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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剑作为一项体育运动,从来有益于增强体魄而无损于健康。竞赛规则的保障,进攻武器的限定和防护装备臻于完善,使双方运动员的人身都很安全。一九○一年成立国际剑联以来,在比赛中像这样严重的事故颇为罕见。这只鲜血淋漓的手臂,仿佛向人们诉说着几个小时以前一场凶猛搏斗的情景……要弄清这场比赛为什么如此激烈,请翻翻击剑运动的历史——
击剑一向被视为欧洲的传统项目,用来炫耀它的英威勇武。从斯巴达克思的角斗,到中世纪的风流骑士,都把击剑当做一门格斗技术。此后火器取代了冷兵器,击剑仍作为一项体育运动在欧洲世代相衍,传留至今。国际剑联成立后的七十七年当中,历届世界比赛的前列名次,全被欧洲的选手垄断,从来没有一个亚洲选手,哪怕是取得一次决赛的权利。近十年来,苏联击剑运动员睥睨欧洲,称雄剑坛,几乎囊括所有的奖牌和银杯。
我国的剑术虽有悠久的历史,但后来演化为一种优美的造型艺术,跟对抗性的欧洲击剑不同,对抗性的击剑运动在我国是五十年代中期才引进的年轻项目。我国体育园地的这一株新苗,在它短暂的生长期中几经风霜,两次被砍去,主要原因在于其“洋”。一九七三年,由于参加国际比赛的需要,这个项目又恢复了。我们这个真实故事的年轻主人公,就是那时应运而生,踏上剑坛的。可是她习剑不久,体育界又刮来一阵邪风,“四人帮”及其帮手接过“革命”的口号,篡改它,偷换它,把严肃的事业变成浅薄的空谈,在黑板报上写一篇“帮”云亦云的批判稿胜过在训练中出几身汗水。一时间取消比赛,取消名次,取消集训,“洋”的不要,“中”的也不要。我们的体育受到内伤,它比通常见到的运动生理创伤更难痊愈。栾菊杰是幸运的,她所在的江苏省击剑队是一个刻苦训练的集体;但是孤掌难鸣,得不到向兄弟省市学习交流的机会。一九七七年初,栾菊杰第一次出国比赛之前,将近一年没有举行全国性的集训和比赛了。那次她去奥地利参加第二十八届世界青年击剑锦标赛,还没进入半决赛就被淘汰了,只得个第十七名。这个成绩是可以预料的,我国体育的严冬季节刚刚过去,元气尚未康复,而栾菊杰毕竟也还缺乏经验。
然而,那次有一件事是不能忘却的。在各路选手云集的练习场上,栾菊杰曾经主动邀请欧洲某个国家的选手共同对练,对方却耸了耸肩膀,把头扭向一边,显出不愿耽误时间的样子。姑娘的心被重重地刺痛了。我们是为友谊而来的,友谊的基础是互相尊重。但在世界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我们没有赢得应有的尊重,没有获得更多的友谊。民族情操是体育运动的血液,殷红的血液不容亵渎。麻木者沉沦,知耻而后勇。姑娘倚剑站在那里,嘴唇在剧烈地颤抖!
光阴似水,又是一年。一九七八年三月,第二十九届世界青年击剑锦标赛在西班牙举行。来自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选手聚集于马德里。昨天,当栾菊杰站在马德里体育宫的大厅里,臂佩金光闪闪的国徽,把剑柄竖在面前,高高地扬起剑尖,按照一种古老的、庄重的礼节,向观众和各国运动员致意时,她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人们把目光习惯地转向欧洲剑坛的几颗“明星”去了。
女子花剑比赛一交手,场上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栾菊杰以一种清新的姿态,出现在击剑台上,挺身仗剑,锐不可当。在前三轮的小组比赛中,她一共打了十四场,赢了十二场。进入半决赛以后,强手云集,猛将相逢,都是些打出来的拔尖人物。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不可能出现悬殊的比分。在栾菊杰愈战愈勇,竟以八比一的压倒优势,击败了上届亚军、苏联选手蒂米特朗——暴雨似的进攻,旋风似的结束,看台上欢呼呀,蹦跳呀,惊愕的叹息和沮丧的号叫呀,整个剑坛被轰动了!
