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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沁走了,戏演完了,观众也散了。尉迟潇颓然地叹了口气,坐在路边。每次与李沁交锋完,他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挫败感。
纤云也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那个云华郡主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吗?”
尉迟潇无奈地点点头。
“她好可怕啊。”纤云抱紧双肩,“她的眼神,她的笑容,都让人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她是个疯子。很抱歉把你也卷进来,我刚刚不是存心轻薄你,我只是……”
“公子,”纤云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和我解释,我明白。我是公子用来对付郡主的棋子,我的存在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失败。”
“对不起,纤云。”尉迟潇觉得自己真是卑鄙,居然利用这样一个纯洁的女孩儿,他真希望刚才没有带纤云在身边,那他就不会在愤怒下口不择言,伤害无辜的她。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你不会明白我有多开心。”纤云宛如秋水的双眸温柔地望着他,“我终于可以帮到你,尽管我的帮助是这么微不足道。”
尉迟潇一阵感动,情不自禁地把她搂在怀里,“你这么善良,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那就给我一个婚礼吧。”纤云在他怀中轻声道。
尉迟潇身子一僵,他可不想为了对付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去娶另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纤云感觉出他身子的僵硬,她抬起头看着尉迟潇,眼神清澈没有任何欲念,她的语气平静而肯定:“给我一个婚礼,不是让我成为尉迟夫人的婚礼,而是一场戏,一场做给郡主看的戏。我要让我的恩公,彻底打败那个女人。”
她的眼睛干净清澈,尉迟潇能够从那里面看到自己,一个卑鄙龌龊、不择手段的自己。
李沁骑马出城,渐行渐远,两边的屋舍逐渐稀疏,杂草渐盛,开始出现连绵起伏的山脉,这是京城近郊的一处荒山,名叫雀云山。
她离开官道,沿着路边崎岖的小径上山。山路陡峭,已经不能骑马了,她下马步行,在山上的林木间穿梭。七拐八拐之间,来到一处山洞。她往身后看了看,防止有人跟踪。她知道自己太过小心了,冥灵最是警觉,它都没有反应,肯定没有异常情况。
她牵着马进洞,把马拴在洞中的钟乳石上,自己继续在洞中摸索前行。路越来越窄,没有一丝亮光,已经到了山洞尽头。但是李沁没有回转,她已由站立改为爬行,来到山洞尽头处,伸出手去,在洞壁上摸索,摸到有突出的地方,稍一用力,移下一块大石头,顿时,有光泻进洞中。
她笑了一下,从有光的地方跨过去,视线瞬间开阔,山重水复疑无路之处,正是柳暗花明的桃源之地。她再用大石头把洞口挡住,即便有人误入洞中,也绝想不到山洞尽头,竟会有另一个世界存在。
这是一处遗世独立的人间仙境。山外已是秋风萧瑟,这里却繁花似锦。各种奇异的花树争相绽放花朵,异彩纷呈,连绵在一起,仿佛天上的云霞倾泻在这里。花树林中有一条蜿蜒的溪水,水面上是缤纷的落英在嬉戏。花树林外,有一处房舍,红砖青瓦,简单干净。
李沁轻快地跑向那处房舍,脸上是比云霞还要明媚的笑容。
轻轻叩门,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老妇人深眼窝、高鼻梁,带着西域人的影子,尽管上了年纪,容颜依然美丽。她衣饰朴素,神态祥和,乍一看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但是沉稳睿智的目光与雍容华贵的气度显示了主人必有不寻常的身份。
李沁撒娇地搂住她,“师傅,你有没有给我做好吃的?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老妇人宠爱地拍拍她的脸,“早晨就做好了,一直留到现在,还以为你不来了。看看,又瘦了。”
李沁蹦跳地跑到屋里,案几上摆放了几碟精致的糕点。她欢呼一声,一手拿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老妇人摇摇头,赶忙倒来一杯水,生怕她噎着,“厨房里还有,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带着。”
四五块填到肚子里,李沁才放慢了速度,开始像个淑女似的细嚼慢咽。
“你也别吃太多了,这种东西败胃口,一会儿我炖只鸡给你补补,看你,光长个子不长肉。沁儿,今天怎么这样晚?路上是不是有麻烦?”
李沁撇撇嘴,“那个人居然敢派两个人跟踪我,我绕了几条街也没能甩开,我一怒,就抓住他们暴打一顿,打折了腿,看他们怎么跟。”
老妇人担忧地看着她,“你虽然受了我的功力,武功已非常人能比,但你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要谨慎,不要到处树敌。”
李沁不以为然,“我就相信以暴制暴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有人能胜过我的武功,他也绝胜不了我的冥灵。是不是啊,冥灵?”
她把左手的衣袖挽起来,白皙的皓腕上,赫然缠着一条手指粗细,还在吐着信子的小蛇。蛇通体墨绿接近黑色,在头的位置有鲜红似血的花纹,它一动不动地缠在李沁的手腕上,只有不时吐出的信子证明它是活的。它仿佛能听懂李沁讲话,在李沁叫冥灵的时候,它的头会轻轻扬起,十分诡异。
老妇人轻轻点着它的头,“你呀,真是快成精了,教得你主子越发无法无天。”
冥灵似乎十分受用,连身子都在微微扭动。
“下去扭吧,总待在衣袖里一定闷了。”李沁左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冥灵从她手腕上游走,沿着桌角往下滑,隐入墙角不见了。
李沁从怀里掏出包裹绮兰香的丝帕,递给老妇人,“师傅你闻闻看。”
老妇人吃惊地接过来,仔细嗅了嗅,又打开丝帕,检视着乌黑的香料,最后激动地喊起来:“是绮兰香啊,是真正的波斯圣宝绮兰香!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有机会再见它一面。”
李沁长长地呼了口气,“太好了,总算没白费力气。”
老妇人看着她,紧张地问:“你真的去尉迟府偷了?”
