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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么。”
“这话在这儿说也就算了,” 程今夕不动声色看她,“要是传到段从那,你看谁削谁。”
阿布一愣,乖乖闭嘴。
而后,她垂下眸子,再没心情说话。沈聿也没有,司机大哥更是不会说什么。车内后座的玻璃窗都被拉上了厚厚的帘子,遮天蔽日,只是开了一小盏暖黄色的灯。
安静地有些让人呼吸困难。
沉默。沉默。
***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片场。
副导演是个腆着大肚子一脸油腻的胖子,穿着一件已经泛黄的老式polo衫,像一朵盛开的大丽菊般笑得见牙不见眼。
烈日当头,站在陈旧的门廊边上迎接他们的样子,说不出的吃力。
你来我往一番寒暄问好后,后勤带着他们去了离片场不远的住处。挂着三颗星的老式酒店双人套房,设备略显陈旧,好在还算齐全,倒也不显得寒酸。
第一天先要定妆,也没有她的戏份,就无需紧赶慢赶。
慢吞吞地收拾好行李, 程今夕抱着枕头一下栽倒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神游天外。
“不吃点什么,”阿布问,“我叫roomservice?”
程今夕有气无力,答,“不用,我还不饿,等会儿啃个面包凑活凑活就成。”
阿布利落地将衣服一件一件捋服帖了,整整齐齐地挂入衣橱,“还凑活,你说说你回来后有几顿饭是好好吃的?”
“减肥是女人的终生事业,”她翻了个身,“女汉子是不会懂的。”
“都瘦成一把柴火,打火机一点就能着了还减,”阿布一脸嫌弃,视线在她胸口上挪了挪,“胖起来先胖腿,瘦起来先瘦胸,这才是最大的悲哀。瞧人玛丽莲梦露,肉感,那才是女神。”
“滚”,程今夕忿忿,怒丢枕头,“我的女神是奥黛丽赫本。”
阿布轻轻一闪,躲了过去。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搁下手里的动作,遂即身倒了杯水和一颗小药丸递给她,“来,把这吃了。”
“这什么啊,吃什么的?”难为向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毒不死你,”阿布无奈,“藿香正气丸。”
她蹙眉,“好好的我吃这干嘛?”
“防患于未然懂不。你头次这么热在这鬼地方拍古装戏,那戏服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厚,没点儿准备你这小身板哪儿受得了。听说上次还有个演员拍戏的时候不小心中暑晕倒,磕地上半天没人发现,等送医院一检查,得,二度烧伤。还有待会要去的那摄影棚,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一进去保准你比那包子熟得还快。”
“得,敢情我不是请了个助理,是请了个说相声的。”
阿布无辜地眨巴着眼,厚颜无耻地笑“您老可总算看到我的优点了。”
“少贫,有你这么危言耸听的么,”程今夕撅着嘴,不满地戳了戳她的肩膀,却还是乖乖接过,“二度烧伤,那肉都得熟了吧,得多疼啊。”
“可不得疼死,所以你今后少吃点肉,阿牛阿猪上刀山下油锅的,可怜死了。”
“神经。”太阳穴抽了抽。程今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吞药,喝水。动作一气呵成,“别说,还真是你想得周到。”
阿布微窘,吐着舌头,“那你可夸错人了,我不敢居功,这是早上出门前沈大哥去买的,他说咱俩都大大咧咧惯了,肯定没准备呢。”
“沈聿……”程今夕怔了怔,陡然觉得药卡了嗓子,尴尬地抬头望天,“他人呢?上哪儿不务正业去了,刚一进酒店就跑没影儿。”
“刚还在走廊那头看到他,好像是去跟组编剧的房间了。”
她疑惑,“他找编剧干嘛?”
“我哪知道,”阿布继续挂好最后一件衣服,施施然偏头看她依旧躺了回去,保持了原来的姿势,踯躅后低声道,“估摸着,是为了你剧本的事吧。”
程今夕撑着手从床上爬起,拿着柜子上的剧本仔细翻了翻,“剧本有什么问题?”
