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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尔德(伏尔泰)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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殴辱与逃亡并未打断他交接贵人的兴趣。他那样的爱人生,要遍尝人生种种方式的乐趣。不久之后,他在—首题作《浮华》的诗中描写生的幸福与肉欲的嗜好,两者:是他当时主要的情操。 

一切的味道同时进入我的心坎。 
一切艺术得我崇拜,一切享乐把我煽惑。 

科学,历史,歌剧,晚宴,诗歌,明智,他什么都爱;什么都渴望。戏剧尤其使他如醉如狂。他从英国获到这种艺术的新观念,很想在法国舞台上应用一次。并非说他投降了莎士比亚;他是十八世纪式的典型的法国人,不能全部接受莎士比亚的。但“在那么多的重大缺点”中间,他也窥见妙处。在不损害三—律的范围之内,能不能在法国创造行动较为泼辣的悲剧?能不能把叙述文体中的这些行动搬上舞台(好大胆)?他回来之后,立刻于一七三O年用政治题材试作一部悲剧《勃罗多斯》,排演的时候他照常很热心,对着扮演勃罗多斯的主角嚷道:“喂!先生,你当记得你是勃罗多斯,是一切罗马执政中意志最强的一个,对战神说话也不该像说‘啊,我的好圣母,赏我在奖券上得—百法郎的奖罢’那种话的样子。” 

《勃罗多斯》出演的成绩很好。两年之后,《查伊》又大获成功。像服尔德一切的剧作一样,这是少许的大胆与多量的谨慎的混合物。他在结构剧情的转纽时,曾想起莎士比亚的奥丹罗(Oth… ello),只是换了一个背景,变成法国的武士与耶路撒冷的帝王罢了。在服尔德导演之下的演员的剧烈的动作,在当时是前所未见的,剧本的成功,一半也因此故。无疑的,我们看来觉得很冷静的东西,那时的群众已感到浪漫主义的遥远的最初的音响了; 

同时代,服尔德印行一部《查理十二史》,大受读者的欢迎。群众因为他没有被选入学士院而愤慨。但如果王室与大臣们让他安安静静的不去麻烦他,也许他终生只是一个时髦的戏剧作家罢了。 


七      哲学书信 


一七三—年时,他又要逃亡了。亚特里安。勒哥佛鸾(Adri— enne Lecouvreur l692—1730)死了;这是服尔德赏识的一个名女优。然而教会是不准优伶葬在教徒墓上的。人们只能把勒哥佛鸾小姐埋在塞纳河边的—片荒地上。服尔德愤慨之余,在送丧过后出来抗议了: 



啊,难道我的国家永远没有确定的志愿, 
永远要贬辱她所钦佩的人? 
我们的风俗永远和我们的法律抵触。 
难道意志不定的法国人长此耽于迷信? 
什么?难道人们只有在英国才敢自由思想? 
噢伦敦!你这可以媲美雅典的名城,你这尘世的乐园, 
你会扫除引起纠纷的偏见,好似驱逐专制的魔王一般。 
在此大家才无话不谈,无功不赏; 
没有一种艺术会受轻蔑,没有一项成功不获光荣, 
崇高的特列邓(按系英国诗人),明哲的阿狄生(按系英国大批评家) 
还有那不朽的牛顿,纪念堂中都有他们的分, 
要是勒哥佛鸾生在伦敦:—定也会, 
在哲人贤士英雄明主之旁有她的墓坟。 

“这篇追悼女演员的颂诗,被认为大不敬。”服尔德逃了,躲在诺尔曼地,不久他在罗昂又秘密刊印论列英国人的《哲学书信》。这是一部奇特的书,风格虽很轻巧,影响却极重大。我们不能说它写得如何深刻,材料如何丰富。但作者确达到了预定的目的,即是教法国人知道—些素来隔膜的英国情形,让他们想一想自己的缺点与制度,改变一下宗教与政治思想。 

