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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二年(1646年)八月,清兵破汀州,隆武帝被杀。消息传来,瞿式耜和大臣们拥立桂王朱由榔做皇帝,年号“永历”。总算了结了瞿式耜几年以来的一大心愿,一生历尽宦海波折的瞿式耜也成为东阁大学士,终于进入权力核心,看来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式耜自己也满意地说:“当今皇上素质很高,简直是做尧舜那样的圣君的料子阿”。可惜朱由榔虽一表人才,却天性胆小懦弱。他作为南明皇帝中最有名的“逃跑天子”,哪怕敌兵尚在几百里外,只要收到警报,一定是立刻恭行三十六计中的最上策。瞿式耜对这位“圣明天子”所寄托的拳拳苦心,注定也只有付诸流水了。
永历元年(1403年)三月,清兵攻陷广东,轻骑袭击平乐,几乎打到了永历政权的家门口。永历帝听说后吓得魂不附体,马上就要逃往全州,瞿式耜苦劝永历暂时停留以观望形式,甚至说得声泪俱下。无奈永历无动于衷,打定主意要贯彻执行“逃跑主义路线”。瞿式耜无法可想,只好自请留守桂林,誓死与清军周旋到底。他估计清军必然要前来攻击桂林,于是抓紧时间筹集粮草,同时急调附近的明军焦琏部回防桂林。不料第二天上午清军游骑就出现在桂林城下,前锋数百人竟然冲入文昌门。瞿式耜还算沉着冷静,指挥各部明军将清军击退。桂林城才得以保全。两个月之后,奉命到桂林驻防的刘承胤部和焦琏部发生磨擦,刘部大掠桂林而去,焦琏也出驻白石潭。桂林一时成为一座空城。瞿式耜感到形势危急,极力催促焦琏回城,并把被雨淋坏的城墙缺口修复,勉励将士严加防守。清军侦知桂林城防空虚,又在兵变之后,人心惶惶,满以为这一下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占领桂林,因此提前便把驻守桂林的官吏委派停当,连一切日用家伙什物也带了来。没想到瞿式耜早有防备,指挥明军分门防守,同时发炮轰击城外敌兵,一直从早上打到下午尚未分出胜负。第二天清晨,焦琏率部队冒雨出击,这一着大出清兵意料,猝不及防之下阵线动摇,不由向后退却。预先埋伏在隔江的军队炮铳齐发。清兵被打得落花流水,弃甲丢盔,纷纷逃窜。桂林城再次转危为安。这两场战斗迎击的清军都是李成栋留在广西的游击部队,数量有限,因而规模不大,然而瞿式耜在当时畏清军如虎,见敌则逃的恶劣气氛中泰然处之,坚守桂林城的胆略气魄。无疑是难能可贵的。
桂林在清军的一再冲击中岿然不动,在瞿式耜的一再促请之下,永历帝重新回驻桂林,瞿式耜向来认为:“桂林为西省上游,形胜嵯峨,城郭坚固,确然兴王根本之地。北规楚,东恢粤,惟此地为适中”。只要永历帝能放大胆子坐镇于此,必然能起到稳定人心,鼓舞士气的作用。瞿的看法自然不错,然而永历却自始自终不是他所期望的那样一个奋发有为的圣明天子。1648年2月,清军李成栋部再次西进,何腾蛟部将郝永忠从湖南退守桂林,瞿式耜因为他曾是大顺军将领,表面虽表示欢迎,内心却颇为猜疑防范。在粮饷上处处加以限制排挤。其实说起来瞿式耜与郝的上司何腾蛟本来向称配合莫逆,郝又是腾蛟爱将,何腾蛟在湖南用尽心机挤走大顺军李锦各部,独留郝永忠为己所用,没想到郝部来到广西,照样受到自己的好搭档瞿式耜的排挤,南明内部向来对原大顺大西系统的将领是一以贯之的猜忌防范,在何腾蛟面前瞿式耜还欣欣然以坚持原则自诩。何腾蛟对此真是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苦。