主动退让,令她觉得不安。
“去机场。我要搭最快的班机回美国!”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等、等等!”童羽娴一听大惊失色,赶紧追到门口拦住他。“你不能走!”
“为什么?”杜仰恩丢下行李,双手环胸转过身,冷冷盯着她。“请你解释原因!”
“因为……你答应过爸爸,暂时留在台湾、不回美国的,不是吗?”她努力掩饰不安的模样。
“唔,本来是!”
“本来是?”
“没错!我本来打算留在台湾一阵子,好好陪陪我妈,但是'我的老婆'不让我回房睡觉,我也没办法,只好回美国去了。”他佯装无奈地摇头。
他的话让童羽娴忍不住红了脸。“你该知道,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你这是在抱怨我失职了?”他的眼中投射出邪恶的光芒。“我可以在今晚就弥补这个过错。”
“不要——”童羽娴差点尖叫。“呃……我的意思是,这里还有一间客房。”
“偏偏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非主卧房不睡。”他是存心刁难她。
“我可以去睡客房。”
“这么说吧!只要你拒绝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我就会解读为你厌恶我,我不是个喜欢自讨无趣的人,到那时我就会离开台湾。只是你知道的,我母亲身体不太好,要是我这一走,她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那可就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那个不肯接纳迷途知返丈夫的妻子的错!”
“你——”
童羽娴险些被他气死,他的刁钻狡猾,她前所未见。
她真想不顾一切赶他出去,可是她担不起气死婆婆的恶名,只能咬牙暗自承受怒气。
“现在我可以留下了?”杜仰恩拎着行囊回头,心情愉快地走向主卧房。
啊!胜利的滋味,真是难以言喻的美好。
洗过澡,童羽娴穿着她衣橱里最厚重的一件睡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找了个离杜仰恩最远的角落,贴着床缘静静躺下。
她浑身僵硬紧绷,一动也不敢动,运呼吸都小心控制,像躲避骇人的妖怪似的轻浅缓慢,唯恐呼吸声太大会被怪物发现、活剥生吃下肚。
和她的胆战心惊相比,杜仰恩就舒适惬意多了,他大方地在床上伸展修长的四肢,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享受第一回合的胜利。
或许是长途飞行使人劳累,没多久,黑暗中就传来他规律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童羽娴悄悄转头,就着窗外微薄的月光,窥探杜仰恩的动静。
她瞧了好半天才看清楚,他将双手枕在头部下方,许久没有动静,看来应该是睡着了没错。
她这才放松紧绷了许久的心情,微微吐出一口气。
心情松懈之后,睡神也开始袭向她,原以为一定整晚无法入睡的她,在这种充满诡异气氛的情况下,竟也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五章
清晨啁啾的鸟鸣,从卧房的窗台上传来。
童羽娴咿唔了声,翻转身体,抱住身下的大枕头。
唔……枕头温温的,很舒服,可是——怎么这么硬?
她爱困地闭着眼,伸手摸索着枕头的质料。
奇怪!这个枕头的质地,怎么不是绵布的?这种光滑的触感是——
她抬起上半身,撑开乾涩的眼皮往下一看,正好看见杜仰恩赤裸的胸膛。
他——他怎么在她床?!她惊恐地瞪大眼,飞快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对了!她在他的胁迫下,不得不和他同睡在一张床上,刚开始的前半夜,她不但睡不着,而且连动都不敢动,就怕他突然兽性大发,朝她扑过来。
可是熬呀熬的,他真的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没有跨越雷池一步,她才慢慢相信,他没有侵犯她的意图。
他悠长平缓的呼吸声,像是一剂催眠药,让她的眼皮逐渐加重,意识也渐渐模糊,白天的劳累,实在让她熬不住了,不知何时,她终于合上酸涩的眼皮,沉入香甜的梦乡。
只是——她明明记得,昨晚他们保持很远的距离呀!为什么早上醒来,昨晚的位置完全改变了?