先是五封叙述教派的信:朋友会,长老会,唯一会,英国教会,阿利安会。这是服尔德最得意的题材,原因是很易明白的。指出宗教信仰的分歧,即是证明每种信仰都有缺陷。而且,凡是他自己说来易有危险的主张,可以借书中的人物来辩护。“亲爱的先生,他和朋友会派的人说,你有没有受过洗礼?一—不,他答道,我的同道们也绝对不受洗礼。——什么,该死的!难道你不是基督徒?——朋友,他柔声答道,不要发誓,我们确是基督徒,但我们不信基督教义在于洒些盐和水在头上。——嗳!上帝,我被他这种不敬的态度气坏了,你难道忘记耶稣基督亦是由圣·约翰给他行洗礼的么?一一朋友,再说—遍不要发誓。基督受着约翰的洗礼,但他从未为别人行洗礼;我们是基督的信徒,可不是约翰的信徒啊——啊!我喊道,你真该被异教裁判所的火活活焚死!” 

宗教问题之后是政治问题:有两封信是关于英国议会与政府的。下议院的势力与若干特权的废止使中产者的阿鲁哀很高兴。“这些情形使一个英国商人敢于自傲,也敢与罗马公民相比。所以即是贵族的子弟也不看轻经商的……” 

接着是可称为通俗化的书信,一封是叙述陆克哲学的,服尔德借此机会第一次发表他自己的主义。他信上帝,但不信除了上帝的存在和创造世界以外我们还能知道关于上帝的别的事情。他相信灵魂不死,因为为社会的福利是必需的,但他在自然中找不到灵魂不死的痕迹,所以他赞美陆克那种谦虚的说法:“一件纯粹物质的本体到底有没有思想,也许我们永远不能知道。” 

以后几封信是关于牛顿、地心吸力、光学等等的。 —切都表露作者的好奇心及其广博的学识。最后一部分是几封论列悲剧与喜剧的信。他对法国人提起莎士比亚时说:“他在英国人心目中无异苏福格勒复生……天才横溢,元气充盈,无矫揉造作之态,极崇高壮丽之至,至于典雅的风趣,严正的规律,则彼一无所知。”服尔德一方面尽管批评莎士比亚不知规律,一方面亦指责人家不该单把莎翁的缺点介绍给法国人,故他想自己动手把莎翁最精采的篇幅译成法文诗。他选了哈姆雷德“To be or not to be”,那段独白。 

(译者按,本节原文在哈姆雷德剧中第三幕第一场,服氏译文既与原文大有出入,本书译者又拙于此道,故擅为略去。) 

他的译文虽不忠实,他的诠释倒颇有深意:“迄今为止,英国的诗歌天才有如—株大自然所种植的丛树,它随便长出千千万万纵横的枝干,尽力生长,可决不是平均的发展。要是你逆了它的本性,强把它修剪成花园中的树木—般,那它定会枯死的。” 

书一出版,警察当局立刻加以追究。书商下了巴斯蒂狱,服尔德—直逃到洛兰纳,《哲学书信》被法院列为禁书,“堆在王宫前面大石梯下焚毁,因为它违反宗教,妨害善良风俗,不敬权威。”这条禁令于一七三四年六月十日执行。 

这正如解释爱因斯坦的理论或苏维埃的宪法或比朗台罗的戏剧的书,在美洲要被刽子手焚毁一样。 



八      至高至上的爱弥丽 


要是一个女子爱了一个名人,她的私情可以永垂不朽:夏德莱夫人③便是显著的例子。她未嫁时称勃勒端伊小姐,如当时多数的女子一样是很博学的。她懂得拉丁文,欢喜科学。她研究数学,译过牛顿的定律,还附以代数的表解。她如服尔德所说的:在“风流自赏之外兼有哲学家的气息,”她又写过一部《幸福论》。但如果她不是服尔德的情妇的话,这著作早已湮没无闻了。 

两人相遇时,她二十七岁,他三十九岁。旅居英国的印象在他还很新鲜,一天到晚“陆克先生”“牛顿爵士”的挂在口边。而这正是夏德莱夫人在爱情(关于这一点她的丈夫难得关心)以外所最感兴趣的。她又有智识,又很肉感,两者可说是可喜的混合。书籍、钻饰、代数、时装、物理,她都喜欢。当时的女人说她生得很丑。台方夫人 ④刻毒的形容是有名的,说她“高大的个子,毫无丰韵,没有腰身,胸部狭窄,臂膀粗大,两腿肥胖,双足奇伟……”克莱基夫人的描写是:“我的表姊爱弥丽是—个样样都大,得可观的巨人,精强力壮异乎寻常,不成体统至矣尽矣。她的皮肤之粗劣有如豆蔻刨床一般。”但讲到一个聪慧博学,受人钦崇,会征服当代最大的名士的女子时,我们可以相信女人们的说话么? 