郝永忠赳赳武夫,却不愿装小媳妇受这份闲气,于是坚决拒绝同瞿式耜一道守卫桂林,极力主张奉永历继续向西转移。永历内心当然是觉得离清军越远越好,对此建议自然举双手赞成。可怜瞿式耜赶到永历帝驾前,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位“尧舜”力持镇定,从容缓行。直说得口干舌燥,七窍冒烟。无奈永历帝逃命心切,见瞿式耜罗罗嗦嗦纠缠不休,不由得发急说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做一个为社稷而死的天子吗!如今一定要我留下,两宫太后就由爱卿负责保护周全,如何?”话说到这份上,瞿式耜也不敢再坚持己见,只好含泪退出。自去料理善后事宜,所幸何腾蛟及时带来部分兵将增援桂林,几天后清军前锋再次进逼桂林城,瞿式耜与何腾蛟共同指挥明军分三路出击,将该部清军击溃,再一次守住了桂林。
桂林几次转危为安,在一定程度上安定了民心,鼓舞了斗志。瞿式耜不顾个人安危坚守孤城,在南明军民中建立起崇高的声望。随后降清将领金声桓、李成栋等先后反正,声势大振。然而当时众望所归的瞿式耜却没能及时抓住这一前所未有的大好局势,而是不由自主地卷入了南明朝廷上各派政治力量的权力角逐之中,只凭一己意气而纠缠受制于蜗角争持的琐屑小事之上,从而坐失良机,不能不令人为之叹息。
楚党和吴党之争,是贯穿永历政权前期政局的主要脉络。双方纠缠争斗经年不息,极大的破坏和瓦解了南明政权的影响力。所谓楚吴党争,若望文生义的理解,自然多半要看作吴楚两地官僚之间的门户意气之争。实际上却并非单纯的以地域籍贯,同乡亲友为划分标准,而是南明各地军阀矛盾在朝廷上的集中反映。瞿式耜作为留守桂林大学士,历来希望一统广西军政以展其抱负,然而另一广西地方军阀陈邦傅却凭借实力控制了广西的大部分地区,瞿式耜的权力仅限于桂林一隅而以。双方明争暗斗异常激烈。后来李成栋反清来归,一时声望日隆。永历帝也移驻李的地盘广东肇庆。朝堂诸臣纷纷奔走趋附于李氏门下,瞿式耜曾一度对此愤愤不平,大发牢骚说:“(诸大臣)惟知奉承剃发之人(李成栋为首的“东勋”),全不顾朝纲清议,太看不得。与之同流合污既不能,终日争嚷又不耐,反不如身居局外,犹得清清白白做一人也”。然而不久以后瞿式耜的外援何腾蛟兵败身死,陈邦傅又极力拉拢李成栋,在这种情况下瞿式耜更显势单力薄,无法立足。这才通过李成栋心腹袁彭年,刘湘客等人向李靠拢。而陈邦傅在永历朝廷行将覆灭之时向李成栋暗通款曲,有意投降清朝,这时却以护驾有功得封庆国公。李成栋知道他的底细,不屑与之为伍。于是以瞿式耜为首的势力同反正来归的“东勋”李成栋集团逐渐合作默契,后来以李成栋,瞿式耜为外援靠山,以袁彭年等为朝政上的代理人,逐渐形成一个左右政局的集团,即所谓楚党。而与之相争衡的马吉翔,陈邦傅等人则称为吴党。后来斗争日趋激烈,凡是不依附于“楚党”之人一概被归为“吴党”。就连与陈邦傅,马吉翔向无多大瓜葛的堵胤锡,朱天麟等一批比较正直的大臣也因政见不合而被目为“吴党”的后台。大加打击与排挤。而所谓的政见不合,主要是因为楚党历来以朝堂正统自居,一贯持反对与农民军合作抗清的态度,在形势日益严峻的情况下尚还抱残守缺,一意维持门户私见。这种情况,在后来大西军主动提出联明抗清,要求合作之时,竟然愈演愈烈,甚至激化到不共戴天的地步。作为楚党主要后台之一的瞿式耜在宦海浮沉多年,持身甚正,其气节和才干向来为人所敬仰称道,然而当时局把他推上政治舞台的中心地位之时,却变得目光短浅,气量狭小起来,他继任督师,留守桂林经年累月,除了汲汲于无谓的党争之外,在内外军政上几乎无所建树,甚至为一己意气而不惜与同为抗清的农民军阋墙于内,败坏大局。等于是坐以待亡。借用前人联语概括,真可谓“其志堪哀,其愚不可及”了。