早些年她就过这部戏的原着。作者文学素养卓然,情节跌宕起伏却又毫不拖沓,不可谓不是难得的精彩佳作。而该剧的编剧虽不是原作者,在业内却也以台词功力犀利深厚而甚为出名。
左右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值得诟病的。
“剧本是没什么问题,是你有问题。”
更加疑惑,“我?我有什么问题?”她自己有什么问题她怎么不知道。
“我的今夕大小姐,”阿布无奈地掰过她身子。她差点就忘了,这是今夕出道以来至今第一次给别人做配,“看来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当女一号。”
、第十章 剧组设宴
第十章 剧组设宴
你才是女一号,你全家都是被换角的女一号!
程今夕瞪她。瞪瞪瞪,“阿小布同学,打人不打脸,把你节操捡起来。”嘶,后槽牙好疼。
阿布无视她的怒目圆睁, “你知道有多少演员在导演和编剧那磨破了嘴皮子,只为加一场戏或者仅仅只是一句台词的?”
她不知道。
程今夕片刻愣怔,转而便明白了。
如今当红花旦中,哪个不是奋斗多年矜矜业业一路从龙套配角满满爬上如今的地位,恐怕再无一个人能跟她一般自一出道就有如此高的起点。
从来没有摔倒过,从来都被捧在掌心里,是她的幸运,却也是不幸。
“沈聿他……”不是向来看不上她,把她说得一无是处的么。
“我知道你跟沈大哥向来不对盘,可他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知道角色被顶你心里肯定不舒服,而你向来脾气傲又实心眼自然是不会想这么多,也就只能靠他尽力多为你多争取一点了。”
程今夕了然,低声嗫喏,“傻了吧。”
她低垂着眉眼,睫毛沉沉地压在眼睑上,落下点点细碎的阴影。陡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很不是滋味。
与其说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沈聿居然也会为了她去向别人妥协,不如说,她从没想过,当她落魄的时候第一个伸出援手的居然会是他。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她飘飘忽忽的思绪。程今夕懒懒地将自己从床上挖起来,开门看到的依旧是那个皮肉不笑的沈聿。
原来他也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娘炮嘛。她暗暗腹诽。
清了清喉咙,程今夕往后撤了一步将他迎进门,也不知道该言语些什么。只是有意无意地打量他,待他先开口。
沈聿却靠在门边,显然没有进来的意思,“你还有十五分钟时间收拾你的尊容,车子在楼下门口等着。”
他说得简练,她“喔”了一声,低头看脚,难得一副服服帖帖很乖顺的模样。
“摄影棚外可能会有记者,记住,到时候无论他们问什么,都不要回答。”身后还有来往的保洁员,他刻意掩着半边的门栏,将声音压得很轻很低。
闻言,程今夕下意识抬头,“你不去?”
沈聿回视她,闷哼一声,“我不去你一个人能搞得定?”
