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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难过她也说不清楚,想说不用谢,那就代表她接受了他的感谢,可是她在这里哪里做了贡献呢?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这不是所谓的折杀吗?想到这里原本的不用谢就吞回了肚子,只是怔怔地望着墙上的电视,气氛瞬间变得僵硬。
听得哗的一声,君修从桌上的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墨香浓郁,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她讪讪地接过去,有些迟疑。
“协议,作为你呆在这里陪奶奶的协议,对你没有特殊的要求,只要陪在奶奶身边就行,我会尽力请最好的专家给奶奶医治,你只要在沈家呆到那天就行。”
她随意地翻阅了手里的文件,白纸黑字每一个字节都看得很清楚,确实是再好不过的协议,在沈家期间享受荣华富贵不说,连离开之后还能得到一栋三层别墅,这样优秀的条件,哪个穷人不接受呢?可是,她怎么就觉得心里添堵呢?一大块潮湿的棉花堵在胸口,眼睛也因为血液不通得变得猩红,最近在这大宅子里呆久了,人都变得矫情了。
“谢谢,沈大少爷。”说完,她拿起桌上的黑色签字笔,在签字处狠狠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幸好在读书期间把自己的名字写得顺溜,不然还不得让眼前这个大少爷笑了去。
她又是一夜未眠,脑海中来来去去地翻滚那几个词语,谢谢,麻烦,为难,还有协议上触目惊心的好处,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沈君修并没有在沙发上睡觉,而是在她签了协议之后就出去了。
全靠影楼化妆师技术优秀才把她脸上的黑眼圈遮得无影无踪,坐在沈君修的旁边,她缄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到底她和他是什么关系,她自己都不清楚,在这之前还理直气壮地拍胸脯说她和他是朋友,现在呢?协议也签了,到底她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合作对象。
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句话说得真TM正确!
沈奶奶坐在前排,看到了两人阴沉的脸,其实在拍照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很多事情,她浑浊的眼睛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五天,十天,十五天,二十天。
站在半弧的白色栏杆阳台上,她的发丝被寥寥地吹起,这才感觉到了空气的燥热,原来夏天还没有过去,住在宫殿里连四季都不知道,抬眸望去,寻得一川衰靡的枯草,原来,院子里还是有枯草的,还是有东西想要挣脱这华丽的束缚,这已经是她很多天以来思考的问题,究竟她的善良她的好心有没有用错方向。
【045】沈君彦
也不知道是沈奶奶还是沈君修在安排一切的事情,很多天前接到妈妈的电话,家里好得不能再好了,面馆的生意红火,连哥哥都被某个公司破格录取了,这在那个小区轰动一时,连老秦都羡慕得不得了。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抑扬顿挫,可以想象得到眼睛里顿发出怎样卓越的光,可是妈妈绝口不提这些好事降临的原因,她没有问,却了然于心。
除了财大气粗的沈家,除了温柔公子沈君修,谁还有那个能耐拯救与她有关的苍生。
协议里并没有这样的要求,可是他默默地做了,她的心里没有感激,有的只是哂笑自己。
最近和沈君彦那个纨绔子弟走得近,对这个看似潇洒的人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
“喂,巧克力?怎么?在这里装文艺青年呢?”沈君彦总是学不会敲门,之后敲她的脑门,这让她不免想起了那个男人,许樊,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这样追逐了十五年的人就这样消陨了,她倒没有悲喜。
狠狠地瞪了君彦一眼,“我的小少爷,您这又是有什么吩咐啊?”
“巧克力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巧克力陪寡人出去打猎。”君彦正声说道,有模有样。
她双手一拍,单膝着地,“接旨,谢主隆恩。”
两人均笑,她的小虎牙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得君彦眯起勾魂的眼。
总算是笑了,他在心里常常地舒了口气,他开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越来越沉默呢?
可可继续笑,整个人几乎是要扶着墙才能站稳,人就是奇怪,之前对眼前这个男人百般鄙视百般讨厌,可是此时,在这个宫殿里,他倒成了让她唯一轻松的人,这到底是轮回还是劫数?她信命。
“怎么样?收拾下,我带你出去扑腾,沈君修可没说让你一直呆在家里冒充文艺青年。”
她笑,只是嘴角却跌了下去,“沈奶奶现在在睡觉,一会儿需要人陪说话,我出去了她可怎么办?”
“你是傻了吧!”他弹了她的脑门,“你还真把自己当做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我奶奶没有你就不行啊,还有沈如玉汪雪灵呢,你瞎操什么心,你又不是沈君修请来的全职保姆,干嘛这样和自己过不去!”
“我还不如请的保姆……”她小声如蚊蚋地说着,埋下头深深叹气,然后跟上沈君彦的步子出了沈家,惹得了正在做面膜的沈如玉的一记白眼。
坐在沈君彦的重型机车上,她觉得魂魄都要被风吹得飞起来,一个刹车,她的额头撞到了他的脊背,坚硬如石,她诅咒,这才把手拦住了他的腰,车速倒是乖巧地减慢了。
“你辛苦了。”昨天晚上从沈奶奶的房间里走出来,和君修碰了个正面,这么多天的,这样的机会却很少,她不敢揣测是他在躲着她,因为根本没有必要,她只能想是他的工作太忙,毕竟是总经理嘛,总不能每天像她这样闲逸吧。他的表情极致的温柔,眉眼里全是笑意和感激,仿若她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没准儿下一秒还会以身相许,不过现在也算是以身相许。于是她仰起头对他笑,胜过了苍穹上毒炙的太阳。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沈奶奶已经睡了,你不用进去了。”
他没有再接话,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这二十天来都是住的同一个房间,他睡沙发她睡床,一开始觉得挺委屈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的,她还琢磨着自己这个穷人睡沙发让他睡床,直到她那天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睡着她才发现,其实睡在沙发上比睡床更舒适,因为沙发小,不会有大床那样大片大片冰凉的地方,那些一首摸不到边的空洞和寂冷有时候会让人害怕。
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糟糕了,是在她签了协议之后表现出来的怨怼吗?还是当她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有了特殊的感情,会因为他温柔而绅士的一句‘谢谢’而生气?
