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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雯应该算是第一个发现李娜出事的。”老罗喝了口水,“按照惯例,她应该是第一个被怀疑并排查掉的对象。但是,何雯与李娜是继女和继母的关系,关系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到杀人的地步。李娜做她的继母已经两年多了,杀人没必要等到现在。所以警方对她的调查就没那么细致了。”
“但是,”老罗顿了一下,“有一个细节,我们不能忽略,李娜死在洗手间里,没有被束缚,她有可能逃脱。死因是浓烟诱发哮喘病发作,这说明什么?”
老罗神秘地看着我们,等了一下,才说:“凶手知道被害人有哮喘病。全车那么多人,你们不觉得何雯是最值得怀疑的吗?”
“她哪来的作案工具?玻璃胶、胶枪,全车人只有黄德军有,现场8枚烟蒂,上面提取到的都是黄德军的指纹、唾液,这个你又怎么解释?”我反驳道。
“何雯在10号包厢,没错吧?是最靠近洗手间的位置。”老罗翻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到其中的一页,我惊讶地发现,那上面仔仔细细地画着车厢的平面图,“你们出去的时候我画的。”他笑了一下,指了指10号包厢的位置,“你们注意这里,我打了几个电话,问了同包厢的几个人,一路上,何雯都没怎么休息,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李娜聊天,她们聊天的地方,是10号包厢门前的座椅。”
“啊!”张静突然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从证人证言里翻出了何雯的那份,“小明哥,你看,何雯说,每次黄德军看到李娜的时候,目光中都充满了仇恨。如果何雯和李娜是在包厢里,她们不可能看到黄德军……”说到这里,张静停了一下,脸色惨白,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小明哥,如果她都看到了黄德军去洗手间抽烟,李娜可能看不到吗?”
“如果李娜看到了,她一定会制止黄德军的这种行为。”我咽了口唾沫,“也就是说,何雯看到了黄德军去抽烟,但是李娜一定没看到。何雯说,7点40的时候,她看到黄德军拿着胶枪回了铺位,其他证人是怎么说的?”
“这个,”张静翻出了第一份李XX的证言,“7点半刚过,他准备下车,那时候,黄德军睡着了,7点45左右,他离开了包间,黄德军还没有醒。”
“这不就清楚了?”老罗用力握了一下拳,“何雯无意中发现了黄德军去洗手间抽烟,她一定还进去察看过,发现他用玻璃胶封堵了烟感报警器,她没把这件事告诉李娜。晚上7点40左右,黄德军实在太困,睡过去了,何雯趁机偷了他的胶枪和烟,把李娜骗进了洗手间——这不难,两个人都是女性,随便找个帮忙的借口就行。何雯捆住李娜,点燃那些烟,等李娜哮喘病发后,她再拿走束缚工具,用玻璃胶封堵门缝,再送回给黄德军,接下来,就是等着人们发现了。”
“说得通。”张静点了点头,“就是还有几个小问题:第一,何雯为什么要这么做?第二,烟蒂上留下的证据指向的都是黄德军,她是怎么做到的?第三,她为什么要拿走束缚工具?”
“这几个问题我都想过了。”老罗胸有成竹地挺了挺胸,“烟蒂的问题,我说了,何雯发现了黄德军在洗手间吸烟,她去察看过,有了谋杀李娜的计划,她搜集这些烟蒂作为脱罪的证据完全可能。你们别忘了,动车组的洗手间冲水系统和一般列车的不同,是内循环系统,黄德军把烟蒂扔进马桶,是冲不走的,警察有发现别的烟蒂吗?”
“何雯为什么要带走作案工具,我想,”老罗抽了一口烟,摩挲着布满胡楂的下巴,“那条丝巾一定很有辨识度,或者,对她有重要意义,咱们现在要解决的,就是她的动机。”
“动机吗?”张静笑了一下,“你们说,何雯和李娜相差四岁,何雯的父亲为什么会娶李娜?何雯的母亲是以一种什么心情离开家的?”
我抬手示意他们稍等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嗡鸣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皱了皱眉,是检察院的电话,通知我们两天后法庭会公开审理这个案子。
“不是还有诉前预审吗?”我急切地问道。
“诉前预审?”检察官叹了口气,怅然道,“罗副检察长那套是老皇历了,新上任的副检察长已经取消了这项制度。好了,简律师,不说了,我也是看在罗副检察长的面子上跟你们打个招呼,你们,好自为之吧。”
“我们只有一天时间了。”挂断电话,我严肃地看着老罗和张静,“不管能不能查到什么,明天我们必须回去。”
“去找何雯。”张静霍地起身。
“不行。”我摇了摇头,“我们要取得合法有效的证据,必须有两名以上警察同时在场。报案?”