“您太高估我了,尉迟府个个都是高手,我可不敢冒险。”
“那你怎么得到的?”
“我……哎呀,我是堂堂的云华郡主,我当然是跟尉迟府要的了。”李沁轻描淡写地带过。
“不可能。绮兰香是先皇御赐给尉迟烈的圣物,也是整个尉迟府的荣耀,别说你是郡主,便是当今皇上开口,他也决不会轻易交出。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我有很多办法的,师傅,你就别问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救蒙蒙。”
老妇人知道李沁对她有所隐瞒,但是她已无力去干涉,她现在更担心另一件事,“沁儿,你真的决定用绮兰香去解蒙蒙的剧毒吗?”
李沁惊疑地站起来,“师傅,你不是说绮兰香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之处,就是它能解百毒吗……难道你在骗我?”
老妇人摇摇头,“我怎么会骗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自己也是身中奇毒之人,你也知道那个人不会给你解药,绮兰香是你唯一的希望。”
李沁的神色黯淡下去,她怎能忘记自己身上的毒?每次发作的时候,如万蚁噬心,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让她现在想来都不寒而栗。但是她有什么权利用绮兰香来救自己呢?她害一个无辜的小男孩变成活死人,至今还毫无知觉地躺在冰床之上。他比她更需要绮兰香。
“我的毒不要紧,这么多年,我不是都忍过来了吗?我一定要救蒙蒙,每次我看到他孤零零地躺在冰床上,师傅,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那么小的孩子,他该多冷多怕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卑鄙,因为我的残忍……”李沁哽咽着,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老妇人心疼地搂住她,“傻孩子,为什么要这么想呢?没有你,他已经死了啊。那种情况下,你已经采取了最好的做法,你根本没有错。”
“不,不是!”李沁在老妇人的怀中放声大哭,“我想蒙蒙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选择在那天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死不活,我恨死我自己了!恨死我自己了!”
“我可怜的孩子,你只有十六岁,老天为什么要让你背负这么多的东西?”
李沁没让自己过多地陷入悔恨之中,她没有时间了。她努力止住悲声,擦去脸上的泪水,“师傅,我们快用绮兰香救蒙蒙吧。”
老妇人叹口气,“就算你有了绮兰香,也未必能求得了蒙蒙。”
“为什么?”李沁大吃一惊。
“蒙蒙中毒过深,只用绮兰香还不够,还必须借助外来真气,推动绮兰香在体内的运行。因此一定要有一内功深厚之人,连续七天,每天两个时辰,将自己的真气输入他体内,方可解毒。”
李沁松口气,“这不难,我就可以助他解毒。我身上有您数十年的功力,难道还不算内功深厚吗?”
老妇人摇摇头,“你虽尽数受了我的功力,但因你先天体质阴虚,并未能将其全部化为己用。如此长时间强制将真气输入他人体内,必会耗尽你大半真元,你的身体将会受到极大的伤害,日后也恐难再恢复如初。”
李沁笑道:“原来师傅在担心这个,我对自己的功力还有几分信心,我相信只要仔细调养,身体很快就能恢复。”
老妇人知道李沁救人心意已决,别说是耗费她大半真元,就算是赔上她的命,她也在所不惜。
她带李沁来到依山而建的一处石屋之中,按动机关,石门开启,里面冰凉刺骨,宛如寒冬。她点燃石壁上的蜡烛,屋之中开始有了光明。
石屋之中只有一张千年寒玉凿成的大床,床上躺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他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宛如死人。
李沁轻轻抚着他的脸,“蒙蒙,不用害怕,你很快就能好了,再也不用待在这个冰冷黑暗的地方。”
老妇人将绮兰香分成七小块,将其中一小块研碎,喂蒙蒙服下,然后扶他坐起来。
她看着李沁,“可以开始了,如果当中觉得体力不支,千万不要勉强,你会有生命危险的。”
李沁点点头,盘腿坐到寒玉床上。手,缓缓地抵在蒙蒙的背心。
看着尉迟潇塞到自己手上的东西,澹台梦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一份大红喜帖。
“成亲?你答应过帮我破案,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要成亲?”
“别那么激动嘛。我真的有帮你破案啊,我每天都在大街上晃荡四个时辰以上,你看我都晒脱皮了。”尉迟潇装成很委屈的样子把脸凑到澹台梦泽面前。
澹台梦泽真想把他那个高挺的鼻子给砸扁了,他咬牙切齿道:“凶手还没抓到,你却沉湎于女色,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喂,当初是你说半月之期快到,凶手将要出现,我才答应客串两天诱饵的,可是现在呢,都已经二十多天了,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用你那个守株待兔的笨方法来抓凶手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你……哎!皇上限期破案,到时候抓不住凶手,我恐怕死罪难逃,原想你能助我一臂之力,现在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看来澹台梦泽真的是生气了,脸色一沉,站起来就要走。
尉迟潇赶忙拦住他,“我知道你抓不住凶手着急,我又没说不帮你,最多我成完亲,继续去做诱饵好了。不过我真的拜托你再想点有用的方法,你不觉得你的守株待兔太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