可可甩了甩脑袋,欲要重振江湖。
“巧克力,你要死啊,坐车还这么不安分,你不要命了。”君彦略带紧张地怒斥,那一刻他害怕出事,因为她和他在同一条船上。
她松开手哈哈大笑,“我是还不是充分相信您老的技术,对吧,皇上~~”她故意把尾音拖长,竟然有软绵绵柔腻腻的感觉,更加得意了,伸直了手臂在他的胸前张牙舞爪。
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远远看着,别说有多和谐,雨后初霁的软黄色阳光斜斜地打在两人的身上,不招摇不扎眼,美好得让人心疼。
君修缓慢地摇起黑色的车窗,把车驶入了地下车库,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就像五年前看到她离开一样,他就站在机场大厅的柱子后面,看着她和每一个送行的人相拥,然后浅笑着转身,并没有问及他为什么没有来,似乎没有任何的不舍。
究竟是自己太会伪装还是未曾有人试着去拨开这层温柔如水的面具,他浅浅地叹了口气,朝着奶奶的房间走去。
只是,房门半掩。
【046】沈君彦
“齐叔,你下去准备一下,过几天给君修和可可办一场婚礼,我想亲自看到他们两人结婚,堂堂正正地结婚。”沈奶奶端坐在阳台上的白色藤椅上,阳光透过银杏树的空隙洒在她的脸上,阴影幢幢,皱纹毕现。
齐叔毕恭毕敬地点头,眼里有少许的疑惑,如果没有记错,老夫人回家第一天就说可可和君修在她生病住院之前就举办了婚礼,对着可可也是一口一个孙媳妇,大家也是因此才认为她的病没有痊愈,可是现在……
“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齐叔再次点头,干干脆脆的一声,“明白,老夫人请放心。”
君修怔忪,如果奶奶给他和可可公开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那么他和她就不能是演戏了。
推门而入。
“奶奶。”声音里除了惯有的温柔还有尊敬。
沈奶奶回头,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君修,笑容继续荡漾开去,布满皱纹的手颤颤地朝着他伸过去,他赶紧轻力握住。“君修回来了,今天回来得比以往都走。”似乎知道了他和可可之间的微妙关系,说话的时候盯着他的眼睛,让君修不得不把目光挪开,眸海深处是躲闪的粼光,他其实是不善于说谎的人,所以才会千般万般地避免和她碰面对视,所以每天晚上都回来得晚,所以公司的事情永远无休无止……
什么时候竟变得残忍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瞬息间有了灵魂,那张温柔面具下清冷的心。
沈奶奶只是笑,望着他躲闪的眸光笑,仿若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于心,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提醒,“君修,奶奶准备在这个月选个好日子,再娶可可进门。”
君修握着的手倏的紧致,这才把目光定在了奶奶的身上,显然,那沧桑的眉眼里全是期许,脸皱纹的沟壑处都被这种期望填充,可是,他这次却不得不违背,“奶奶,君修觉得这样做没有必要,婚礼在您生病住院之前才举行的,这才一个月的时间,再次举行婚礼,外界的舆论会比较复杂……”
“难道沈家还没有能力阻止这样的舆论吗?没有沈家的允许,难道那些舆论能散步出去。”这寥寥数语显然是强硬了,和一贯的好言相劝相比大相径庭,君修仍旧想要辩驳,“君修,别看奶奶老了,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心如明镜你知道吗?人越老呀这越是明白,什么事情都再明白不过。”
室内愈加静谧,听得三个人胸膛的呼吸声,交织着连续不断,霎间把空气变得燥热起来,连楼下花坛深处的虫鸣都舌燥。
“沈君彦,你要把老娘带到什么地方啊?这都多久了还没有到?”可可在沈君彦的身后坐得久了,一张脸被吹得清冷,待到机车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停下来时,仰头发现天已经灰黑了,灿灿的星子扑满了天际。
君彦把机车随意地停靠在一株小榕树下顺着通明的路灯朝前走,听得她跟上的踉跄声音走得愈发安稳。
“沈君彦——”
嘴里喋喋地喊着,脚去一步不离地跟在沈君彦的身后,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即使灯火通明却没有过多的人走,号称胆大的陈可可全身的汗毛都竖起,简直和当年风靡一时的爆炸头如出一辙。
“沈君彦——”她又喊了一声,脚底仍然朝前走,怎料沈君彦兀地停住了脚,害得她直直地撞上了那坚硬的脊背,如同撞上了电线杆,痛得她咬牙切齿,恨恨地剜着沈君彦。
君彦转身,看到她捂着自己的额头轻哼,或许是真的痛了,灯光下看得到她眸底深深浅浅的水光,雨霁的深潭一般,不经意就可以荡开涟漪,平时就是湿漉漉的眸子,这下更加水灵。他赶紧转了身,怕是继续看下去。“马上就到了,决定不会让你陈可可后悔来这一趟!”
他笃定的声音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响起,她的额头还痛,可是却停止了哼哼,那一刻,相信了前面走着的这个男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迎面的风持续地变大,明显地听得头顶哗哗的树叶声,那是小榕树的叶子摩擦的声音,像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