………………………………………………………………………………………………………………………………………………………… 
③ Mme du Chatelet 1706……1746,母家姓Breteuil,名爱弥丽Emilie。 
④ Mme du Deffand 1697……1780,法国十八世纪名媛之一。 
…………………………………………………………………………………………………………………………………………………………………… 

她和服尔德订交的时候,正当他需要安全退隐的际会。一般的虐待陷害已经成了习惯。陷害这位诗人又成了朝臣与司法界的习惯。巴黎主教横底米勒是“一个爱女人而不爱哲学家的人”,向警察总监告发一部《致于拉尼》书。大家又讲起一首关于奥莱昂童贞女的史诗,据说是影射某件丑事的。司法大臣通知作者,威吓他说“如果敢把那首诗印出来,定要把他活埋在地牢里。”一个人只有做使徒的意愿而没有做殉道者的决心是很为难的。服尔德期望能自由思想,但不期望在巴斯蒂狱过活。夏德莱夫人邀请他躲到她的西雷宫堡去,那边与洛兰纳的边界相距不远,一旦有事很易溜走。他接受了,从此和她在亲密的交谊中过了十四年。 

这么悠久的交情并非毫无风波。在躁急的服尔德与性如烈火的夏德莱夫人中间,时常有火星进发。两个人免不了大叫大嚷,骚乱一阵,在宾客前面用英语来互相咒骂。但这对活动的人并不记恨。在西雷有一所实验室,一所化学室,都由服尔德出资请夏德莱先生建造的。夏德莱夫人与服尔德在白天是分居两处的,或是做实验,或是写文章。他们参与科学院关于“火的性质”的悬赏竞赛,却互相瞒着不使对方知道。夏德莱夫人缮写报告书时,兴奋到要把双手浸在冷水里几小时才能镇静下来。服尔德写着牛顿哲学的原理。数学家如格兰卢(C1airault),莫班多伊(Maupertuis)等来访问他们这对业余同志。议长哀诺路过西雷时发见一个僧侣一个大几何学家住在那里。他对于这座朴实优美的建筑,摆满着器械的工作室,埋头用功的生活,叹赏不已。 

在邻邦吕纳维尔(Luneville)的宫廷中也有客人来访问他们。葛拉斐尼夫人为了某种不快意的事情到西雷小住。接待她的,除了“地方上的水神”,至高至上的爱弥丽(divine Emilie)以外,还有那称为“偶像”的服尔德,手里拿着一座小烛台。和他们同住的有“大猫”香鲍娜夫人(Mme de Champbonin)和难得在家的“好好先生”夏德莱侯爵,他是一个不欢喜数学但很幽密识趣的人。一天的生活是非常充实的。夏德莱夫人与“偶像”要到晚餐时才出现,白天是在实验室里,面对着地球仪或别的器械。晚上,他们谈着诗歌,科学,艺术,一切都用闲谈的口气,唯有提起服尔德的敌人(罗梭或台风丹纳)时,他才失去了节度,诅咒谩骂,无所不至。除开这项缺点而外,他是挺可爱的,在客人面前朗诵悲剧,或是书信,或是《路易十四史》的开端,或是什么研究科学的文字,或是叙述中国人阿拉伯人的故事。 

他对一切都感兴趣,他说:“我愿牛顿也会写些通俗喜剧,如果真是这样,我将更加敬重他……—个人应当使他的精神有一切可能的形式:这是上帝赋与我们的灵火,应当把最宝贵的食料滋养它。只要是意想得到的形态,都应设法灌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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