屋外和屋内的交界处光线很暗,但是程今夕还是看到他垂落的指尖夹着还未熄灭的纸烟。袅袅的白雾盘旋而上,再未抵达半空的时候就化作淡淡的尘灰。
只余似有如无的烟草燃烧过后的味道。嘶嘶吐着火舌的内芯,冶艳地,带着沧桑过后的荼蘼。
她又“喔”,木讷地摇头。独独一次被他揶揄没有动气,没再言语。
也许是因为,某种程度上,她有些渐渐开始理解沈聿。
沈聿跟她很像。内心总是会有一部分的矜傲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掩藏和武装,但也会有通晓人情后的软弱和无措。不是不懂如何会更好,更多的时候只是无法向自己曾经固守的意念以及骄傲妥协。
这样的人,通常都难以被人理解,也通常活得比较辛苦吧。
***
摄影棚外乌压压的一片人。
集结在一起的十几个记者以及交错的摄像机相机,将大门挡了个严严实实,连半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空气里到处都是复杂的体味,汗味和香水味。还有灵魂在酷暑下蒸腾的味道。
这让程今夕不由自主地怀疑,如此高温下,他们提问的时候脑袋思路是否是清晰的。
意料之中,问得问题无外乎是关于电影签约后的突然失踪,以及失踪后的突然换角。当然,还有那些凌乱琐碎的花边新闻。
有沈聿护驾,一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卑不亢地仿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又实实什么也没有透露。
而她只是负责微笑微笑,再微笑,傻笑傻笑,再傻笑。
待到她唇角笑僵,法令纹渐深的时刻,三人终于得以摆脱。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程今夕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她如是说。
“你知道就好。”沈聿一副了然的表情。尽管有些顺眼了,却依旧自负地欠揍。
***
好在,尽管摄影棚内就如阿布所描述的一样让人沮丧,打光板和大灯打得她两眼发花,戏服湿了一层又一层,妆容补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顺利地在太阳落山前把装给定完了。
晚餐由剧组设宴,地点是在影视基地旁小镇上的一个风味小馆,美其名曰欢迎她入组。
程今夕对这家馆子颇有好感,他们的老板既是掌厨,虽是地地道道的T城人,却意外烧得一手叫人拍案叫绝的淮扬菜。
在她为数不多呆在T城拍戏的日子里,但凡有空,都会循着香味到这儿来打打牙祭。
推开包厢大门进去,可供二十人坐的超大圆桌坐得三三两两,一撮撮地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话,没有过分的疏离,却也不显热络。
总导演瞿泽琛是美籍华裔,不到四十的年岁已载誉无数,名声响彻海内外,更被誉为现代电影界的“鬼才”。
此刻只见他入座主位,双手交叠如世外之人阖眼冥思,任周遭再是纷繁都依旧八风不动。本是长相极为普通的男人,混迹于此,却莫名地气场无限。
程今夕先前在段家见过他一次。
仔细说来他和段从也算渊源颇深,大抵是有关一段源自异乡的纠葛往事。她未曾细问,却也看得通透这两个看似皆为淡薄冷情之人心中那份难能可贵的惺惺相惜。
于是,她又不自主地对瞿泽琛多了一分敬畏之意思。
她停驻脚步,歉意道,“瞿导,各位,我来迟了实在不好意。”
周围突然一片肃静。
循着声,瞿泽琛缓缓地睁开眼,眼珠子没有偏颇半分,蓊蓊郁郁地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水雾,叫人读不清其中意蕴,“大家也才刚到,程小姐不必客气。”
可程今夕却觉得他其实根本就没睡醒。
他的这般神韵跟奶奶房里的那只折耳猫很是相似,懒洋洋地,无时无刻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瞿泽琛微微起身,绅士地拉开身边的座位,抬手示意,“程小姐这边请。”
他的手臂很长,穿着白色衬衫的舒展开来的样子像极了动物世界里河滩海岸上振翅欲飞的鸥鹭。
程今夕颔首入座,也不矫情,“瞿导叫我今夕就好。”
瞿泽琛含笑,“好。” 周到地叫服务员给她身前的茶杯满上了水。而后也就再没多余客套的话。
程今夕有些兴致缺缺,却未表现出来半分。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静静环顾着四周。
编剧坐在她的对角,兴致满满却看不出几分真心地同身边的副导拉着家长里短。
而左侧离她最远的位置坐着的是男二号陆方旻。
刚刚喜剧学院毕业的新人。半年前的一部中韩合拍的青春偶像剧让他一夜成名,继而成为众广告商亲睐的新宠儿,蹿红速度之迅猛可谓一时无双。
陆方旻在电影中扮演身世显赫却自小孱弱的世家子,正如古词有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倒是与之身材单薄,明眸皓齿却颇有几分病美男阴柔之姿的形象极为契合。
他是在场所有人里除她之外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