法新社记者报道:“这是成立国际剑联以来,亚洲第一个取得决赛权的选手。”
惊奇,意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从上届比赛到这一届比赛,她的步子跨得太大了。人们甚至来不及回顾她,品评她,或进一步预料她……
决赛前的马德里体育宫大厅,气氛活跃而紧张。参加决赛的各国击剑队也许正在紧张地调整战术吧。在疾风吹皱的波光浪影中,有一处是很平静的,那就是中国青年击剑队的临时休息地点。栾菊杰没有赶回旅馆吃晚饭。为了节省精力,领队让她原地小憩。她穿着玫瑰色的运动服,躺在深褐色的橡胶地板上,恬静地睡了。身旁放着头盔、手套和她的剑。决赛将在晚上七点钟开始。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来研究她、思索她身上发生的变化……
让我们把视线的焦距,对准她身旁的那支剑吧。一把好剑,应该是坚韧的。峣峣者易折。而足够的刚度和韧度,需要在锤炼中获得。
为了认识她,认识一下她的家庭是蛮有意思的。她出生在南京,她的父母都是工人,和我们所有工人家庭一样,生活充实而愉快。只是孩子生得多了些,一共七个,前六个是女儿,最小一个是男孩,她是老二。这样的家庭让孩子业余去搞体育有为难之处。跑跑颠颠的孩子吃得比大人还多,衣服磨损快,鞋子也破得快。但她的父母对体育很热心,在我国千万个业余体校的学员家长当中,这个家庭是难能可贵的:墙上贴满五十多张奖状,那是老大老二和老三从运动会上拿回来的,有长跑的、短跑的、跳高的,当然还有击剑的。这是父母引以自豪的东西。他们替下一代想得多,宁可自己节省一点,也要让孩子锻炼得结结实实。老二很懂事,样样家务都能干。读书(她是三好学生)、练剑,回家还要带弟妹。她爱弟妹们,弟妹们也爱她,每天他们都用欢呼迎接自己的姐姐:“我们的运动员回来了!”她爽朗、乐观、发奋、刻苦。她的才能在击剑运动中得到发挥。习剑刚刚四个月,参加一次全国比赛,名列第二。三年之后,一些剑坛老将退出赛场后,她名列全国第一。自然,这个奇迹般的纪录也反映了我国剑坛当时青黄不接的状况……
一九七七年,她参加奥地利比赛归来,教练员向她提出一个问题:“小栾,你好好总结一下,这次为什么没能进入半决赛?”
这一年国内比赛频繁。集训、比赛、再集训。每一次都取得了成绩,每一次也暴露了问题。看清自己的弱点,才谈得上去克服它。她的打法单调,常搞一锤子买卖;她的爆发力差,一剑又打不“死”对方。这凭这两个子,怎能去和强悍而多变的外国选手对抗?
为了锻炼爆发力,她每天奔跑在紫金山麓。变速跑,加速跑,规定跑五圈,她跑八圈、十圈。脚踝扭伤了,她咬着牙跑了一个多月,由于疼痛,只能用脚外侧着地。这时,她才想起去医院打“封闭”。“封闭”了又跑,跑坏了又“封闭”……这种严酷的训练不见之于体育经典,后来却帮了她的大忙。要想突破现代世界体育的“禁区”,回避负伤的问题是不可能的。她奔跑着,默默忍受伤痛的折磨,在疼痛中获得顽强的意志。她奔跑着,清秀的脸颊流淌着小溪般的汗水。同伴们风趣地说:“瞧,她练得跟一条野牛似的!”