“来不及了。”张静摆弄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肖处,开微信,视频,我要你监督我取证。”
“那么麻烦干吗?”门外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壮实的肖处长推门走了进来。
“肖处,你?”张静不敢置信地看着肖处长,“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就为什么会在这儿。”肖处长笑了一下,“就知道你这个丫头会惹乱子,你爸爸特意让我安排人来看着你,但是让别人来,我实在不放心啊,正好这边还有点公事需要我处理,这不就亲自来了吗?”他看了一眼老罗,“罗副检察长让我告诉你,老罗家的人,没有一个是跪着求生的。你那几个逃跑的叔伯,也并不是逃跑,他们都回来了,处理了在海外的资产,把那些钱都带回来了。”
老罗微微动了动嘴唇:“算他们有良心。”
“走吧,去找你们要的证据,我和静去,顺便去把我的公事办了。你们两个,去弄清楚动机吧。”肖处长呵呵笑道。
何雯的生父是铁路部门的高层管理人员,有着这样的关系,尽管何雯的生母已经四十多岁,两年前,却依然在动车组做着乘务员的工作。但是在离婚后,她的地位却一落千丈,被迫转到了另一趟车上,做起了保洁。
离婚后一个月,他就和李娜结了婚。
“能问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电话里,我犹豫了一下。
“你问吧。”何雯的父亲呼吸粗重,半晌,才说道。
“你当初离婚,是因为李娜吗?”我问。
“对。”何父重重地说道,“男人啊,总容易在这种事情上犯错误。”
“何雯和李娜的关系怎么样?”
“看起来还不错,两个人年龄相仿,有共同语言。”
真的不错吗?我有点怀疑,何雯在证词里一直强调这一点,现在想想,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似乎是在努力证明自己没有杀害李娜的动机。但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在我们希望她证明自己所见到的事情上反复提到不相关的事,反而证明事实和她说的相反。
“何雯每年只回一次家,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关心这些事。闺女嘛,长大了,翅膀硬了,也挺好。”何父呵呵一笑,“我听说,她在那边经常能见到她妈,大概还对我不满吧。”
“是你和李娜一起拆散了何雯的幸福,你觉得,她真的不恨李娜吗?”我咬牙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么问?”何父警觉道,“小娜的死,和小雯有关?警察不是都抓到凶手了吗?”
“现在还不确定,我们只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我应付了一句。
“那不可能。”何父断然说道,“小娜以这样的身份进入我们家,就已经让很多人看不惯了,她对小雯的好不是你们能想象的。你们见过把自己买的房子无偿赠送给继女的后妈?小雯没事就给小娜买礼物,买化妆品,买新衣服,你们见过这样的继女?”
“但是,您所看到的一切,恐怕都只是伪装。”
我用力握紧了电话,看着徐徐打开的房间大门,张静和肖处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淡然的何雯。她的双手不自然地放在身前,被一件衣服遮挡着。
一进屋,张静就倒在了床上,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
“成了?”老罗紧张地问道。
“老娘我出马,哪有失手的时候?”张静笑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最后干脆捧腹大笑。
“至于吗?”我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张静。
“这是我在最难最难的时候破获的最不可能破获的案子,你说呢?”张静坐起身,严肃地看着我,“我们没有垮,没有倒下去,在后台都倒光的时候,我们还站着。小明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老罗:“从此以后,这世界上,没有任何挫折可以打倒我们。”
“人是抓住了,证据呢?都齐了吗?”老罗看了一眼何雯,急切地问道。
“束缚工具丝巾,是她妈妈当乘务员时候的制服,上面有皮肤残屑,回去就可以化验。”肖处长点上一支烟,宠溺地看着张静,“何雯的羽绒服兜里有烟灰残留,回头可以做同一鉴定。李娜治哮喘的药也在她家里找到了。证据确凿,何雯也认罪了。至于动机,你们问她自己吧。”
老罗仰着头,微微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沿着眼角淌了出来,他顾不上去擦:“再早一点,这样的日子再早一点来,该多好啊。”
他扑到床上,拽过枕头蒙住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五分钟之后,他突然坐起身,看着何雯:“为什么?”
“她以为自己有多高尚?连房子都送我。”见我们都看着她,何雯撇了撇嘴,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烟,点燃,熟练地吸了一口,“不就是怕哪天我爸死了,我跟她抢家产吗?我在乎那点东西?我在乎的是,要不是因为她,我妈怎么会沦落到要去给人家打扫卫生,要不是因为她,我妈怎么会连个家都没有,还要住在这个烂人的房子里!
“插足别人婚姻,拆散别人家庭,她算个什么东西!”何雯不屑地说道,“我就应该早点弄死她,说不定,我妈现在还是车长呢。”
“你闭嘴!”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突然闯进了房间,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神情尴尬的G城警察。
她走到何雯的面前,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
何雯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嗫嚅道:“妈……”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女人寒着脸,双目圆睁,“我和你爸离婚,是和平分手,我谁也不怪。我们离婚后,你爸才认识的李娜,我们离婚,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被调去做保洁,那是我自己素质不够,和李娜有什么关系?李娜是受我所托才那么照顾你,你以为不是她,你能有今天?你摸摸良心,她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我从小就教育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
“警察同志,你们随便判,就算死刑,我也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女人转身,眼中泪光闪现,却决绝、坚定地说道。
“简大哥,今年还是订那班机票吗?”林菲倒掉了水,擦了擦额头的汗,呼了口气。
“哦,嗯?”我随口应了一声,笑了一下,“不,帮我订火车票,我想慢慢绕路过去。”
林菲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还有问题?”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我忍不住问。
“简大哥,能带上我吗?”林菲看着我,哀求中带着些许的恐惧,“我有点害