永历四年(1650年),在金李相继败亡之后,清定南王孔有德长驱南下,全州再度陷落,严关失守,前线溃退回桂林的官军为数还相当可观,瞿式耜自恃向来善于守城,还指望依靠这些残兵再与清军一战。没想到这些军队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纷纷不战而逃。瞿式耜气得跺脚,大骂说:“国家把高官厚禄给这些人,老百姓拿民脂民膏养这些人,现在就这样散场,可耻!可耻!”有人劝他出城暂避一时,以图后举。瞿式耜看够了永历小朝廷文臣武将平时争权夺利,危难临头便作鸟兽散的丑态,再加上如果要卷土重来,必然要西行依附心中目为“流寇”的大西军,这也是瞿内心绝对不能接受的。故而瞿式耜对南明的前途已完全绝望,已打定主意要留下来以身殉城了。
总督张同敞平时最为敬重瞿式耜的为人,当他从灵川回桂林,听说桂林已成为一座空城,只有瞿式耜没走。立即连夜泅水过江赶到留守衙门,对瞿式耜说:“形势这么危急,你怎么办?”瞿式耜回答:“我是桂林留守,自然守土有责,‘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你不是留守,为什么不走”同敞听了,突然严肃起来,说:“要死就一起死,古人还以独自作君子为耻?难道你就不同意我与你共享殉国的美名吗”。于是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两人一起饮酒,谈笑自若。一直等到东方渐渐发白,清兵冲进衙门,要捆绑他们。瞿式耜笑着说:“我们不怕死,坐等一夜了,没必要绑”。和同敞昂首阔步走出衙门。
孔有德一心想收降式瞿式耜,早在那年正月就曾写信劝降。被瞿式耜“焚书斩使”,一个大钉子碰了回去。这次听到瞿式耜被俘,自然兴高采烈,看到瞿式耜进来后,装腔作势的赞叹着说:“你是瞿阁部吗?好阁部!”瞿式耜笑笑说:“你是王子吗?好王子!”有意嘲讽他降清接受定南王封号。孔有德还是和颜悦色的反复劝说,都被瞿式耜严词拒绝。孔有德知道一时无法劝说,命令在风洞山把二人软禁起来
瞿式耜在囚室里,孔有德仍然不止一次地派人劝降,都被拒绝。而平时杀人不眨眼的孔有德这回恐怕是铁了心肠要“礼贤下士”一回,干脆也不再来罗嗦,只管好吃好喝的将瞿管待起来。期待能借此软化瞿的态度,同时人为制造出瞿式耜与自己合作的假象。瞿式耜一开始还没有看出孔的意图,在狱中饮酒高歌,写了不少诗与张同敞唱和,后来编成有名的诗集《浩气吟》,内中瞿式耜有诗写到:“正襟危坐待天光,两鬓依然劲似霜。愿作须臾阶下鬼,何妨慷慨殿中狂。凭加_辱神不变,旋与衣冠语盖庄。莫笑老夫轻一死,汗青留取姓名香”。在诗里,他自比汉时身陷匈奴,冰天雪地中苦熬十九年而不屈的苏武,比做南宋末年支撑半壁江山,终于力尽被俘、杀身成仁的文天祥。过了一个月之久,瞿式耜见孔有德始终不见有痛下杀手的意思,担心因此谣言流传。干脆趁机写了一封密信给旧部焦琏,告诉他清兵在桂林的虚实情况,要他迅速袭击桂林。又恐怕因自己被囚禁而使焦琏有所顾虑,又叮咛开导说:“事关中兴大计,不要考虑我个人得失”。送信人在出城时被清军搜获,献给孔有德,孔眼看怕是要弄巧成拙,终于下定决心要杀瞿张二人了。
十一月十七日上午,几个清兵到囚室来提他们出去行刑。瞿式耜面不改色,写下一首绝命诗,连同《浩气吟》诗稿放在桌上,从容走出狱门。遇到张同敞,同敞说:“今天出去,死得痛快!死得其所”。于是两人联翩而出,在仙鹤岩慷既就义。直到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