她急忙挪动双腿,想离开他身上,可是才一移动大腿,就与他腿上平滑的肌肉相摩擦,她屏气凝神,轻轻掀开覆盖在两人身上的薄被,低头一看——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因为她的睡衣竟然卷到腰部,露出粉色的蕾丝小裤,而他身上只穿着一条白色的三角紧身内裤,两人白大腿以下,根本是紧密相连。
“啊——”此时此刻,她只能尖叫。
“唔……鬼叫什么?”睡得正香的杜仰恩被尖叫声吵醒,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你——你怎么只穿着内裤?!”她飞快跳下床,拉齐身上的睡衣。
“睡到半夜觉得热,就起来把衣服脱掉了。”他坐起身,懒洋洋地回答。
“你怎么可以因为热,就随便脱掉衣服?”这样根本不尊重身为同床者的她!
“我随便脱衣服?”他眯起眼,危险地瞪着她。“搞清楚!我本来就习惯只穿内裤睡觉,昨晚是为了尊重你,我才勉强穿上衣服,但是睡到半夜又闷又热,实在很不舒服,我才起来脱掉的。”
别把他说得好像随时想强暴她的色狼一样!
“就……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把衣服脱了呀!”害她看到他的内裤,唔,不知道会不会长针眼?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把最后一件内裤也脱了?我已经解释过我脱掉衣服的原因,请放心,就算太阳出来了,在灯光下看起来不美味的东西,在阳光下看起来也不会好吃到哪去!”他愤然讥讽她引不起他的欲望。
其实在她无意识摩挲他大腿的时候,他的欲望险些克制不住,当场苏醒过来,只是他死也不愿承认,自己对这女人有欲望,所以勉强压下当时的冲动。
“啊!”童羽娴突然发现,现在争论他该不该穿衣服睡觉,已经来不及,因为时钟已经走到七点半,再不准备出门,她就要迟到了。
她决定暂时休兵,转身先往浴室冲,准备打理好,出门上班再说。
杜仰恩见她走进浴室,立即倒头继续呼呼大睡。
昨晚他也没睡好,她身上的香气太诱人,害他必须时时刻刻看紧蠢动的欲念,这样怎能不累?
童羽娴从浴室走出来,见他又倒头睡去,也没时间多理会,从衣橱抓出套装,到浴室换上之后,便飞快离开房间。
早晨慌张出门的童羽娴,像个陀螺似的,一直忙到下班,才暂时停止手边的工作。
可是下班之后,她依然不能好好休息,她必须代替杜振毓参加一场非去不可的应酬。
好不容易和心爱的旧情人重聚,他可是一下班就往家里跑,这类重要的应酬,他几乎都委由童羽娴代为出面应付。
每每忙到深夜,筋疲力竭的童羽娴才能踏上回家之路。
因为今晚在筵席上喝了点酒,所以她没有自行开车,而是改搭计程车回家。
到了住处的巷弄外,她心想才一小段路而已,自己走进去就好了,还可以顺道吹吹风、清醒一下,于是便请司机停车。
她在深夜人迹稀少的巷弄里行走着,这一带是高级住宅区,警方的巡逻还满密集的,因此治安向来不错,她也很放心地一路吹着风,慢慢走向自己所住的高级公寓。
眼看着只差几步,就到公寓的雕花大门前,她更无防备地悠闲走着,忽然从一旁的电线杆后头,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用力将她拉到一个隐密的角落暗处,小心地避开上方的监视器。
他显然已经观察很久,而且相当了解这一带的环境。
“啊!你要——唔!唔——”
童羽娴吓得想尖叫,却被对方捂住嘴,再加上一把尖刀抵着脖子,让她想叫也叫不出来。
“钱呢?把你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一个粗嗄的嗓音低声威胁着。童羽娴从不认为,金钱比生命重要,在这时候她更不可能蠢到不把钱拿出来。
在尖刀的胁迫下,她赶紧打开皮包,从里头找出她认为值钱的东西——皮夹里的钱、刚摘下的珍珠耳环、还有一只百达翡丽的珠宝女表——
这只手表是公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犹豫着该不该交出来。
“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