她的教练员庄杏娣和文国刚,都是十数年前我国剑坛的风云人物,如今正向新秀们贡献出自己的心血和技艺。文教练指导她改进手上的动手,击打刺、交叉刺、转移刺、对抗刺,第一战术意图过渡到第二战术意图。每一个动作重复千遍万遍,学一招,用一招。不光和“女花”打,还和“男花”打,和重剑打,她恨不得打遍所有的对手。
一年中进步不小。她稳步地前进,稳步地上升。能打“顺风剑”,也能打“逆风剑”,从不大起大落。在风向莫测的国际比赛场合,很需要这样的“稳定”。可是,就在这次来马德里这前,小栾变得不稳定了。一次集训比赛当中,比分直线下跌,轻易输给了对手。集训队批评了她,她惊愕、迷惘、内疚,眼睛哭得红红的,又瞪着红肿的眼睛走上击剑台,把对手打下去。她汲取了自己认为应该汲取的教训,重又保持了“稳定”。一个风纪严明的运动队,就像一坐熔炉。她的剑就是在这座熔炉中,锻造再锻造,在这次预赛中初露锋芒。这把剑,现在就放在她的身旁……
……决赛前的小栾,睡在马德里体育宫的地板上,觉得有点儿发凉。她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坐起来了。
“喂,睡着了吗?”坐在她身旁的翻译同志问道。
“还做了个梦呢……”她说。
“梦见什么啦?”
她笑着说:“一闭眼就梦见我在打比赛,一打就是我赢!”
翻译也笑了:“真的,白天你赢了好几场了。”
她说:“还没赢够呢。来马德里之前,我想能进入半决赛就不错了。进入半决赛,又想挂上一个小六儿(第六名)。现在小六儿是稳拿了,我又在想……”
“你在想什么?”
“我想让我们的五星红旗升上去!”
翻译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这回就看你的啦!”
小栾急忙拉住她:“别嚷。这件事我们两个知道就行了。”
激战前运动员的心里仿佛奏起一支奇妙的乐曲,每个人有各自特殊的音色。此刻回荡在她心中的,既有轻松舒展的基调,又有激越高亢的旋律,摆脱了个人胜负的羁绊,喷薄着为国争光的巨大热忱。每当运动员的心里响起这样的和弦,就处于最佳的竞技状态。
晚上七点钟,决赛开始。大厅里的观众比白天骤然增多。记者们的摄影机、录像机纷纷对准击剑台。按抽签决定比赛的排列顺序,栾菊杰将和苏联的扎加列娃对阵。这时双方都是一场关键性的比赛,看台上的气氛上升到白热化。
栾菊杰穿一套紧身的白色击剑服,套一件金属丝编织的背心,携盔持剑,登上赛台,在大厅中乳白色的灯光辉映下,一身洁白。
裁判员发出“预备”的口令。
击剑运动要求双方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里,按照限定的姿势进行搏斗。进攻、防守、绝对速度、相对速度、脚下的腾挪闪躲,手上的千变万幻,全都凝集在一个目标,把剑刺向对方的有效部位。铺设在场地上的彩色指示灯和音响器,将反映出击搏的各种效果。女子花剑每场打六分钟,首先命中对方五剑的为胜利者。这不光是技术和体力的搏斗,首先是意志品质的搏斗。挥舞在运动员手中的那把剑,不停地解剖着对手的性格,也向对手描绘着自己的性格。荟萃于运动员身上的思想风貌,积年累月的训练成果,刹那间就能撞击出火花。
裁判员发出“开始”的口号。小栾轻捷地跃进几步,挥出剑去,在对手面前晃了几晃,对方举剑相迎。这是一种互相挑引的动作,两道剑光翩翻缠绕,仿佛在空中划着问号,都在试探对方的虚实。小栾越逼越近,对方一直退到“警戒线”上,出现了短促的相峙。小栾奋臂挥剑 ,“啪”地一声,把对方的剑向外一击,剑尖威胁着对方的胸部。对方本能地把剑向内拨去,做出防守动作,这正是小栾所预料的。她立即转入第二战术意图,趁对方头一个动作还没完成,一抖腕子,把剑抽了回来,那剑在空中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